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田园泡
时间:2018-06-14 08:47:21

  先前,苏锦萝觉雪雁做事太斩草除根了些,后头才知道,这是身为宫中女子必要会的。因此,也就默许了。
  “是。”雪雁应声,吩咐身后的宫婢上前,将两个宫女拖走。
  两个宫女使劲挣扎,叫的撕心裂肺,被捂住了嘴。
  苏锦萝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抬眸往御书房门口瞧了一眼。
  御书房内,男人身着龙袍,坐在书案后,手持毛笔,正在批奏折。福缘伺候在旁,手里拿着拂尘,时不时的挥开些上前的蚊蝇。
  碧纱窗旁,熏燃了艾草,槅扇半开,露出一角娇翠欲滴的芭蕉叶。
  苏锦萝伸手,拿过雪雁手里的那把伞,攥紧,然后使劲往御书房里头一挥。
  雨伞上沾着的雨珠子,淅淅沥沥的都落了进去。男人坐的书案靠后,没带上几滴水,只鼻尖上沾了一滴。
  温凉,微热。
  手中朱砂笔一顿,陆迢晔慢条斯理的放下笔,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开口道:“福缘。”
  “陛下。”福缘赶忙上前。
  “将苏大人唤来,朕要跟他谈谈江南旱灾的事。”
  “是。”福缘应声,刚出御书房,就被苏锦萝给逮住了。
  “公公。”
  “给皇后娘娘请安。”福缘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苏锦萝带着一张笑脸,指了指里头的陆迢晔。“陛下什么时候忙完?”
  “陛下要召苏大人进宫,谈江南旱灾的事。”
  “这都谈了大半月了,还没谈完?”苏锦萝往御书房内偷觑一眼,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小掐丝食盒。
  福缘的额际沁出一些冷汗,他低着头,没有应声。
  这皇帝和皇后闹别扭,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奴才呀。
  苏锦萝蹙眉,小嘴微噘。
  陆迢晔已在御书房内歇了一个月,都没踏足过她的坤宁宫。所以今次苏锦萝才会直接来御书房逮人。
  “陛下劳累了这么久,我来替陛下送些吃食,补补身子。”话说着,苏锦萝就要进御书房,却被福缘给拦住了。
  “皇后娘娘,陛下吩咐,谁都不能进去打扰,”顿了顿,又补充道:“连您也一样。”
  其实,陆迢晔的原话是:谁也不得打扰,尤其是皇后。
  苏锦萝的秀眉蹙的更深。她开口道:“如果我要硬闯呢?”
  “这……”福缘面色微变,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然后默默往后头退了一步。
  苏锦萝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提着小掐丝食盒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男人目不斜视,依旧在批奏折。
  苏锦萝上前,伸手,将占了书案大半的奏折“呼啦”一下都挥到了地上,然后才把手里的小掐丝食盒置在书案上,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男人泰山似得坐在那里,就跟没听到动静似得,依旧垂着眉眼,手持朱砂笔。
  苏锦萝将小掐丝食盒里头的东西取出来,压到陆迢晔面前的奏折上。
  陆迢晔手下动作一顿,看到白玉盅里头的东西。
  “这是虎鞭。”小妇人跪坐到陆迢晔身边,白嫩小手点在瓷盅上,轻敲了敲书案。
  陆迢晔终于抬眸,看向苏锦萝。
  苏锦萝趁机将陆迢晔手里的毛笔拿开,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睁着一双大眼道:“送上门的你都不要?”
  男人静看小妇人片刻,然后慢吞吞的抽开手,轻启薄唇道:“不要。”
  苏锦萝小嘴噘的更高。她嗫嚅着声音,呐呐道:“你莫不是瞧中了方才那两个女婢?若是瞧中了,与我说一声便好,我替你将她们弄进来,随你要怎样。”
  苏锦萝说的自然是气话,却不防对上男人那双幽深暗眸,立时就住了嘴。
  陆迢晔叹息一声,推开面前的虎鞭汤,把小妇人抱到身上。
  苏锦萝歪着粉颈,贴在陆迢晔胸口,吸着他身上的冷梅香,心中一阵安稳。
  “你若不是总想着再要孩子,我也不至于如此躲你。”
  “可,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想要呢?小萝卜都三岁了。”苏锦萝憋着一张小脸,抚上自己的肚子。
  “小萝卜一个人多可怜呀,咱们再生一个陪她嘛。”
  “宫里头那么多宫婢,还有好几个奶娘,哪里可怜了。”陆迢晔慢条斯理的翻过奏折,继续勾勾画画。
  苏锦萝一把攥住他的手,又将那支朱砂笔给甩开了。
  “可是瑶姐姐都已经生完第二个了。我,我也想要……”苏锦萝急的眼眶有些红。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厮就是不愿意再跟她要一个孩子。
  在苏锦萝的设想里,她可是要给他生好多好多孩子的。
  先前做事时,苏锦萝想着这事,便拽着男人不肯放。男人心思细腻,立时察觉,避无可避之下,便搬到了御书房,竟不再碰她。
  这可将苏锦萝给纠结的不轻。
  今日的虎鞭汤就是她用来逼人。
  “咱们再要一个嘛。”苏锦萝拽着陆迢晔的衣襟,从他腋下钻出来,使出了吃奶的劲要把人往卧榻上拖。
  因着陆迢晔宿在御书房内一个月,所以福缘便吩咐太监在御书房内置了一架屏风。屏风后头是一张卧榻,不大,用来休憩却正好。只是让皇帝用来睡觉,还是过于寒酸了些。
  小妇人拔萝卜似得拽了半天,男人纹丝不动。她咬牙,站直身子,冷不丁的解开了腰间宫绦,开始脱衣裳。
  男人面色一变,一把拎住苏锦萝的后领子,就给人扔了出去。
  “啊……”苏锦萝趴在紧闭的御书房门口,恨恨跺脚咬牙。
  “娘娘。”雪雁上前,细细的替苏锦萝整理好仪容。
  不远处,苏清瑜身穿官服,被明远引着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苏清瑜神清气爽的躬身作揖。
  李飞瑶半个月前又替他生了一个孩子,苏清瑜自然欢喜。只是这第二个孩子依旧是个男孩子,让盼着想要一个香软女儿的苏清瑜有些失落。不过既然是自家孩子,苏清瑜也不会嫌弃。
  “大哥。”苏锦萝面色臊红的唤了一句。
  苏清瑜上前,看到立在一旁的福缘,正在跟他使眼色,便轻咳一声道:“萝萝,江南灾情严重,你大哥和陛下有好多事要谈,你先回去歇息吧。”
  “你们总是合起伙来诓我!”苏锦萝气急,使劲一顿跺脚,然后提裙飞快的走了。
  苏清瑜摸了摸鼻子,万分心虚的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那盅虎鞭汤还置在书案上。苏清瑜看一眼,然后又看一眼。
  “想喝?”陆迢晔蹲在地上,正在亲自收拾苏锦萝弄出来的烂摊子。这满地的奏折,若是别人,早就脑袋搬家了。
  “咳。多谢皇上厚爱,还是不必了。”苏清瑜轻咳一声,蹲下帮陆迢晔收拾奏折。
  李飞瑶的身子还没养好,他吃了回去可不是自个儿找罪受嘛。只是……苏清瑜将视线落到陆迢晔身上,脸上难免升起一抹担忧。
  “陛下,我知你爱护皇后娘娘,可如今皇后娘娘闹成这样,您……”
  “萝萝身子还小,现下不宜再要孩子。”小萝卜也算是个意外。陆迢晔话罢,将收拾好的奏折堆到书案上,敛眉道:“你也节制些。贵夫人虽看着身子比萝萝康健,但毕竟生孩子伤身,要养好了才能再生。”
  “是。”苏清瑜面色一瞬正经,严肃点头。
  这头,苏锦萝气势汹汹的回到坤宁宫,灌了好几碗凉茶,才将心头火气压下来。
  “娘娘。”雪雁上前,手里端着驱蚊的艾草,走至槅扇旁,放好。
  苏锦萝瞄一眼,霍然起身,走至衣橱前,闷声翻找。
  “娘娘,您要寻什么?奴婢替您寻。”
  “我那药呢?”
  “什么药?”雪雁奇怪道。
  “助兴的药。”苏锦萝咬牙。既然那厮那么能忍,她就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哼,他不要她生,她偏要生。
  借口说什么她身子不好,还不就是在跟小萝卜吃醋,嫌弃她总是陪着小萝卜。
  想到这里,苏锦萝走进偏殿,看一眼睡在木床上的小萝卜。这张木床就是陆迢晔给小萝卜做的那只,非常好用,小萝卜从来不舍得别人碰。
  小萝卜长的越发像缩小版的苏锦萝。她穿着绯红色小衣,露出一截胖乎乎的藕臂,小鼻子小嘴的蜷缩着酣睡,小脸红红的贴着香枕。
  苏锦萝十分奇怪。其实小萝卜最黏的不是她,而是陆迢晔,但陆迢晔对小萝卜虽宠,却从来没有过分迁就。相较之下,反而对她更宠。
  也许因着这原因,小萝卜越发黏陆迢晔。先前是苏锦萝吃醋,后头小萝卜跟苏锦萝的时间长了,也就没那么黏陆迢晔了,苏锦萝便想着再要一个,陆迢晔却是绝对不要。
  “小黏人精。”伸手掐了掐小萝卜的脸,苏锦萝起身,将雪雁唤进来,红着脸让她将新制的那件红纱裙取来。
  雪雁笑着应一声,去准备。
 
 
第96章 
  夏夜,蝉鸣蛙叫,声声不叠。
  苏锦萝坐在梳妆台前,取出一个宣窑瓷盒。里头盛着一排玉簪花棒,她伸手,拈一根出来,倒在掌上。
  宫内多用铅粉制成胭脂敷面,苏锦萝却觉得这铅粉不好,不仅伤肌肤,抹上之后,妆面更是厚重失真、粉青涩滞。
  梳妆台上的胭脂是苏锦萝自个儿摸索着做出来的。用茉莉花粉研碎了兑上香料而制,覆在脸上,轻白红香,均匀润泽。抹完胭脂后,苏锦萝又从妆奁盒子里取出一只白玉盒,里面装着玫瑰膏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苏锦萝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来,配着花露蒸叠而成的。平常舍不得用,只今日才拿了出来。
  白嫩小手小心翼翼的用细簪子从白玉盒内挑出一些化开,抹在唇上。
  花棱镜中,小妇人对镜点唇,小巧樱桃檀口,点上唇脂,艳艳异常,甜香满颊。再往上,两道纤细弯弯柳叶眉,圆翘杏仁目,青丝黑油披散,挽在瘦削肩头,更衬出那股子袅袅风情。
  装扮好,苏锦萝从木施上取下那件红纱衣,红着脸换上。
  这件裙衫是陆迢晔心血来潮给苏锦萝制的,苏锦萝一直不愿穿,而今日为了她的生计大事,终于厚着脸皮穿上了。
  站在竖在屏风后的那面宽镜前,苏锦萝定眼细看。里头的女子身着一袭裹身红纱,丰盈身子若隐若现,一件水红色窄腰小衣,下头一条贴身绸裤,掐出小细腰。那身子白皮肌肤,更胜月华。
  脚上一双海棠屐,因为害羞,微微蜷缩,十根脚趾白嫩嫩的似贝壳般好看。
  “娘娘这样穿,真好看。”雪雁端了晚膳来,看到苏锦萝这副模样,当即便愣在了屏风旁,连一步都迈不动。
  苏锦萝回身,看到站在身后的雪雁,抿唇轻笑。
  雪雁稍读得几部书,认得几个字,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锦萝,她的脑子里顺时蹦出一句话来:回眸一笑百媚生。
  “雪雁,我让你备的药呢?”苏锦萝软声道。
  “是。”雪雁红着脸去衣柜里头寻药,寻到了之后低头递给苏锦萝。
  苏锦萝伸手接过,白嫩指尖涂抹着艳色豆蔻,衬在那如玉肌肤之上,陡添几分诱惑媚态。
  “娘娘,您真要如此吗?”雪雁犹豫道。
  “这是自然,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苏锦萝拨开手中的小瓷瓶闻了闻,那股子甜腻香气瞬时浸溢出来。
  宫殿只点一盏琉璃灯,苏锦萝身裹红纱,鸦羽色的睫毛慢垂,粉颈处点着花露,香气蕴藉,诱人非常。
  雪雁直觉,今夜可能不会太平。
  ……
  当陆迢晔听到消息说苏锦萝不舒服的时候,他正站在水缸前喂鱼。
  庭院内,月色如水,倾斜在白玉砖上,凝霜似得白。
  水缸里,长着碗莲,小巧纤细,粉嫩摇曳。胖乎乎的锦鲤转着弯的等陆迢晔投食,尾巴摇的尤其兴奋。
  “是哪里不舒服?”陆迢晔慢条斯理的捻开掌心里的糕点,将稀碎的糕点屑扔进去。
  “听说是头疼的厉害,心口也闷。”福缘低着脑袋立在陆迢晔身旁,根本不敢抬头。
  陆迢晔喂完鱼,仰头看一眼天色。
  夏木流萤,月上柳梢头。真是好时辰。
  “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福缘道。
  陆迢晔静站片刻,终于是抬脚往坤宁宫的方向去。
  坤宁宫外,挂着两盏琉璃宫灯。宫人远远瞧见人,欲进去禀告,被陆迢晔制止。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终于是退至两旁,目送着陆迢晔远去。
  陆迢晔跨过垂花门,入穿廊,远远看到那封着碧纱的槅扇内隐绰可见的纤细身影。
  离的近了,陆迢晔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味,他脚步一顿,幽幽叹息一声后推开槅扇,果然见那小妇人正站在熏炉前头,面色认真的往里面加什么东西。
  “够不够呢?要不要多加点?”小妇人与那熏炉凑的极近,碎碎念。
  陆迢晔伸手,叩了叩槅扇。
  “你,你……”突然听到声响,苏锦萝被唬了一跳。她侧眸看过去,只见陆迢晔身穿明黄龙袍立在槅扇旁,身影颀长,面色不明。
  身后福缘提着一盏红纱笼灯,看到苏锦萝手里的小瓷瓶,面色不忍的偏头。
  “这是凝神的,我觉得头疼……”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塞给雪雁,苏锦萝装模作样的往榻上一倒。“我不仅头疼,还心口疼,你进来瞧瞧我嘛。”
  小妇人侧躺在榻上,露出一截纤细藕臂,那一身子白皮,晃花人眼。
  一个多月没碰了,陆迢晔自然是想的,只是小妇人这招太损,而且实在太拙劣。闻着鼻息间那股子甜香,陆迢晔终于转身,拨开芦帘走了进去。
  苏锦萝面色一喜,赶紧把雪雁赶跑了。
  殿内,只余苏锦萝和陆迢晔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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