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为难杜若了,秦婉忙笑道:“是我糊涂了。你今日做得很好,我本还有些不放心你,但如今看来,倒是也放下心来了,你已然和紫苏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了。”
顿时十分得意的杜若鼻子挺得高高的,立时笑道:“这个自然,我不敢丢了大奶奶的脸。”
她极为卖乖,让秦婉笑盈盈的赏了她一碟玫瑰糖馒头。杜若爱甜的,暂且告了假回屋,秦婉也由得她去了。待她一去,秦婉还是叹了一声:“杜若如今虽灵性了许多,但到底要多多历练,有些事儿还是得你去。”她说到这里,语气艰涩,“自我嫁入卫家以来,与卫琰相关的所有事,除夕以前,都务必交给我。”
若杜若今日所见非虚,那先后独自一人出现在望北楼的秦仪和卫琰未必没有关系,倘使这两人真的有关,那么这分家之事,更是越快越好了——秦仪如今行事缜密,又恨秦婉入骨,若二房真的与他沆瀣一气,岂非祸起萧墙、引狼入室?
紫苏应了一声,正待打定主意去整理,忽的见卫珩打了帘子进来,忙退了出去他脸色些许阴沉,一看就知道十分不豫,秦婉笑得格外乖巧,起身给他盛饭,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饿了。”
她正盛饭,忽的被卫珩从身后抱住,他似是有些委屈,紧紧搂着秦婉的腰:“婉婉……”
“怎么了?”秦婉以为他当差时受了委屈,忙问道,他声音低低的,将脸儿埋入了她颈窝,“是我好,还是卫琰好?”
被他这话弄得一懵,秦婉脱口道:“自是你更好。”
卫珩这才稍稍满意,将她转过来结结实实一顿吻后,才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捧了她的小脸:“既是我好,那婉婉方才,作甚要紫苏去打听卫琰的事?婉婉连对我都未曾这样上心过。”
秦婉不免好笑,见他眸子里净是酸意,忙撒娇似的轻蹭他胸口:“你的事,我都一一记在心中呢,岂需要打听?”
一席话让卫珩顿时笑了起来,旋即不由分说将秦婉抱上了床,她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碗,显得十分滑稽。卫珩笑盈盈的将她手中空碗放下,自己抚上她的唇,低声笑道:“婉婉这小嘴好甜,让珩哥哥尝尝?”他浅啄她的唇瓣,大手游移在她小腹,秦婉顿时尴尬,来不及挣扎,卫珩又抱了她起身:“还没有吃饭呢。”
将她抱在桌前坐定,秦婉胃口小,吃了一些就不再吃了,只是含笑看着卫珩,将今日的事告知他。听罢这话,卫珩低声道:“婉婉怀疑卫琰和秦仪有所勾结?”
“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两人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必然谁都不知道。”秦婉给他盛了一碗汤放下,“况且你也知道,秦仪恨我入骨,为了除掉我,未必不会想法子下手。”她说到这里,神色愈发平静,抿了一口汤,“卫琰与你我二人都有梁子,若真的向秦仪投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卫珩一时无话,他自小就和二房不亲近,也知道二房众人本就是不能深交之人。他们太过势利,也贪恋权势。加上如今梁子也结下了,以他们的心性而言,未必不会闹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待父亲风寒痊愈,我便去向父亲说明。”卫珩笑道,想到秦仪那厮,他就想几拳打死他,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没事总与妹妹过不去,何等不知耻,更不说他三番四次想要婉婉的性命……
秦婉乖巧的颔首称是,待吃过中饭,两人结伴去了卫老将军院中。前些日子天气忽的变冷,卫老将军害了风寒,如今还卧病在床。
屋中银吊子里煮着药,正咕噜噜响着,屋中弥漫着药香,地龙烧得很暖,床上时不时发出的咳声听来让人难受。
两人齐齐到了卫老将军床前,秦婉是儿媳妇,到底要避嫌,问贴身伺候卫老将军的人:“今日可吃药了?”
“已然吃过了,”那人回答,“老爷今日精神好了一些,多吃了半碗饭,又吃了两块点心。”
秦婉这才放心,到了卫老将军床前,这才低声道:“爹爹可感觉好些了?”
卫老将军正与卫珩说话,听了秦婉的声音,笑道:“好多了,每一日吃了你命人送来的琼玉膏,夜间也不那么咳了。”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咳了几声,卫珩忙给父亲抚背:“这些日子,父亲还是好好将息吧,一切有我与婉婉呢。”
秦婉也附和称是,卫老将军好容易止住了咳声:“你是最好不过的,珩儿还要多仰仗你照顾。”
秦婉是天潢贵胄,本来嫁到卫家就是下嫁,还将卫家打理得这样好。卫老将军看在眼里,也明白若非真心喜欢卫珩,绝不会做到如此。
“爹爹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秦婉笑得很乖,又望了卫珩一眼,后者神色温柔,握了她的小手,“咱们是一家人。”
又有下人过来回话,秦婉自行先出去,独留了父子二人。卫老将军长叹一声:“你能娶到郡主这样的女子,是你的造化,你娘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的。女孩儿都是矜娇,我方才见她眼下藏不住的乌青,珩儿夜里也别闹狠了,多疼她些。”
被父亲点破,卫珩脸有些发烫,旋即颔首称是。卫老将军这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儿子几句,待秦婉回来,才笑盈盈的揽了秦婉要回去,后者不明所以,还是顺从的回去了。因卫珩下午还要当差,秦婉只让他睡一会儿再走。他枕在秦婉身边,笑道:“婉婉嫁给我,开心吗?”
“我自然是开心的。”秦婉笑道,“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况且还有这家业,你疼我爱我,我怎会不开心?”
“开心就好,我唯愿你日日都开心。”伸手将秦婉抱在怀里,卫珩低声道,“我如今……还是有些委屈了你。”
“怎会委屈?”秦婉笑道,“等你来日成了武状元,不就不委屈了?”
卫珩顿时笑弯了眉眼:“你这鬼机灵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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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邪
腊月之后, 随着年关将至, 各府上开始操办年事, 渐渐也就忙碌起来。卫家当然也不例外, 今年秦婉将掌家权收在了手中,年事也一应由她操办。卫家纵然不比雍王府家大业大,但三房人零零总总到底有一些事要做,加在一起也着实不轻松。
自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后,皇帝行了封笔仪,意味着朝臣直到正月初一都有这一场年假, 卫珩好容易得了假, 喜滋滋的待在府上陪秦婉。
这日他才打了拳,回屋取了干爽的衣物就要去洗澡, 抬眼却见秦婉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就这样瞧着他。卫珩微微一怔, 旋即搁了衣裳坐下,大掌抚着她的小脸:“我将婉婉弄醒了?”
她素来贪睡,有时到了巳时都起不了身, 这样在辰时醒来的时候很少, 睡眼惺忪的娇俏模样让卫珩看了心里痒痒,俯身就要亲她。秦婉哼哼了两声, 将被子裹得紧紧的:“你坏……不让你亲。”
她才醒来的小奶音听得卫珩心都要化了,又觉得自己身上汗味不雅, 捏了捏她的小脸,自行起身到净房洗去一身汗渍,这才回了房中,见秦婉还裹在被子里,向他勾了勾手指,“珩哥哥,要珩哥哥陪婉婉睡觉。”
她娇娇的撒起娇来,让卫珩浑身舒爽,顺势搂着她躺下:“好,珩哥哥陪婉婉睡觉。”他甫一躺下,秦婉便在他怀里拱了拱,将脸儿贴上他的胸膛。卫珩体温比她高了一些,冬日里尤其喜欢被他抱着,好似拥抱着一个大暖炉。见她哼哼着,卫珩低声一笑,将她朝怀中抱紧了些:“傻丫头。”
枕在卫珩的臂弯中,秦婉很快多了几分睡意,便沉沉的睡去了。待再醒来之时,晨光已然透了进来。她蹭了蹭卫珩的胸膛,听见他呼吸深沉,抬头看去,他鸦羽一样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喉结也轻微浮动着,是不是有几声细微的咕哝声,听得秦婉忽的一笑。悄悄支起身子,张嘴咬在他喉结上。
前世她也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卫珩鲜少会在她之后醒来,而但凡有一次她在卫珩之前醒来,定然是会咬卫珩的喉结,来达到自己的小目的。她对着那凸起的小珠子又啃又咬,不多时就听得卫珩发出低沉的笑声:“婉婉,你愈发的顽皮了?”来不及装睡,秦婉就被卫珩压在了床上,轻轻咬着她的小嘴。
两人闹了一会儿,就起身了,如今已然是巳时,草草吃了早饭,两人也就往卫老将军的院子里去了。卫老将军如今年岁大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前些日子害了风寒之症,至今未曾痊愈,咳疾还有渐渐加重的趋势,吃了无数药也不管用。
见卫珩和秦婉并肩而来,卫老将军神色有些惨淡,接连卧病好些日子,好好一个人都给病空了。他颇有些歉意:“自我病后,倒是累了婉儿,日日过来照料于我。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又很是不争气,让婉儿废了心,琼玉膏吃了多少也不见效。”
“爹爹这话可就是跟婉儿生分了。”见卫老将军似有些自怨自艾,秦婉忙出言安慰道,“这世上哪有父亲病了,做小的无动于衷的?那样不说爹爹,就连我自己也容不得自己了。况琼玉膏算是什么,若能让爹爹痊愈,即便是丹参肉桂也是消耗得起,又何必心疼这一些?”
话虽如此,但卫老将军这一番病症的确是太久了,眼看着即将过年,若是正月初一还害着病,到底没什么好彩头。况且上了年岁的人,再这样病下去,不说旁的什么,身子也受不住。
自有下人端了药来,卫珩忙接过了,细细吹凉了再送到卫老将军唇边,吃了半碗药,卫老将军又咳了好几声,秦婉忙端了痰盒奉到他面前。卫老将军捋顺了呼吸,笑道:“如此佳儿佳媳,老天待我卫家不薄。”他说到这里,笑得愈发大了,“你二人倒也莫怨我嘴碎,可要趁早给卫家多添些人丁啊。”
一听这话,秦婉脸色顿时一红,旋即抿唇只笑不语。前世听闻柳穆清死讯,她当时就小产了,醒来后哭得肝肠寸断,但孩子再也不能回来了。在前世即将死去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是那样的遗憾,遗憾不能为卫珩生下一子半女来。
卫珩神色如常,笑道:“儿子还不急,况婉婉身子不算顶好,顺其自然就好。”
望了秦婉一眼,她看来的确有些不足,更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女子生孩子是极伤元气和根本的事,卫珩怜惜她的身子,这当然是应该的。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卫老将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模样,好似连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一般,一张脸顿时面红耳赤,吓得秦婉忙捧了痰盒。只是卫老将军不知是何缘故,脸上越来越红,连呼吸都能听见喉咙里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好似随时都要窒息了,秦婉尖声叫道:“不好,痰涌上来了!”但那一瞬间,卫老将军呼吸急促非常,还迷糊的神色忽的清明起来,虎目圆睁,顿时伸手便向着秦婉的脖子去了,喉中嗬嗬直响,颇有几分猛兽的形状:“你这恶鬼——”秦婉顿时大惊,但哪里比得过曾经驰骋沙场的卫老将军,眼看就要给掐住脖子,还是卫珩眼明手快,楼了秦婉向后猛退,撞翻了绣墩。
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秦婉怔怔的看着状似疯癫的卫老将军,方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不过转瞬,公爹竟然要她的性命?卫老将军的呼吸那样急促,连喘息声都十分的渗人,但随着呼吸,他每一声都拉得很长,因为窒息,脸色也忽红忽白,最后双眼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番变故来得这样快,屋中立时全震惊了。卫珩咬着牙,他也不明白,父亲怎会忽然袭击婉婉,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要好好对待婉婉,绝不要不怜惜她的身子,方才更是在谈论抱孙子的事,本是一番其乐融融,但好似这一口痰涌上来,父亲整个人都变了,竟然叫婉婉“恶鬼”,还想掐死婉婉?
就好像……中了邪。
他咬着牙,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低头查看过秦婉,见她并无大碍,这才勉强放心,自去床前查看卫老将军。后者已然倒在了床上,早已失去意识,张着嘴奋力呼吸着,但因为痰涌了上来,呼吸声沉闷且透着回音,好像随时都会窒息而亡。
这事闹得太大,大夫早就给请了来,不一会儿,卫家老小便尽数聚了过来,卫三老爷现下有些急切,进来便道:“我方才还来看过大哥,那时还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屋中七嘴八舌,一时间颇有些吵闹。卫老将军是正经八百的家主,现下生死未卜,这些人或真有找不到主心骨的,但必然也有浑水摸鱼,想要将水搅浑的。
卫珩脸色铁青,一面担心父亲,一面又怕秦婉今日受了惊吓,只低声对秦婉说:“婉婉今日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秦婉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旋即笑道:“我没有那样娇弱。”纵然方才的确是被卫老将军的状似疯癫吓到了,但自重生这么多日子以来,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秦婉早已恢复了平静。转头望向了正在吵闹的众人,秦婉微微拔高了声音:“若再要吵闹,就赶紧出去,弄得好似乌眼鸡一般,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