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言论，或直白，或可爱。
花卿可能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话，就难过的掉眼泪。也可能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一个赞同，就能支撑着她在配音这条道路上，独自摸索了四年。
她咬住下嘴唇，手指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话。
【城白家的小宝贝：我好像有点明白，所谓的热爱至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因为，她对配音这一行，就如同顾程白喜欢设计一般，一如既往的热爱着啊。
花卿清了清嗓子，指尖微颤着，按下了说话键。
昵称前面亮起绿色的提示灯来。
她沉默了几秒钟，顾程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嗯？开麦了。”
他简短了讲了一句话，声音却跟电流一般，酥酥的涌过她的大脑，引得她小幅度的蜷缩起了脚指头。
花卿拍了拍自己的脸，鼓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顾程白听见了什么，笑了一声：“别太紧张，正常讲话就行。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别看公屏，我之前刚入圈子的时候也特紧张，觉得自己对着这么多人，唱不出来歌，更怕现场的突发状况。后面也就还好了。”
他简单的概括着自己这几年进网配圈的心境，期间，花卿还听到了他点鼠标的声音。
她垂下眼眸，睫毛抖了抖。
并非是因为紧张而不敢说，而是害怕她坦诚了，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顾程白会生气吗？
还是……只对她一个人没脾气？
花卿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实际上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抖着声音，轻声地跟他解释：“……我其实不是男粉丝，上次没有直说，对不起。”
顾程白沉默了一会儿。
公屏也一下子安静了三秒，紧接着疯狂刷起一排边的问号来。
花卿有点懵。
她难道又说错话了？
正困惑不解着，顾程白倒是不急不缓的安慰她，倒也无意中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女孩子这个嗓音的话，确实听独特的。也可以算是特点之一吧，没什么觉得可抱歉的。上次问题时间也不够，问的草率，别太在意。”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轻易帮她解脱了。
反而还给了她台阶下。
花卿却没什么心思顾及这些。眼下的她，手忙脚乱地找着之前调出变声器的地方，一通乱点，总算是把所有设置都恢复成了默认的状态。
怕顾程白没认出来，反而下面有粉丝知道了。
她也没敢多讲话，说了句“忘记关变声器了”，随后胆战心惊的关了麦。
庆幸的是，她很少发布除了广播剧之外的动态，知道她本音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如果不是刻意拿出配音时候的状态，也就不会把她的本音跟“花卿”这两个字联系在一块。
公屏位置，也并无粉丝出来指认。
倒是顾程白，沉默了片刻。
半响之后，他说了一句话：“嗯，我知道了。既然坦白了，也就说明这并不是你的本意。”
花卿握紧了鼠标。
没想到的是。
屏幕对面的男人舌尖抵住牙齿，抑制着自己的笑意，满是正经的继续说道：“下次正大光明的来找我就好，乖。”
最后一个字，他咬字轻声。
顾程白的声音一直都是那种标准的公子音，刻意轻声的话，就会说得又酥又宠。这一点，花卿是领会过的。
可在这频道内，四千多人的面前，旁若无人的对她说出这一句话。
也真是——
太大胆了。
花卿怀里抱着笔电，嗤嗤地笑起来，全身都放松下来，靠在床沿边上，眯着眼睛，瞧着房间内的灯光。
顾程白听出来了。
并且用着自己的方式，给了她回应。
花卿这边刚自己点了下麦，就看到了消息提示。
有一条好友申请。
果然是顾程白。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点下了确认。
【CV城白：怎么想起来重新注册帐号？】
【城白家的小宝贝：……想你就来找你了。】
【城白家的小宝贝：但是那时候又不想被你知道，索性就换了马甲。】
顾程白有一会儿没回复她。
奇怪的是，听筒里面，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花卿再次回到公屏，看见他id前面的提示绿灯已经不见了，公屏上几个妹子，自发的刷着一句话。
【城白刚刚在公屏上说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所以麻烦大家耐心等等！一会儿就回来哈。】
下一秒，花卿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偏过脑袋，看向柜子的方向。
屏幕上显示的，明显就是三个字的姓名。
她心中了然，滑过接听键，语气愉悦：“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男人站在窗口，看着街边的灯光，握着手机靠在耳边，弯了下嘴角：“不是说想我了？”
“啊……”
她轻呼了一声，兀自傻笑起来：“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只是我有点猝不及防。”
“嗯？”
“因为想你也好，听你频道也好。这都不是心血来潮想要做的事情。”花卿的手，摩挲过手机壳，“而是原本就在我生活中，作为生活一部分而存在的。”
顾程白笑了一下：“表白我收下了。作为回复，给你唱首歌。”
她挑眉：“什么歌？”
“你等下就知道了。”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手机的屏幕再次点亮，花卿微微摇了摇头。
居然还跟她卖关子。
但顾程白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安心听下去便是。
花卿设想过许多很可能性，搞不好会唱一首情歌，毕竟说是对她的回复。
歌曲前奏一出来，她就知道她猜测错了。
——《恰逢暮雪亦白头》。
他一直记得的。
那个冬天的早晨，他和她踩在雪地里，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的砸落下来。
也就是那一个瞬间，恰好一起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恰逢暮雪亦白头》
作词：贰哲
作曲：Mzf小慕
演唱：小曲儿
第37章
[37]
顾程白浑浑噩噩的在公司休息了一个晚上。
醒来时, 脑袋昏沉沉的，头跟快炸裂一般, 叫人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他端着杯子走出办公室, 准备去接一杯咖啡，没想到直接被人叫住了：“顾工。”
是组内的设计总监。
也是一开始，顾程白来到这公司，就带着他一步步走上正轨的前辈。
顾程白顿住脚步：“梁总监。”
梁总监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顾程白跟着过来。
顾程白压下心里的疑惑，放下手里的杯子，跟着他一路来到了设计总监的办公室。
相比起顾程白那间, 这间办公室显然更敞亮一些。
大气的黑白灰三个色调和时下最领先的设计融合在一起, 又与公司的整体色调结构并不冲突。
据说当时是设计总监一起参与的公司设计项目，自然也就有了现在的位置。
顾程白抿了抿嘴唇。
梁总监给他招招手, 指了指沙发：“坐。”
往日交流和改进的时候, 也不是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倒是今天确实有些突然，让人猝不及防。顾程白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项目, 垂下眼眸来。
梁总监推了推眼镜：“你前几天给人事部的辞职申请, 我看到了。直接被我拦下来了。”
办公室好一阵安静。
顾程白掀起眼皮子, 看向对面人的表情，还是往常一丝不苟的模样，倒是这会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对方努力想让自己变得和蔼起来，皮笑肉不笑的撑着嘴角，倒也看着有些怪异。
他微微颔首：“没能跟您商量一声, 是我疏忽了。”
当时他走的急，直接把辞职报告书给了人事部的同事。因为是开会上萌生出来的想法，所以也就未曾跟组长打招呼。
没想到梁总结在此刻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把你喊过来的。”
顾程白看着对方，没说话，等着对方开口。
“顾工，要知道——你当时被导师推荐过来，那一期公司总共进了五个人，我就属对你最满意。”梁总监叹了口气，“后来带你去测量，第一次交给你挑大梁的任务，你也是做得相当优秀。可以说，天生是学设计的一棵好苗子。”
梁总监喝了口水，抬起眼睛问他：“你从助理转正用了多久？”
顾程白声音低低淡淡的：“两个月。”
算是行业内很快的了。
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技术也相当娴熟。
所以在做了两个月之后，直接转为了正式。
“我知道你优秀，也知道你背后努力和付出，到底是想为了什么。”梁总监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导师多多少少也跟我提过你家里的情况，你踏上自己的路我也不反对，但是就没想过再积累几年经验，把自己在圈子里的人脉基础打得更开阔一些？走得也会更稳啊……”
对于设计师来说，好的人脉和稳定的客户群，是至关重要的。
梁总监最后说了很多，也是作为行业的老人，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经验的一些话。
道理顾程白都懂。
可男人却从沙发上站起来，垂在身侧捏紧的手，又再次松开。
他对着梁总监的地方，恭敬却也坚定的鞠了一躬，黑眸里是沉着与不后悔：“谢谢您帮助过我这么多，也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
顾程白压抑着嗓子笑起来，下巴的线条却绷得老紧：“决定我已经做了，不想再等下去了。谢谢您。”
梁总监沉默了片刻，没再说话。
最后落下重重的一声叹息，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随你去罢了……以后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声就好。”
他站起来拍了拍顾程白的肩膀：“这也是我最后能帮你的地方了。”
顾程白踏出总监办公室的那一刻，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走廊正对着太阳的方向。
而早晨的阳光明媚，云晕染得极美。
*
时隔一个星期，花卿再次回到了喃风。
休息了一个月，脚踝已经好了。现在的她，能蹦能跳，走路上来个劈叉怕是都完全没问题。
刚踏进了工作室的大门，就见着了魏帆。
魏帆知道她请假的原因，这时候也就应是俯下身子看了眼她的脚踝，努了努嘴：“扭伤刚好，又穿高跟鞋？我们公司开放自由，不限制员工穿着的。”
“夏末不穿高跟鞋多可惜啊。”花卿扒算着日期，“下个月N城就要真的入秋了，倒是就没法像现在这么高了。”
她比了比身高，穿了高跟鞋，刚到碰到魏帆的鼻子。
怕是一脱下，就得比他矮上一个头了。
魏帆拿着文件直摇头：“女人啊。”
花卿笑了几声，没回话，提着包往休息室走去。
前几天她就得到通知了，说当下大热的一部电视剧《摘星》，女二需要一个配音。但是配音导演格外挑剔，已经说是已经连续换了两家配音工作室，人选都不太满意。
喃风是不主攻电视剧这一块的，这次居然也被拉入了选择当中。
可见挑剔程度。
而女二在剧中，是一个成长极为明显的角色。不同的场合，她的语气变化着实重要。
走到休息室门口，就见着上一次带她去谨远的前辈。
前辈冲着她招了招手，“花卿，来来来。”随后把她拉到身边，低声问道，“上次说请你吃饭的小伙子，跟你发展的怎么样？”
花卿眨了眨眼睛：“请我吃饭的小伙子？”
“对啊，就那个——小顾。”
噢，顾程白呀。
她了然的笑起来：“发展的挺好的。”已经在一起了。
这时候，另一个姑娘走过来，拍了拍花卿的肩膀，眼眶略微有些红：“你赶紧进去试试吧，那位配音导演真的很严格。”
花卿见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压低声音问她：“他语气很凶吗？”
“嗯。”姑娘垂下眼睛，叹了口气，“也怪我们自己达不到要求吧。”
喃风工作室里面，基本上都是动漫配音居多。不少姑娘都配习惯了萌系角色那一类，突然换到一个电视剧，换谁都适应不了的。
看来是想把所有人员都过一遍了。
花卿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包放进储物柜里，走进了一间配音室。
里面鸦雀无声，没一个人讲话。
而花卿的出现，恰好就打破了这一寂静。
领导给她使了一个眼神，她叹了口气，迎了上去，走到工作人员的旁边，接过了剧本：“虽然来得有点迟，但是让我试试看吧。”
没等那位配音导演出声，花卿低头过了一遍试音的剧情，走到屏幕前，戴上了耳机。把话筒位置调低了一些，冲着对面的人员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剧情开始播放。
这一段，是女二刚入职场的时候。
她自信满满的进面试室，却被人批评的一无是处。
花卿平复了下呼吸，咬紧后牙槽，声音颤抖但仍然倨傲着：“谢谢您让我认识到我自己的问题。谢谢您。”
她后面三个字说得极为用力。
屏幕上的女二，眼眶底下是泛红的。而她鞠躬之后，走出面试室的那一刻，依旧骄傲的停止了自己的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