她好像隐约听见了一些声音。
是从对面传过来的。
比往常说话的声音要大上一些,所是宁瓷这么听着,才能大致的听到一些。
是舒姒的声音。
114、不得 ...
今日说起来也巧, 安复临和舒姒, 是正好在一香阁遇见了。
一般倒少有男子来这糕点铺子里,所是当时舒姒看见安复临,还有些不大反应的过来,她怔怔的看着他, 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停滞。
上回借着舒固那件事的名头想去见他,却是根本连人都没有见到, 只是他派人, 传了句话给她而已。
舒姒那时候,其实是很失望的。
她想,大概他现在都已经厌烦她了,厌烦到连见一面的时间,都不愿再给她。
所以现在在这儿忽然看到安复临, 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太久没有见到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慌张,不安,还有拘谨。
她怔怔的在那站着,垂着眼, 不敢看过去,心上跟爬了几百只蚂蚁似的,不停啃噬,让她就算想安心下来, 也没得法子。
还是安复临看见她,便是提出说,要不要去上面坐坐,他有些话,想要问她。
舒姒没有拒绝的理由。
反而说,她是很愿意的。
“我们是不是认识也快十年了?”安复临突然这样开口,语气沉然,话一问出来,让人心里直是突突的。
舒姒点头,笑容像是硬生生扯着脸上的,道:“是十年了。”
可笑他们认识了十年,而他认识宁瓷不过五六年,但是在他心里,她却是完全比不上她。
无论她做多少的努力。
一开始她原本还是怀抱着希望,觉得他可以看到她的好,可是就算是宁瓷不在皇城的那一年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任何改善,之后宁瓷回来了,她借着宁瓷的名头同他来往,大概才是得以让他多看了她几眼,多说了几句话。
可是现在,宁瓷都嫁人了。
真好笑,听说那个男人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孩子。
她当初便怀疑过了,毕竟那孩子和她长得那么像,只是没查出什么来,便是作罢。
没想她她失踪一年,连孩子都生了。
但是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舒姒发现,安复临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多大的改善。
许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宁瓷,而仅仅是因为不喜欢罢了。
“可是我竟然十年都没看清过......”安复临说话的声音还是极轻的,而后顿了顿,语气都冷然了许多,缓缓道:“掳走宁瓷,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话一出来,舒姒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睁着眸子,分外怔愣的看着安复临,看着他冰冷一片的脸色,整颗心就跟停止了跳动似的,直往冰窟里坠,虽是春日里,但却冷的她周身没有丝毫温度。
她不知道安复临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者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桩事实在是过去了太久,若不是他提起,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
她那时候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才会那般做的。
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安复临和宁瓷成亲而无动于衷,想来想去,她能想到最好阻止这一切的法子,就是让宁瓷消失。
终究她还是顾念着那么一点儿的情分的,没有要她的性命,她不过是想着,让她离得远远,再也回不来了,这样,就不会和安复临成亲了。
一个人一念之差,会做出什么事,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只是她虽然觉得愧疚,但那之后,她却没有后悔过,因为她确实让他们没办法成亲了。
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舒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话中的责怪和冷意,是不加丝毫的掩饰,其中意思,光听着便是分外明显。
安复临怎么可能不怪,怎么可能不恨,在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究竟心中有多震惊,当时他一手砸下来,连书案都给硬生生的锤折断了。
当年若不是那桩意外,那他和宁瓷,早就成亲了。
她现在便会是他的妻子,再不会发生那之后的一切。
可是全都因为她,这些都毁了。
全都没了......
舒姒一手垂在身边,隐在了衣袖中,她听着安复临的质问,紧紧咬牙,心中百转千回,直是逼得她脑袋发胀。
“为什么......”她低低的笑,情绪在那当时间却是有些失控,冷冽的声音中,却是带着自嘲,道:“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成亲,就是不想让你娶她,怎么了?”
大概话都已经捅破了,到这个地步上,反正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便觉得,不大在乎了。
“安复临,你自己都说了,我们认识了十年,可是整整十年了,我什么心思你当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吗?”
“我卑微求全,为了可以见你,甚至要帮着去撮合你和宁瓷,可是在你的眼里,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半分好......你如今问我为什么,我却只想,当初应该直接要了她的命才好!”
.......
正好是舒姒情绪有些失控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叫旁边的宁瓷给听到了。
她一向都是十分矜贵的一个人,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在外人面前,从不冷脸,从不生气,便是让人都觉得,她舒姒,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
宁瓷以前也这么觉得。
只是后来她才看明白,才知道自己错了,其实往往表面上温和无害的人,在她心里压抑着的东西,却是比任何人都多 。
她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真实一切,然后,尽力的去伪装,可正因为压抑的久,才会越发的沉积下来,无法释放,越加沉重。
还真是可笑极了。
落葵大抵是也听到了一些声音。
只是她不懂这些,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着宁瓷似是凝神在听,她便也就不出声打扰她了,自个儿吃着糕点,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好一会儿之后,那边的声音才是渐渐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人已经走了,还是没再说话,没了声响。
“阿瓷,我刚才怎么听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落葵吃饱了肚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对面那两个,大抵就是个痴女子和翩翩公子的故事吧。
落葵想,那话本中才子佳人都是一对,可是对面这两个显然不是如此,大概是......求而不得吧。
宁瓷摇头笑了笑。
这一回确实是她利用了安复临。
是她将那桩事的前因后果,着人于无意间告知安复临的,因为她知道,能打击舒姒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安复临。
舒姒她为安复临,这么多年来,做了这么多事,几乎是全部只为了他。
她已经是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所以若是一朝连安复临都是这般责备和厌弃的态度,她便定然是再也撑不住了。
宁瓷完全的能够设想到这些。
她宁瓷不是睚眦必报,也不一定要将谁逼入绝境,但是若逼到了她的头上,喋喋不休至此,她也是要还报回去,让对方也尝尝滋味的。
“还吃吗?”宁瓷问落葵。
落葵正在这儿一样样记着,记着哪道糕点好吃,这厢记清楚了,摸着肚子摇头,道:“不吃了。”
“那走吧。”宁瓷也只是看着她吃,自个儿倒是什么都没吃,站起身来,便是同落葵道。
这边却是才开门,外头萧青山就站在那儿,宁瓷一怔,还未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在这?”
明明他今儿出去的倒还是早,却是怎的又到这糕点铺子里了,这才问出声来,萧青山便着急道:“阿瓷你没事吧?”
他稍稍的俯下身来,一双黝黑的眸子着紧的看着她,不停的上下打量,瞳仁紧缩着,一瞧便是十分忧心的模样。
宁瓷摇头,回答道:“没事。”
她不过来这坐了坐,看着落葵吃了那么些的东西,能有什么事。
若不是顾着在外头,怕是萧青山已经着紧到要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了。
他今日回来的早,却是回到府邸里,都不见阿瓷的影子,问了府里下人才知道,说宁瓷她今日,同郑姑娘一起出去了。
于是他马上就出来寻了。
只担心着,阿瓷会不会出事。
其实他那日还那般淡定的安慰宁瓷,自个儿才是提着一颗心最坐不住的,这可不是吗,宁瓷就出来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经担心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若是这般,可都要叫军营里的那些将士们看了笑话去了。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没事。”宁瓷大概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他这副着紧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感动。
萧青山这会是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握住宁瓷的手,声音轻柔,道:“我们回去吧。”
宁瓷点点头,回头对落葵道:”我去马车上等你。”
落葵这厢尝过了,还要挑着一些包回去,给宁淮尝尝的呢。
落葵点点头道:“好。”
萧青山拉着她往下走,却是正好走过对面那间雅间,要拐下去的时候,舒姒开门,低着头,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原先是没看到宁瓷的,只是抬眼,想缓和一下自己的心情,猛然间却是看见前头,宁瓷的身影。
那个男人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小心翼翼的往下走,眸光紧紧凝在她身上,半丝都没有离开,其中柔情,隔得这么远,都能让人感觉的到。
这个时候,舒姒竟是没有去想,宁瓷为什么会在这,刚刚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那一刻她唯一想的,就是她竟然有点羡慕这个样子的宁瓷。
虽然这个男人,没有出身,没有地位,只是在一众贵女中,被认为除了相貌一无是处的莽夫。
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爱她。
把她捧在手心,当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珍宝。
舒姒垂眼,霎时的落寞,她回头往雅间看了一眼,只想着方才安复临所说的那些话,响起在她的耳边,心口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
那种疼痛,蚀骨锥心。
像是在活生生的给她扎孔放血。
她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有机会告诉他,说她一直以来,都是喜欢他的。
像这样的,少女家怀在心里,最隐秘和最美好的心思,终于有了机会说出来,终于能够让他知道了。
可是她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回应。
甚至是......冷脸和责怪。
她做错了什么?她自认于他安复临而言,她是半点儿都没有做错的。
可是他还是不懂,还是要说出那样的话来。
每说一句,就是在生生剜她的心。
太痛了。
实在是太痛了。
爱而不得。
却原来是只有她舒姒,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
这么想着,舒姒便是渐渐的弯着唇角来,露出一抹冷笑,这厢看着宁瓷和萧青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是抬腿,匆匆离开了。
115、人精 ...
“今日朝上, 皇上大发雷霆。”
下了马车回到府里, 萧青山第一句和宁瓷说的,就是这个。
语气沉重,面色严峻。
“皇上针对舒家了?”
宁瓷听萧青山这么说,想了想, 就问了一句。
方才她大致的问过了落葵,问姐姐的身体状况如何,落葵说, 长期药积, 岌岌可危。
用药一词,让宁瓷听了,心里头都不禁发寒。
姐姐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调养身体,无论吃什么用什么都是小心翼翼, 为了自己的身子, 她实在是花费了太多的精力。
可是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却是都没有看出半点儿的问题。
可是现在落葵却说,她的身体长期积药,这......怎么可能?
“这是我们边关才有的药,若不是我家以前种过, 我也不会知道,将其碾成粉末,混入水中,每日只用上一点点, 长期下来,便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这是落葵给宁瓷的解释。
她刚开始给宁虞把脉的时候,同样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落葵她多留了个心眼,觉得宁虞的状态确实不大对。
再加上她恰好又见识过那药,后头心里想着,便有了猜测,在宁虞回宫前,又急急的赶过去瞧,果然――不出所料。
她说,宁虞服用这药,已经有五年之长。
“幸好是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虽说这调养有点麻烦,时间也久,但好歹姐姐是有盼头了。”
宁瓷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桩事,怕能成为所有隐隐爆发事情上的一根□□。
楚睿他知道了这回事的话,说是暴怒,也不足为过吧。
旁人不知道,宁瓷还能不知道吗?
楚睿他爱宁虞成命,当初为了娶她,为了讨她欢心,都差点连皇位都要放弃了的,现在,宁虞被人这样算计,怕就算是血缘之亲,也能让楚睿下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