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和第五场为连复,考试内容则为时文、诗赋、经论、骈文,不拘定格。时文或作一二讲,或两比,或半比,诗赋作若干韵,限一、二小时内交卷。
每场考试之后,都要发榜,称为“发案”。前四场写成圆形,称之为“圈”或“团”。发案时只能写座位号,因为卷上的考生姓名是经过弥封的,所以被录取的考生称为出圈或出号。
最后一次发榜,才将所有被录取的考生依次排列,用真实姓名发案,称为长案。长案的第一名称为县案首。发案后,由县署造具名册交本县儒学署,并申送本府或直隶州、厅参加府试
第6章 农家子05
好在时间过的很快,七日后放榜,叶长青和王允礼的名字都赫然在列,长案上屈指可数的几个名字上,王允礼就排在第一个,叶长青排在第二名。
莲花县今年录取的人数为十五人,光看人数确实有点少,但是对比战前百里挑一的比例,莲花县今年的参考人数仅为五十八人,推算下来这个人数就不少了,看来县太爷阅卷确实放宽了好多。
本朝规定长案上的第一名称为县案首,发案后,由县署造具名册交本县儒学署,并申送本府或直隶州参加府试。
叶长青看着旁边王允礼微微上翘的嘴角,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的,毕竟他觉得他做得并不差,大概还是哪里没有让县太爷满意吧,不然他也不会皱眉了。
王允礼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回过头来露了个不太好看的笑脸给他。
“恭喜你!”
王允礼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变话题道:
“给你讲个笑话,据说这次考试,有个年近花甲的考生引用《尚书·秦誓》里的“昧昧我思之”,却误写成“妹妹我思之””
“哈哈”叶长青听后,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你猜县太爷回复的什么?”
“不知道?”
“哥哥你错了。”
哈哈,又是几声大笑后,叶长青就停下来看着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王允礼,没想到,平时挺冷的一个人,还有暖心的时候。
回到家里,叶长青心里还有点惴惴的,总觉得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却没想到听到他的汇报后。
叶李氏当即又撩开了嗓子骂道:“我让你作,考这么好,还作出一副鬼样子,你是想吓死我们吧。”
再过几天,全村人都知道叶长青考了县试第二名了,每个人看到他都是笑眯眯的。
只是这种欢乐的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叶李氏开始为叶长青去府试的费用发愁了,这几年家里的环境虽然好了些,也开始养了些鸡,但是莲花县的人依然贫穷,吃得起鸡蛋的人屈指可数,叶李氏把存了两个月的三百个鸡蛋全卖了也只得五百个铜钱,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卖粮了,只是现在才开始春种,离秋收还有大半年,家里本来就粮食短缺,卖了粮食,他们吃什么?
这对叶家人来说,真是一个残忍的选择,要钱还是要命?
叶李氏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就厚着脸皮去村里挨家挨户的借粮了,村里人倒是没有推诿,只是她看着他们一个个瘦削的身形,拿着米的手都在颤抖,转过身就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泪就流了出来。
县试之后两个月便是府试了,这府试时间一般在农历四月,地点在府城专门修建的考场,主考官是知府。总体来说府试只不过更高级别的县试,所以它的考察形式和内容与县试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考场和主考官而已。
只有通过了这场府试,才算真正有了考秀才的资格,到了这一步才能被称为正式的童生,即所谓为官方认证的“文童”。
从此,诉讼时不用跪拜,有权自称“童生”,并且还有座位可坐;婚丧典礼时,还有权和官员同桌而食,这就比一般的农商要高一等了。
大家都知道府试的重要性,而且府试是聚一府各县的考子统考,而莲花县一直是豫章府的贫困县和教育困难县,所以录取的名额很少,往年都是不超过五个,不知道今年如何?
莲花县距离豫章府有两日的路程,叶长青坐着王允礼家的牛车不用一天半就到了,车子进了豫章府,叶长青才找到一点电视里面看到的古代的感觉,毕竟比莲花县繁华多了。
王家不在乎钱找了个离考场比较近的客栈,听着掌柜的一天一两银子的报价,叶长青就摸摸口袋里仅有的两两银子,准备单独找个便宜点的客栈或者干脆在哪个破寺庙将就几天。
王允礼的父亲王贵看到叶长青窘迫的样子就道:“长青,要不你晚上和我挤挤吧,不过我睡觉有点打呼噜。”
叶长青就犹豫了一瞬,毕竟不管是之前住他家或坐他家的牛车,他都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如果连住宿的钱都不掏,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还是让他和我睡吧,你打呼噜,会影响他考试。”这时王允礼却说道。
“你不是不喜欢和人挤吗?”
最终,几人商定的结果是,叶长青和王允礼一起睡,叶长青打地铺。
晚上,叶长青刚洗漱完仅着里衣躺在被褥上,就发现床上的王允礼在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却红了红脸,难道他还还没习惯把自己当成男人,不可能啊!
“你这身里衣,啧啧,跟个小娘子似的。”
叶长青穿着的这身里衣正是那日县试的那身,花花绿绿的补丁都是找村里的婶婶借的布料缝的,可能上辈子做女人做久了吧,他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才小娘子呢,你见过这么大长腿,六块腹肌的小娘子吗?”他挺直了身体,拍拍胸脯道。
嬉笑两声后,大家就各自睡了,毕竟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
叶长青摸了摸身上的补丁,就想起上辈子的丝绸睡衣,这辈子真是太苦了,十二岁了,还没穿过一身好衣裳,没有吃过一顿好饭。
又想起家里的两个姐姐更是连他这样破旧的棉袄都没有,整个冬天都是两人共穿一身衣服,一个人出门,另一个人就要待在被窝里。
自己还是太自私了,有得穿就不错了,凭什么还去挑拣。
希望这次府试能过吧,否则他们穷人真的等不起了。
府试和县试一样考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府试只有三场,同样是第一场最为重要,占到整个考试成绩比重的百分之八十。
叶长青坐在考场里看着面前的试卷,作四书文两篇,又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
其中有一篇就是“论贫而如富贱而如贵”,这是选取的论语《韩诗外传》中,颜渊问孔子的话:“渊愿贫而如富,贱而如贵,无勇而威,与士交通,终身无患难,亦且可乎 ”
这主要是考察学生的品行修养,让考生阐述如何才能做到贫而如富,贱而如贵?能不能做到?
至于考生破题就需要从孔子的回答:“善哉回也! 夫贫而如富,其知足而无欲也。贱而如贵,其让而有礼也。无勇而威,其恭敬而不失于人也。终身无难,其择言而出之也。若回者,其至乎! 虽上古圣人,亦如此而已。”
先抛出自己的观点了。
叶长青看着这道题却久久不能下笔,他死死盯住贫穷二字,想到的却是他临走时叶李氏交给他二两银子的情景,对于别人来说微不足道的二两银子却是生生从他们的肚子抠出来的啊,那一个个吃不饱的佝偻消瘦的身体,那一双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异常粗壮的大手,你让每日吃着糟糠的他们如何做到贫而如富,贱而如贵?
叶长青握笔的手心已经冒出细汗,他是多么拒绝回答这样的题,那些人根本没有穷过,才可以堂而皇之的出这样的考题。
前世也经历了大考小考那么多,从没有哪一次让他感觉如此心慌无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是叶李氏那双希冀的双眼和村人们发黄的笑脸。
他轻呼一口气,吃了个黑饼子,喝了口水,才稍稍缓过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开始朝考官想要的答案答题。
直到代表考试结束的云板声响起,叶长青才堪堪答完题,检查完有没有错漏,避讳之类才交卷走出了考场。
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凉飕飕的,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汗湿了夹背。
等王允礼一起回到客栈,就把草儿绣的几幅刺绣拿到布店去卖。
府试之前,他就特意画了几张他在现代参观湘绣展时看到的几副比较好看的花样,让草儿多绣了几幅,他好带到豫府来章卖。
草儿看到那花样还吃了一惊:“长青,你还画这?”
他当时自己也愣住了,红了红脸,不知道是自己思想里潜意识还是把自己当成女孩子,还是在村里和一群女人待久了?
他找了几家布店,掌柜的看到他这花样都是豫章府没见过的,要不就是不敢收,要不就是压价压的极低。
如果按照他们出的价,那还不如直接在莲花县卖呢。
叶长青拿着绣品,看着还剩下最后一家店铺,一阵心灰意冷,原本想着来府城一趟,也能捎带赚几个钱的,只是没想到在古代赚钱真不容易。
他拿着绣品给最后一家的掌柜的看了看,心里都已经设想好了他会拒绝的话,却没想到柳暗花明,那掌柜的居然按照他报的价收了绣品。
他拿着赚得的三两银子揣得紧紧的,平生第一次赚到了钱,终于有个人有眼光了。
回去后正好看到王允礼和其它各县的案首聚会回来,叶长青本来想把银子先还给他的,但是一想到原本这个银子也不完全是他的,大头还是草儿的,想想也就算了,于是他就动手写了个欠条给他,毕竟欠人东西总是不好的。
王允礼看着手上的纸条,抬头看了看叶长青,没说什么,随手就装进了口袋里。
因为府试成绩要半个月才出来,他们就先收拾了行李回莲花县等,反正到时候考试成绩会传到县衙的。
第7章 农家子06
这次叶家人等成绩的日子就没有县试那么淡定了,再加上叶长青也没有多透露,每日还有点阴沉的样子,他们就更是担心了。
其实叶长青的心里比他们更是焦急,那一道“贫而如富,贱而如贵”的题目,他是最后硬着头皮写出来的,答的并不出彩,他一点底都没有,越是临近放榜的日子,他越是心情浮躁,就连抄书都没多少精神,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这次没有过,他该怎么面对这挨冻受饿的一家子,如何面对从肚子抠出粮食借给他的乡亲们。
所以当一副冰块脸的王允礼来到他家时,叶长青感觉自己整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看着站在面前连气都不敢出的叶家众人,王允礼愣了愣才道:“你过了,就是比县试的名次低了点。”
听到这里叶长青才轻呼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他已经不像县试那样计较名次的问题了,只要过了就是万事大吉了。
王允礼还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你刚刚该不会是担心过不了吧,这次考试的题目不难,全县一共录取五个人你居然是最后一名,比县试整整下降了三个名次。”
叶长青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这次能过就是万幸了。又和他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此次府试莲花县录取的名额依然是所有县城当中最少的,没办法,谁让它穷呢,交的税赋也最少,当然分配的教育资源也最少了,其它县城平均录取人数都在十人左右,只有莲花县仅为五人。
三人是县学里面的学生,除了叶长青和王允礼外,还有一个就是那日嘲讽叶长青花花绿绿的里衣的那个师兄,还有两个一个是中年大叔,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当然这五人当中,毫无意外的王允礼又是府试的案首了,只是从他年轻俊美的脸上,叶长青却看不到一丝得意和轻狂。
王允礼走后,叶家就沉浸在一片兴奋当中,不一会儿全村都知道他是童生的消息了。
村里的婶婶们,年轻的姐姐们都过来围着他,欢声笑语的祝贺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虽然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女人的芯子,叶长青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他真希望这样欢快的时光可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他抬起头扫过人群,却没有看见草儿姐的身影,摸摸怀里的银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给她。
不久之后,他便去了夫子那里准备院试了,而且在在本朝通过府试就是正经的童生了,需要给夫子送谢师礼,所以他才赚的那点银子,扣下草儿的那部分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本朝的院试是每三年举行两次,由皇帝任命的学政到各地主考。辰、戌、丑、未年的称为岁试;寅、申、巳、亥年,称为科试。
明年刚好是辛丑年,正是岁试,所以叶长青他们距离院试考试的时间还有九个月,李夫子见自己的学生有三个过了府试,也是相当自豪,教起他们三个来更是用心。
经过上次惊心动魄的府试后,叶长青也更是刻苦努力,丝毫不敢懈怠,就连自己薄弱的诗赋方面也会经常和王允礼对吟几首,王允礼有时随意的提点几句,都能让他茅舍顿开,像是终于入了诗赋的大门,就连李夫子也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然在叶长青毫无保留的教授下,王允礼的算术也是突飞猛进,几乎赶上了叶长青的步伐。
就这样,时间飞逝,转眼九个月就过去了,百忙之中的县太爷抽出时间,对他们已是童生的五人,一番考前鼓励,殷切希望后,学堂就散了学,叶长青收拾了东西回家,准备院试的行程了。
莲花县在新来县太爷的治理下一年一个样,如今街上也有零星几个摆摊的小贩了。
叶长青看见一个妇人摊前摆着几根红头绳,正红的颜色看起来就吉庆,他不禁想到家里的姐姐,常年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问道:“阿婆,怎么卖的?”
“一文钱三根,便宜。”
叶长青从怀里深深的口袋里,掏出一文钱,拿了三根红绳,心想,正好也给草儿姐一根,她最爱漂亮了。
到了家,叶长青把红绳拿出来给叶桃、叶杏的时候,叶李氏正从田里回来,看着她们手上的红绳,眼神一滞。
叶长青几人看着目无表情的叶李氏,摒住了呼吸,气都不敢出,他们不敢想象嗜钱如命的叶李氏将要爆发的怒火。
让人意外的是,叶李氏并没有发火,只是轻笑着走了过来,抽走叶杏手上的红绳递给叶桃道:
“桃子就快十六了吧,是该好好打扮了,杏子你的先给你姐姐用了,等明年,娘再给你买。”
叶长青几人怔怔的望着这样温柔的叶李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平时那个小气刻薄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