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妮儿很无奈,她帮不上忙。于是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两个面饼递给二人。然后拔腿就往山上跑。
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飘香的锅炉冒着泡。院子里所有人都坐的满满当当。大圆盘的桌板架在四方桌上。起码坐了十四五个的人。有大人也有小孩。那些腰间缠着围裙的健硕妇女,正手里端着巨大的盘子和锅子。在桌间穿梭。
其中一桌在中央,坐满了大队里的干部,这桌便显得格外重视一些。除了各个队长,妇女主任陶花,还有两个面生的中年男子。在旁边一桌。则是刘要强的工友。紧接着,便是女方的亲属。
刘福已经发完话,新郎提着酒杯也先敬酒。
新娘则是站在一旁。手里端着瓜子盘。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上衣则是一件花衣服,用别针在头顶别着几串假花珠子。两人没有拜天地,先拜了主席。手里都拿着主席语录的红本本。现场演讲了一段语录。
其中新郎深情的看着红本本念道:“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好!”
“说得好!”
底下炸开花,一阵叫好声传遍。其他人都站起来鼓掌。充满鼓励的看着这对新婚夫妇。新娘子腼腆一些,也背诵了一句:“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随后就把书放到贴身的夹衣里,这才对上面的刘福夫妻行礼。
礼毕,宴席才终于开始。
“开饭罗。”
四妮儿被抓到了席间,钟老太眼疾手快的抄起一块大肥肉放到她面前。“吃!”然后那个烫手的猪肉被塞进了她的手里。她也胡乱往嘴里塞。再仔细一看,那些小娃娃们捧着肉。哪个都舍不得吃,一会儿含着一会儿吐出来。搞的她犯恶心。
相间的宴席就是这样,闹哄哄的。几个娃娃夹不够,就用手抓,几乎扑到了饭桌上。没过一会儿。这桌上就挤满了人——新郎过来了。他人很矮,面上却和气极了,拱手劝说:“多吃点,大家吃好喝好。”
“恭喜恭喜。”
新娘端着瓜子盘走过来。旁边吃席面的就伸手掏出个红封塞进盘子里。轮到钟家。钟敬贤站起身,和新郎喝了一杯。这才从裤兜里掏出红包。
那新娘子走的时候,估计她很喜欢小孩子,还摸了摸四妮儿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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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秋收结束,地里的棉花籽也炸开了花。这是第四批棉花。一土地面积小只有一亩地的六分之一大小。不过一年收获两拨,也有五六十斤。
因为从71年开始,中原里就没有发生过旱涝灾害。加上这片地在半山腰,光照足,所以的棉花的长势令人惊喜。
原本只是尝试随意种点东西。但是结果令钟家意外高兴。这一年五六十斤的收获。按照市价来说。足足有十块钱额外收入。钟老太把一部分的棉花攒下来。请汪家沟的师傅弹了两床棉花被子。都是五斤。
钟家的棉花地里格外的涨势好。但是没长两茬,村里人都知道钟家这片地有神通。为什么?因为这片地里竟然长出了彩棉!这不是神通是什么?
于是就有一波人过来看稀罕。没过多久连生产队的老师都过来看。一边看还啧啧称奇。对中老爹说:“你们家这棉花真是奇了,俺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棉花。”
其他一个大队的村民也说:“是了,不过这比白色的好看,估摸弹棉花估计有些亏。盖在被套里也看不见。”
钟老爹把麦秆编织的帽子抓在手里扇风。闻言憨厚一笑。他说:“是奇怪了,去年那棉花带点色儿,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种的时候没仔细照料。才长得五花八门。今天这颜色更好看了。红红绿绿的....”
钟老太看着棉花,忍不住说:“我说呀,是咱们村风水好哩!”
这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都兴高采烈的说起前年的稀奇事情来了。现在后山那块被挖出坟地的地方已经被来往的人掘地三尺。都快挖成山中间的水塘了。一下雨就积水有膝盖深。不时有人传出挖到了什么宝贝的消息。吸引着有一批的人过来挖。
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少。那块坑却越来越多。终于在一次泥石流里。后山葬送了好几人的生命。这才让村里干部开始反对去那片地区挖山。又找了不少容易成活的树苗栽种上去,才没有让泥石流发生的坡地水土进一步恶化。
到了现在,后山已经被人习惯性的称呼为“宝来山。”
宝来山朝南的方向就是他们家后面的小菜园。这一片地方连着隔壁吴家的菜园。钟老太迈着小脚踩在松软的地里。一边招呼着伟华和钟四妮儿去摘棉花。两个人背上挂着背篓。四妮儿弯下腰。从一串篱笆翻过去。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现在已经五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够,两姐弟都瘦瘦矮矮的。
这篱笆是吴老爹修得,他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一个木桶,远远就能闻到排泄物的臭味。由远及近的飘过来。姐弟两个都捂紧了鼻子。听到吴老爹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那几个过来看棉花的村民已经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的朝菜园里望过去。
“呸,就知道往我家菜地这边挤!现在倒好了,连个下脚地都没有了。”
“一大家子,没一个懂道理!”
吴老爹横着一双眼睛表示了不满。他重重的一跺脚。桶里的屎尿都差点甩了出来。挺着脖子就像一只发狠的公鸡。眼珠子乱飞。
他们家原先的菜园也不在这里,是在钟家这边开了一片棉花地以后。吴家才不甘示弱的也紧挨着棉花地种上了棉花。恨不得要抢一抢这块风水宝地,也种出点“神通”出来。可惜吴二狗夫妻懒的要命。连浇水都打了折扣。
这片地种什么都长不好。临了还是吴老爹每天过来侍弄。地里还是怏怏的一片歪瓜裂枣。教人都看不下去。
伟华眼睛很尖,他盯着一墙之隔的篱笆。陡然看到什么似的。大声喊叫起来“俺们家棉花被掐了!俺们家棉花被人掐了!”他急得跳起来。小个头像火箭一样冲了上去。顺着他的方向一看。四妮儿发现挨着篱笆的棉花全都被掐断了。还没长成熟,有些爆开的棉籽被踩到了淤泥里。已经烂了。
第一百零六章 织布
吴老爹却反应很大的跳起来,指着两姐弟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小子指着谁呢?有没有长辈教啦!”
他不等人开口,连珠带炮的指责起来:“都是你们家这帮人,硬是把这块地好好的太阳都挡住了,不然就你们家棉花长得好?我看是你脑子发瘟!”
“谁挡着你们家的光的!”伟华大哭起来,他心疼一年来之不易的棉花。也知道自己衣食保暖的来头都是从地里长出来。
四妮儿挡在伟华身前。冷不防被钟老太拉住了。
她依旧不服,听到身后村民嬉笑,大约是觉得这两家时时刻刻都闹着。当笑料看。自从钟家四姑娘长了大。嘴皮子丝毫不落人后。两张利嘴一翻,指着太阳道:“吴爷爷觉得不服,上天找太阳说理去呀。问问人家怎么不把光照你们家菜地里!”
吴老爹气的脸色涨红,指着她说:“小小年纪,这么没大没小的。”
四妮儿还要闹,就被一巴掌甩到了身后。钟老太看不下去她小小年纪说这话,实在太过出头了。便说:“吴老哥,凡是有先来后到,总是一块地,能差到哪儿去?”
“就是啊,吴叔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身旁的村民用竹竿撇开杂草。蹲下去帮忙把地里烂的棉花挑拣出来。钟老太眼睛转了一圈。连忙和气的对人说道:“强子,华子,你们来了一趟,不妨拿些棉花回去。”说完也不去理会吴老爹了。
那个村民连连摆手:“就这么点棉花,你们自家还不够用呢?”
钟老太见他推辞,强硬的塞了几团棉花到他篓子里去。一边说道:“东西也没有多少。你们不要见外。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说完,摘了大半篮子,竟然都给了那两人。棉花里面就是棉籽,那两人推辞了一番,不是对这点棉花有多大兴趣,真正宝贝的还是种出彩色棉花的棉籽。推辞了一番,也习以为常的从兜里掏出点自家的蔬果给钟老太。
回去吃饭的时候,钟老太把这话说了。钟老爹沉默了半天。喝了两杯高粱酒。对着自家的棉花犯愁起来。因为从去年起,村里就有不少人问起她们家的棉花卖不卖。连镇上也有供销社的过来收。
钟老太叹了口气说:“一直这样也不行,昨个陶花也过来问我,说咱们家的棉花还剩不剩种子。”
钟老爹说:“总共都没有多少,今年的棉籽全都送人啦。再要也没有了。”
一年下来,棉花也就五六十斤,棉籽全送给村里人了。但是冷不防就被挖一两颗。或者是放狗过来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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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晃悠,灯油也快燃尽了。屋里的人却心事重重。
钟老爹说:“别人惦记,就是为了咱们家棉花种好,凡是就是这样,枪打出头鸟。以后这彩棉,还是不如不种了。”
说完,四妮儿也着急了。她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竟然弄成了这样。彩棉是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结果现在发家致富也没成功,却遭来这么多的麻烦。她急的满头大汗。又不敢在二老面前露出马脚。知道钟老太也无奈的开口。
“你说得对,等今年底,我就把地重新翻一遍。然后跑一农机站就成了。”
第二天,钟老太就带着两个小的去竹林里砍竹子去了。这是个力气活儿。砍了竹子也是用来围圈篱笆。原本这一块地都是空置的,自从吴家也开了菜园,钟老太就围了一圈篱笆。吴家的刘红霞不知道说了多少刻薄难听话。大意就是:“一穷二白还遮遮掩掩,谁稀罕吶!”
亦或是:“把谁当贼看呢。”
现在的篱笆是隔了大约半个手臂长短。竹子底部用火烧过,防止腐朽生虫。然后用削细的竹篾绑在一根根立起来的竹子上。这样一来,只留一个人走过的门。如果吴家人想捣乱,也得从钟家房子前面绕过去。
收回来的棉花也积攒在一起。钟家有个旧时候留下来的纺线机。是木头做的。
纺锤大约有手心大小。形状似槟榔。放线机像是一个迷你的水车。车上有一根叫梃子的钢丝,一端是尖的,朝着纺线人,纺线人先将棉条一头一边往外拉一边一个方向旋转(一般是反时针)搓,然后将头子缠绕在梃子上,顺钢丝直其尖,这样的准备工作完备后就开始纺线,左右手配合合理,右手摇车左手握棉条往外均匀的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