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真相来的措手不及,十几年的迷雾一朝散开,搭进去几条人命。她真的很希望事情如盛鸿年所说那样,冤有头债有主,商瑜跟邱嘉泽,是该承担该有的惩罚。
盛鸿年从文溪回海城的期间, 叶清欢一直在亦安等着,午餐时间她简单吃了点东西, 到下两点盛鸿年说已经到达海城, 跟赵警官一起去关押邱嘉泽的地方,赵警官要二次提审邱嘉泽。
事情越是临近终点,叶清欢越是觉得焦躁难耐。下午亦安的公务并不多,她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准备提前下班,回家等盛鸿年消息,要走的时候潘素却来了。
叶清欢只好坐回去,问她:“有事吗?”
潘素扭扭捏捏地, 眼神乱飘, 看看她,又看看她办公桌上的笔筒, 不说话。
“到底有什么事?”叶清欢略显不耐烦。
潘素方小声说:“私事儿。”
叶清欢拧眉, 说:“私事就不要在公司谈。”
“可也跟工作有点关系。”潘素忙说。
叶清欢只是盯着潘素看,不说话。潘素鼓了鼓劲儿, 抬起头迎视向叶清欢, 说:“我怀孕了。”
叶清欢震惊, 潘素则讪讪的,哼哼唧唧地说:“其实一直有做措施的,你也知道有时候挺难控制的,还是会侥幸的嘛……司同说既然有了就生下来……他还挺高兴的……我也挺想要的……”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没声了,潘素低下头, 含着下巴拿眼小心翼翼地瞄叶清欢。
叶清欢吐了口气,抬手揉揉太阳穴,闭了闭眼。
“你生气啦?”潘素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叶清欢说,睁开眼看向潘素,问,“你跟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啊……还没想到呢。”潘素喃喃说。
“孩子都有了还不赶紧想结婚的事儿?”叶清欢气。
“才刚确认的嘛。那么突然怎么可能想太多啊。”潘素嘟囔。
叶清欢又是一惊,问她:“才刚?”
“哦。”潘素点头,“刚才在卫生间用试纸测的。然后我就打电话给司同了,问他要不要。他开始的时候懵了,我还以为他不想要呢。我都想好了如果他不要我就跟他分手,孩子我一个人养。后来他回过神,说马上来找我,要带我去医院检查。”潘素娇羞又幸福地傻笑,摸了摸肚子,说:“他开心得话都不会说了呢。”
叶清欢已经非常无语了,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路洲让他过来。
潘素看叶清欢一脸严肃,不敢出声,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她搁下电话,才问:“清欢啊,你生气了吗?”
叶清欢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说:“我生什么气?”
潘素不信,可只能说:“不生气就好哈……”
路洲很快过来了,叶清欢就把潘素怀孕的事情告诉了路洲,路洲也吃了一惊,别过眼去瞅潘素的肚子。潘素捂着小腹非常不好意思,路洲收回视线,问叶清欢:“那……欢姐,后面怎么办?电影宣传期要跑不少城市,她还能去吗?”
“挑重点城市去吧,你筛选一下把结果给我。”叶清欢说。路洲应允,叶清欢又说:“你让小敏陪她去医院做一下检查,你亲自送她们去,注意保密。”
潘素则插了一句:“那个……司同就要到了……”
“他来了我跟他谈,你不能跟他一起去医院。”叶清欢沉声说。
路洲也劝:“是啊,潘素,这个时候你跟赵总一起去产科,万一被拍到了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样。”
潘素瘪嘴,不很情愿。叶清欢吩咐路洲立刻出去准备,路洲走了,潘素却赖着不走,叶清欢瞟她一眼,说:“你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就赶紧说。”
“你要跟司同谈什么啊?你要骂他吗?你别骂他呀,这是两个人的事儿,我也有错,你骂我就好了。”潘素说,倒是换上了一副舍生取义的嘴脸,叶清欢没好气地说:“我骂他做什么?”
潘素一喜,忙问:“你不生气?”
“我生气就能把你变回没怀孕吗?”叶清欢瞪她一眼,“你们这件事现在要暂时保密,起码要到电影上映之后,我得跟他好好谈谈。”
潘素傻呵呵地笑,说:“没生气就好。我吓得要命。你放心,工作的事儿我全力配合,我身体好得很,扛得住。干到生也没问题的。”
听潘素这么说,叶清欢心里又是一软,问她:“多久了?”
潘素捂着肚子羞涩地笑,说:“不知道呀,前阵子我们还挺频的……要是按照大姨妈算的话,有一个月了。”
那比她的大一个月。叶清欢暗忖,不觉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
“清欢,你给我孩子当干妈好不好?”潘素一扫阴霾,兴冲冲地问,“我听说孩子出生第一眼看到谁就会像谁,我生的时候你在我旁边好吧?让孩子第一眼看见你。”
那时候她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叶清欢只说:“再说吧。”
潘素以为叶清欢不情愿,便有些惋惜。这时候路洲带着小敏过来了,把潘素接走。叶清欢给赵司同打电话,说在公司等他。
赵司同来了,叶清欢开门见山跟他谈潘素的事,赵司同显得很浮躁,一心想去找潘素,一直问潘素到底去了哪家医院。就这样蹉跎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是跟赵司同把话讲明了,一切事情等电影上映后再说。
赵司同满口答应,要走了潘素所去的医院,头也不回地跑了。叶清欢看赵司同紧张的样子,倒是替潘素松了口气。只想,还好,她本不很看好赵司同,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潘素则单纯许多。潘素是个性格简单的人,喜欢自然就会全力以赴,没有保留全力以赴。
潘素对赵司同是真心,现在看来赵司同对潘素也是很认真的,这样除了工作方面的问题,她就没其他好担心的了。
事情处理完之后,叶清欢看看表,竟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她等得着急,本想提前回家,现在看倒是因为出现这个插曲倒是给了她转移注意力的机会。她拿着手机琢磨是否给盛鸿年打电话,又怕给他添麻烦,便就作罢。
她去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坐在椅子里平复一下心情,准备休息一会儿下班回家,盛鸿年的电话恰巧进来了。
“在哪里?”他问。
“在亦安。”她如实说。
“我过来接你。”他说。
“事情怎么样了?”她问。
“他招了。”他简短地说,“见面再说。”
叶清欢在亦安等盛鸿年来,下班晚高峰,盛鸿年到了之后时间已经不早。叶清欢料想他这一天奔波必然没吃好饭,就做主在楼下一家中餐厅订了个包厢,两人点了两菜一汤,边吃边聊。
经过一下午的审讯,面对录像跟雷宝山的口供,邱嘉泽终于吐口了,承认了两件事。
第一,当年意图谋害商思博的事情是商瑜主使,他执行的。因为邱家内斗,几个兄弟争来夺去,最终邱嘉泽败得最惨。而商瑜承诺会让商妙清跟叶建平离婚,然后招赘邱嘉泽入商家,这样邱嘉泽就有本钱继续跟邱家斗,把邱家整个拿回来。邱嘉泽本就是个敢于亡命的家伙,在利益的驱使下决定替商瑜做事,结果误杀了叶建平。
第二,就是关于修钢的事情。他承认了谋害修钢是因为这则录像。修钢去找他,用录像威胁他,要他退出跟盛鸿年争夺开发区项目。他担心就算退出了,修钢还是会把录像给商思博或者商毅仁,想到商家知道了他害过商思博,想到商瑜会用各种名目巧脱身,想到他又要被打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一时间恶从单边生,趁修钢不注意害了他。事后他是想找人顶罪的,无奈没安排好,被警察抓到了。
“修钢找邱嘉泽之前会想到自己有危险?”叶清欢问。
“他是个做事周密的人。”盛鸿年说,“邱嘉泽处事狠辣,他把录像给他奶奶应该是以防万一。”
结果万一成了真。
“赵警官准备正式向检察院提请逮捕商瑜。至于邱嘉泽,会提起新的故意谋杀的起诉,要求安检重审。”盛鸿年说。
“雷宝山呢?”叶清欢问。
“他是证人,也是嫌犯。不过对他而言,留在监狱里戒|毒,恐怕比他在外面放荡要来得好。他再吸下去,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盛鸿年说。
这些人都算是罪有应得了,另叶清欢挂心的是修钢。修钢是整件事里最冤的一个,想来便很唏嘘。
“弄明白修钢为什么要帮你吗?”叶清欢问盛鸿年。盛鸿年眼神一黯,顿了一会儿,说:“我来找你之前其实去了商家,见过他奶奶了。我把事情告诉她,她也告诉了我两件事。”
叶清欢看他这样,声音也不觉放低,问:“两件什么事?”
“当年修钢察觉到商瑜有要害我父母的苗头,他以为亲姐弟不会把事情做到绝路,便没有太上心,哪知道商瑜真的做了。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很自责,才会觉得欠我很多。”
“还有第二件。他奶奶告诉我,修钢其实有一个儿子。”盛鸿年低声说。
“他结过婚?”叶清欢很惊讶。
“没有, 他一直单身。他奶奶只说是早年的事,孩子的妈妈已经没了, 具体怎样就不肯说了。孩子十五岁, 寄养在乡下。”盛鸿年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叶清欢的手,说,“我想明天去看看他。”
“应该的。”叶清欢说,“我跟你一起去。”
盛鸿年点头,依旧牵着叶清欢的手没放,有点儿欲言又止。叶清欢察觉到了, 问他:“还有事吗?”
“我有个想法, 想听听你的意见。”盛鸿年认真地说。
叶清欢点头:“你说。”
盛鸿年又拿上一只手,两只手包住了叶清欢的手, 说:“那个孩子,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带他回海城。”
叶清欢眨了眨眼, 心里头却有些拿不准。
照顾修钢的孩子自然是他们的本分,可带到海城的话, 就是要放到身边抚养了……如果是孩子小倒还好, 可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了,她不能不考虑得多一些。
盛鸿年明白叶清欢的心思,他揉着她的手,缓缓说:“我只是想到,你我刚到海城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我想,我们肯定不会让他过得像我们当初还差吧?”
叶清欢一怔, 盛鸿年拉过她的手贴到脸侧, 看着她说:“我想,如果他来了, 像我当年似的有了喜欢的女孩, 我就给他出主意,帮他把那女孩追到手。”
他突然又来了不正经, 叶清欢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来, 瞪他一眼。
盛鸿年脸上带笑, 眼里却透出些许紧张。叶清欢想了想,说:“他十五岁了,也是有主见的年纪了。不如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想来,那我们就安排,这样行吗?”
盛鸿年喜笑颜开, 立刻说:“当然行!”
“吃饭吧。”叶清欢说,夹了一只虾放到他碗里。
其实对于接修钢儿子到海城的事情,叶清欢心里是没底的。人不是动物,抚养一个孩子的责任很重,他们两个都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她怕盛鸿年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所以不能盲目地为了哄他开心而随意答应。
晚上回家,叶清欢让盛鸿年去洗漱。今天是信息量爆炸的一天,他又整天奔波劳碌,她想他应该很累,得早些休息。盛鸿年洗过澡后回了卧室,叶清欢在客厅看上午在亦安的时候路洲送来的企划书。
海城冬天湿冷,尽管开了空调还是挡不住寒气。叶清欢改了改企划书里的细节,路洲发出去,已经是冻得手脚冰凉。看看时间不早,怕耽误明早行程她便没洗澡,简单洗漱一下回了房。
床上盛鸿年已经睡着了,留着一盏夜灯。她轻轻上了床,躺下,看他依旧睡得很熟,便抱住了他的胳膊,把脸贴到他肩上,舒服地呼了口气。
她从没感觉像今晚这样的安稳,蹉跎这许多年,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生活趋向平顺,现在她有他,还有了他的孩子,未来是涂满亮色的。
盛鸿年翻了个身,意识还朦朦胧胧的,他眯缝着眼看到叶清欢躺在旁边,笑了笑,伸手把被子拉上来盖到她下巴处,在被子里搂着她往怀里一带。叶清欢的世界里就全是他身上的温暖味道了。
“几点了?”他懒懒地问,声音有些哑,却很动听。
“十一点。”叶清欢说。
“怎么这么晚?以后不能这么晚睡了啊。”他闭上眼嘟囔。
“知道了。”叶清欢小声说,把脸埋进他胸口,“睡吧。”
盛鸿年“唔”了声,手伸过来摸了摸,叶清欢以为他想要做,忙用腕子挡,呵斥:“别闹,好好睡觉!”
盛鸿年反而抓了她的手在手心里搓了搓,喃喃地问:“身上怎么这么凉?”
叶清欢一时间噤声,没再挡他。盛鸿年把她的手揣到自己怀里取暖,脚伸过来勾住她的腿,用脚背试了试她脚上的温度,也是凉。
他便把她的手夹到腋下取暖,伸手下去把她的脚拉上来,用双手包着搓着暖着。
“明天给你买个取暖器。”他念念叨叨地说,“这样可不行,会冻坏。”
叶清欢安静地躺着,享受着他的关怀,跟他身上传过来的热度。
“过完年出去看房子,买个带地暖的。”他又说。
叶清欢轻轻“嗯”了声。
两人都不说话,屋里是静的,外面不知道哪知小猫在扒猫砂,哗啦哗啦响。盛鸿年皱着眉头“啊”了声。叶清欢抬眼看他,问:“怎么了?”
“忘记喂猫了。”他说,迷迷糊糊地要起来。
叶清欢伸手压他的肩膀说:“喂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