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舔了舔唇角，在心里嗤嗤地笑起来。
面无表情的按下了前往十二楼的电梯，转身帮顾程白拉过一个箱子，站在了电梯的角落。
空间挺大的。
但是两个箱子进来，一下子就给占了一半。
顾程白站在她的身前，她靠在电梯后方的位置，紧贴着电梯金属的内壁。
J城这个天还是保持在二十度以上的气温，花卿穿了一件薄款的卫衣，金属的冰冷感贴着后背传来，让她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顾程白回头看她。
他伸出手，把她往前拉了一点。
男人抬眼看了一圈电梯上方，拉起她卫衣后面的帽子，突然俯下身来。
花卿下意识躲了一下，眼神看向他身后最上方的摄像头，耳尖有些发烫：“……有摄像头。”
她这几个字咬得又轻又软。
接连躲避着眼神，猛地眨了好几下眸子。
顾程白笑了一声，把她卫衣帽子扣的严实了一点，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这样就看不到了。”
随后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极凉。
花卿在那一瞬间，都没法好好分辨出来——究竟是后背贴着内壁的那块凉一些，还是他的嘴唇更凉。
倒是男人只亲了一下旋即就放开了她。
花卿倒是有些奇怪。
顾程白向来不是高调的人，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下一秒，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
顾程白左手拉着箱子，右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站在房门前。
花卿跟在顾程白身后，低头把手里的房卡递给他，低声抱怨着：“什么嘛。”
顾程白刚刚拉着她走之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监控。
抬手看了看手表，计算了一下时间，打开了房门。
他接过花卿手中的行李箱，把两个箱子靠在了角落。
小姑娘摘下卫衣上帽子，环视了一圈房间。
房间很大，大概是个套房。
外面有沙发和投影仪，往里面走过去才是一个房间。卫生间和浴室都在左侧。
花卿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蹭了蹭身旁的抱枕，仰着脖子看向顾程白，却发现他站在门口那边没动。
她困惑地眨眼：“怎么了？”
下一秒，顾程白口袋里手机响起来。
他扫了一眼来电备注，仿佛是早就预料到的一般，接通了电话。
中年男人的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到J城了怎么都不回来打个招呼。”
顾程白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朝这边张望的小姑娘，抿了抿唇：“今天起得早，让她休息一会儿。”
中年男子的声音顿了顿。
大概也猜到他口中的“她”到底指的是谁，沉吟了片刻：“你料定老梁会给我打电话？”
父亲口中的老梁，便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J城不大，基本上各个行业拔尖的人大家互相都认识。
而老梁更是顾老先生的牌友，两个人一个星期怎么都得约上两次。按照这交情，用脚指头想想，怕是他跟花卿一踏入这酒店的大门，就有人随口告诉了老梁，老梁当即也就给他爸打了电话。
顾程白勾起唇，淡淡的应了声“嗯”。
电话那头的顾老先生声音依旧没放缓。
“下午给我早点回来。”
男人靠在墙边，懒散散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随手把手机放在桌子边，顾程白径直朝花卿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向身边的小姑娘：“不睡一会儿？”
花卿换了个位置，头靠在顾程白的腿上，晃了两下：“不啦。时间过了感觉困意就过去了，现在反而不怎么困了，想睡也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视线扫过眼前人的下颚。
青色的胡渣在早上已被剃得干干净净，这会儿看起来光洁无比。她伸出手，蹭了蹭他的下巴，笑起来。
顾程白也不拦着她，低头亲住她的手指：“那等会就直接去我家？”
花卿想了想：“好。”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她在镜子前补了妆。从梳妆台前站起来，站在顾程白面前仰着脸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超乖——也不知道叔叔阿姨会不会喜欢这样。”
他果真凑近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
小姑娘今天一点也不张扬，只画了内眼线，眼影也用了暖色系的。
跟她描述的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甜。
顾程白揉了揉她的脑袋，扬着嘴角，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和钱包来。
“没事，我喜欢就行。”
第44章
[44]
顾程白的夸赞果然十分受用。
花卿心满意足的提着包, 跟在他身后坐上了车。先打车去了商店，买了一些花卿要准备的礼物, 后面则是直接去了顾程白家。
忐忑的心情一下子再度涌上来。
她站在独栋别墅的前面, 仰着脖子看了眼身前大气而别致的建筑，叹了口气。
顾程白提着礼物站在她身旁，见她犹犹豫豫的站在门口：“紧张？”
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了解到他的全部还挺开心的，但是也害怕自己会搞砸。
现在花卿便是如此，害怕却又欣喜的站在这里，看着前面的那个大院子, 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走吧。”
总要面对的。
她轻叹了口气, 踩上通往正门的道路，手指无意识的挽住顾程白, 扣得更紧了些。
走到大门前。
他低头, 往上滑动打开密码锁，输入了密码。
下一秒, 密码正确的提示音传来。
顾程白伸出手来, 拍了拍她的脑袋, 紧握着她的手指，跟她一起走了进去。
花卿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下巴线条绷得比自己还紧。
嘴唇紧抿着，整个表情就是很不放松的状态。
明明是她应该紧张，怎么这会儿突然颠倒过来了。
她笑了笑，目光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打量了一圈房子。
空间很大，前面一个转角就是上去的楼梯。布局都是那种欧式的设计，家具什么的看起来就很贵，看久了，倒也觉得摆放就改如此。
花卿在心里偷偷咂舌，跟在顾程白的身旁看了一圈下来，却丝毫未曾听到声响。
没有人？
她疑惑地伸了伸脑袋，试图朝里面探去。
挑着眉，看向了顾程白。
“别急。”
顾程白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她先坐下来。随后径直走到厨房，拿了杯子，给花卿倒了杯热水。
东西还是和半年前一样，所有的都放置在原位。
密码锁的密码也没变。
一切都还留着他在这个家里生活的习惯。
就连杯子放在第二层这一点，也没人改过。只是定期拿下来消毒清洗罢了。
他端着杯子，走到她身旁：“喝点。”
花卿接过来，眼睛依旧看着周围，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和想象中的局面不太一样。
本来以为一进来就会收到目光的打量，结果到现在没看见个人。
他偏过头，就看见小姑娘手里虽然捧着杯子，但是手指死死的抓住杯身，指甲被因为过于用力，微微透出白色来。
虽然话里没说，可这会儿确实是紧张着的。
“我上去看看楼上有没有人，你在下面等我。”
顾程白直起身，走向前面的楼梯，见到二楼走人走下来，眯了眯眸子，清浅地笑起来：“妈。”
“哎。我中午还跟老顾念叨呢。没过多久你们就来了，害得我准备工作都没做好。”顾妈妈从楼梯上走下来，身上穿着极为简单的居家服，宽松的袖口卷起来了一道，倒也是穿的特别好看。
她笑盈盈地走到他们俩面前，一眼就瞥见了墙角放着的礼物。
花卿惶恐地站起身来，被对方一把抓过了手。
“来就来，带什么礼物，有着心意就够了。”顾妈妈虽然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含糊，也不知道从哪边，拿出个厚重的盒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一把塞到了花卿的怀里。
小姑娘哪经历过这个，毫无防备。
这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收，救助的目光转向了顾程白。
顾程白抱着双臂看着她，这会儿就上去拉住了顾妈妈：“妈，你都把她给吓着了。”
顾妈妈这时候刻意板起脸来：“我怎么吓着人家姑娘了？我可不是那老头子，说句话都不带笑的。”
花卿也不知道说什么，全程抱着盒子干干地笑着。
气氛是被推门声破坏掉的。
顾程白眼底本来还带着笑意，现在这会儿直接不说话了。
顾妈妈也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门的方向。
中年男人。
长得跟顾程白极像，倒是眼眸轮廓比顾程白深许多。顾程白眼睛像顾妈妈，笑的时候会全部完成月牙状，不笑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太严肃。
花卿抱着盒子，再迟钝也应该明白了。
那是顾程白他爸。
顾老先生身上带着商人的那种精明气息，眼神一扫过来，就让花卿的身子抖了抖。她眨了眨眼睛，暗悄悄地扯住了顾程白的袖子。后者安慰性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视线却丝毫没有看向他爸站的位置。
无形的硝烟的这栋房子里弥漫着。
最终还是顾程白看了眼花卿，放下手，低声叫了句：“爸。”
“你还知道回来。”
顾爸爸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径直走到旁边沙发上坐下。
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说话。
顾妈妈倒是有些着急起来，走到顾程白面前，轻声告诉他：“我之前劝过你爸了，你自己开公司这事儿，他在业内也有认识的人——他都知道。你啊，又不是不清楚你爸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顾妈妈晃了晃顾程白的手臂。
“去跟你爸讲两句好话，都是父子，有什么不能过的坎，啊？”
花卿听出来了。
怕是还在为顾程白不愿意回来子承父业这件事而不高兴。
她也不知道怎么劝阻着，在一旁抱着盒子，咬紧了下嘴唇。
顾妈妈叹了口气，给父子俩倒了杯水，让他们好好谈谈，把花卿带到了二楼。
临走之前，花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担忧。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他记得要看。蹲在二楼的房间里，给顾程白噼里啪啦的发了一大串文字。
【花卿：有什么事情就好好的讲出来吧，坦白自己的心境，好好的说出来，让叔叔切身处地的感受到你的想法，应该就足够了吧？】
【花卿：毕竟你们还是父子啊——某些所谓血液上的心灵相通，一定也能在这个方面印证出来的。我都有好好的了解你了，你也好好的跟叔叔沟通，相信绝对没有问题的！】
【花卿：加油！爱你！！】
她最后发了一个扔爱心的表情给他。
靠在沙发上的顾程白握着手机，扬起唇角笑了一下，紧接着收敛好表情，低低地喊了一声“爸”。
顾爸爸没转头，手里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顾程白看了一眼。
整整十几秒，对面的中年男人都未曾动过一下，而是一直一直的，停留在这个页面上。
连屏幕渐渐暗了下去也未曾察觉的出。
他知道。
身边男人虽然没有说话，却是有顾及到他这边的。
在顾程白的印象中，父亲一向不怎么跟他主动交谈。包括去N城上学也是，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给他叮嘱一大堆注意事项，而父亲当时铁定就在旁边听着的，却一声不哼，什么话都不说。
唯一一次还是在选择专业的时候。
他义无反顾的填下了N大的环艺设计。父亲那时候看了一眼他的录取通知书，还挺高兴他想做这行的，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好好干！学设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耐下性子好好钻研。”
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亲萌生了让他继承公司的想法。
道理谁都懂。
人老了总有做不动的那一天，而手下的公司自然而然的也就需要一个人来继承。顾程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交给他，便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儿子却执着的坚定于“自己努力”的这条路。
怎么想，都是不符合当下实情的吧？
顾程白目光飘忽向家里的的任何一处角落，垂下眼眸来。
他低声开口，又喊了一声：“爸。”
“您一直说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我渴望在我成年之后经济独立，我也渴望能亲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王国——您既然也是怀着一腔热血，从年少时候打拼到了现在，而我为什么要坐享其成——明明这只是您的一切。”
顾程白的声音平缓而低沉。
带着之前配广播剧的习惯，随口缓缓道来，便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句子。
虽然确实能骗不少小姑娘就是了。
花卿站在楼梯口，撇了撇嘴，听他继续往下说。
“……不光如此，我想要做的更好。既然她陪在我身边，那就让我创造出更好的王国给她。以至愿意我的所有余生，都刻上她的名字。”
他站起身来，转身面向在顾爸爸，弯了弯身子。
冲着眼前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对不起。”
顾程白背对着光，唇齿间念出那句话。
顾老先生掀起眼皮子看向自己面前那个高瘦的身影。
先前还能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小生命已经变得如此高大，也要成家立业试图给别人家女孩子一个稳定的未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