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周小米心里有个想法,这事儿说出来,有点大,牵扯也有点多,她怕周大海接受不了。所以周小米想暗中谋划,慢慢成事,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这个道理她懂。
“爹,要不你就装病吧,避而不出,他们还能吃了你?家里的事儿,有我跟娘呢!”
林氏眼睛一亮,觉得闺女的这个主意不错。
周大海心里不大好受,只要一出事儿,他就得装病,就得躲起来,好像他这个一家之主,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一样。
“爹,现在爷奶就是想拿你当伐子呢!你不躲着点,还傻傻的迎上去,要吃大亏的。”周小米能明白周大海的想法,说起来,任谁遇到这种情况,只怕都不会高兴。
周大海叹了一声,“我也没说不中,就是,就是现在你奶怕是更不好打发了。”
林氏眼眸一暗,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她是了解许氏这个人的,蛮横不讲理,心眼还小,人也特别记仇。这次小米伤了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有里正替他们说话,只怕婆婆也不会轻易松口,没准还要趁着这个事儿,要把周秀儿的嫁妆钱给扣出来呢!
周小米连忙握了握林氏的手,“娘,你别担心,虽然今天这事儿我不占理,可是有林爷爷呢,他会替我说话的,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周小米心里有底,虽然她跟许氏动手不占理,可是许氏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又是占理的?她特意把绑架那件事儿提出来,就是告诫许氏和周新贵二人,别揪着这件事儿不放,要是真论起来,她也只是占一个不孝顺的名声,并未触犯律法,谁能把她怎么样?名声是什么东西?又不能吃喝,等过了两年,谁还会记着她动手打许氏的事儿?反观许氏和周新贵,这与人合谋绑架之事,可是触犯了律法的,这二人都是惜命之人,会甘心以身犯险吗?会冒着有可能坐牢的危险而揪着自己不放吗?
不会,他们且聪明着呢!
不得不说的是,林氏确实很了解许氏,此刻的老宅,许氏正坐在炕上哭天抢地的嚎呢!
“我的个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瞧瞧吧,那些黑了心肝的东西,竟敢打老人了,我的天啊,那小狼崽子,白眼狼啊,生下来就是克我的,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啃了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哟,怎么生了这么一群黑心肝的东西哟。养儿子有什么用啊,有了媳妇忘了娘,就在旁边看着他媳妇,闺女作贱我啊!”
许氏一边嚎,一边偷偷打量林得胜的脸色。
她没想到林得胜来得这么快,她刚从周家作坊回来,到家的时候还惊魂未定的,刚喝了一口水,这林得胜就上门了。
许氏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没有一件是能经得住别人讲究的,可是不管咱说,她今天挨了周小米的打,这是事实!她可是那丫头的奶,一个小辈,居然动手打老人,许氏觉得她有天大的委屈,自己占着理呢!
于是,周家老宅里,便上演了这么一出。
林得胜一直看着许氏哭,这老太太脸上可是一点眼泪都没有,在那儿扯着嗓子嚎,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嚎吧,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样。林得胜看了周新贵一眼,心想,这事儿要能悄声了了,便罢了,他们要是不管不顾的非要一个说法,那自己也不用给他们留脸!林家集是小庙,可容不下跟外人勾结绑架自己亲孙女的人!
“老嫂子,你哭够了吧!”嚎了半天,林得胜都替她累得慌。
林氏假模假样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才扁着嘴道:“里正,你可得给我作主啊!这周大海那闺女,是要反天啊!”
周秀儿把眼睛一瞪,大声道:“林叔,天底下敢打老人的小辈可不多,她周小米是个什么东西,连我娘都敢打。”
一旁的吴氏悄悄的撇了撇嘴,暗想着,小米那丫头是不好惹,可她也不是逮谁咬谁的疯狗,婆婆指不定又干啥缺德事儿了,人家才会跟她拼命的。这两年,吴氏也看明白了,公婆这心啊,一半在自家男人,儿子身上,一半在周秀儿身上。她这个又懒又馋又胖的小姑子,一个人可顶了两个人的宠爱,她要是不嫁出去,那她家大宝啥时候能有出头之日啊。
吴氏没吱声,想着婆婆到底干了啥事,能把三丫那孩子逼得跟她动了手。
林得胜刚从作坊那边过来,林氏被打肿的脸和那一院子的狼籍都被他看在眼里,他会相信许氏的一面之词才怪呢!
“老嫂子,好好的,你去大海家作坊那儿干啥去了?”找打啊?
许氏心虚,却又道:“那,那大海是我儿子,虽说分家了,可我还是他娘吧,我上他家坐会,看看不行啊?”
周新贵没吱声,看得出来,他情绪不太高,似乎是生气了。
“那咋不行呢,那是你儿子,你这个当娘的去他家坐坐,再合适不过了。”林得胜笑笑,又道:“老嫂子,你不去大海家大房子里跟儿孙们说话去,跑人家作坊里干啥啊!”
许氏老脸一红,舌头像被咬掉了似的,吭哧了半一,才道:“我,我还没去过呢,瞧瞧不行啊!”
“你好好说话,跟林老弟横什么?”周新贵冷不丁的出声,看着是在斥责许氏,实则是在变着法的替许氏说话呢!
“林老弟,你嫂子啊,这是在孩子们那儿受了气,心里不好受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周新贵一张嘴,就把过错推到了大房那边。
林得胜点了点头,“嫂子心里不好受,我了解,要不然,她也不能把大海的作坊给砸了不是。”
周新贵眼皮一跳,“咋的,你把大海家的作坊给砸了?”
许氏心里一哆嗦,不敢去看周新贵,只道:“哪儿有的事儿,是三丫那丫崽子扑过来掐我,打我,这才把东西碰掉一点。”
周新贵跟许氏过了三十多年日子,哪里会看不出许氏的心虚和不自在?他暗暗叹息一声,心想这人啊,就是不长记性,自己暗中跟她说多少回了,只要她不撒波,不闹,当老人就是占理的,她咋就记不住呢!
“碰掉一点?”林得胜冷笑一声,“那黄豆撒得到处都是,豆腐包踩得乱七八糟的,酱菜缸都打碎了,还有大海媳妇,脸上那巴掌印子,啧啧。”
许氏越听心越虚,这事儿她可没跟当家的学。
吴氏暗笑,她就说嘛,小米那丫头咋这么大胆子,无缘无故的敢把婆婆按在身子底下打,要不是婆婆去惹人家,把他们给逼急了,人家能跟她动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周小米要是知道了吴氏的想法,一定会吓一跳,向来见不得别人好的吴氏,怎么会有了替他们说话的想法呢!其实啊,这吴氏还真不是无缘无故的要替大房说话,她是动了跟大房交好的心思。她可是听说了,大房请了一位学问特别厉害的先生回家当西席,教那三个孩子功课教的特别好,所以吴氏想着,自己应该跟大房交好,最好能说动他们,让大宝跟大房那三个孩子一起读书。
周翼宝已经八岁了,上私塾快两年了,字倒是认识了几个,人也比以前懂事了不少。许氏可喜欢的不行,见谁都说她大孙子出息了,有学问了。可是吴氏不傻,她知道上私塾的孩子没法跟吃小灶的孩子比。私塾里就那么一个夫子,要教十多个孩子,哪能个个兼顾?人家大房请的西席就不一样了,一共就教三个孩子,肯定比在私塾里教的细致。
吴氏就想着跟大房好好拉拉关系,把周翼宝送到大房去,跟他三个堂兄一起上课,最好还能留在大房吃饭,听说人家那伙食老好了,油水足,还都是细粮,连秫米都不吃了。
那多好啊……
吴氏做梦的工夫,许氏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数落起大房的各种不是来了。
“……里正,你给评评理,有没有这样当人家儿子,媳妇的?眼瞅着那丫崽子朝我扑过来,一下子给我扣地上了!外头多冷啊,地上还没开化呢,冰凉冰凉的啊,掐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喘气,她是想掐死我啊。”许氏越说越激动,“那林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着一张狐媚子脸,一肚子坏子,就知道挑唆,让大海跟我们老两口离心!现在大海也不听我们的了,挣钱也不交……”
“嗯哼!”周新贵故意大声的咳嗽了两下,打断了许氏的话。这老 娘 们,嘴上没有把门的,越说越离谱了。
许氏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秀儿十分没眼色的道:“叔,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啊!他们这眼里根本没有老人,今儿还敢跟我娘动手,明个怕是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了,你得教训教训他们,不管咋说你是里正,还是他们的长辈,他们不敢不听你的。”
林得胜暗暗摇了摇头,问周秀儿,“你想让我怎么教训他们啊!”
周秀儿转了转眼珠,得意的道:“罚他们钱啊,最好让他们身无分文,看他们还敢不敢不孝顺老人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警告和诅咒
“罚他们钱啊,最好让他们身无分文,看他们还敢不敢不孝顺老人了。”在周秀儿看来,大房的人之所以会这么牛哄哄的,完全是因为他们有钱了,腰杆子硬起来了!要是像以前似的,钱都被娘握在手里,你看他们还敢不敢!
林得胜看周秀儿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一样。心想难怪老周家的这个闺女这么大了一直嫁不出去,原来不光人长得不咋样,这脑子也不太好使。这样的人,要是能嫁出去,那才是怪事了!
还罚他们钱,让他们身无分文。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县老爷呀?说罚谁就罚谁!这县官老爷想要罚钱,也得找个合情合理的名目吧!敢情你周秀儿比县老爷还牛,说罚谁就罚谁?
“哟,这我可管不了。”林得胜一挥手,只对周新贵道:“老哥,这老嫂子和大侄女这话,你也赞同?”
周新贵抽了抽嘴角,心虚的道:“不能,不能。”其实他可不就是跟周秀儿想得一样嘛!周新贵也觉得,自从老大一家子把日子过起来以后,眼里可就装不下别人了,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在他们大房眼里,就跟狗屁一样。过年过节的时候,大房的人根本不到老房来,挣了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帮衬家里的兄弟姐妹一把,这大房一家子的心啊,都变在黑的了。
林得胜那是什么人?在林家集一呼百应的,十分有威望。他活到这么大岁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周新贵这样口是心非的,言不由衷的人,他见得多了!周新贵心里在想什么,他能猜到几分,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想让孩子们孝敬你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哎呀,要说这人啊,有的时候就得看开一点。不是你的,强求不来,是你的,赶也赶不跑!”林得胜这话,虽然没明着说是冲着谁去的,可是他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姓林的,你啥意思。”许氏做贼心虚,一开口就露馅了。她骨子里就是个不会尊重人的,总是不可一世的认为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所以面对里正的时候,也毫不客气的把她骨子里的那股子跋扈劲撒了出来!
林得胜根本就没有把许氏的话和态度放在心上,让许氏这样四六不懂的人学会说人话,办人事,那是比蹬天都难的事儿!他就当没听见,反正这个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人,也不是她许氏。
“老哥哥,家里有酒吗?让嫂子炒几个菜,咱俩喝两杯?”
周新贵暗暗咂着嘴,琢磨着林得胜的意思。
“嗯,有酒。”看来林得胜是有备而来啊!这人在村里根基很深,他爹就是里正,十三叔在村里的威望那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林得胜脑瓜子好使,拢住了村里不少人的心,自己要是跟他硬碰硬,那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
“大河他娘,去炒两个菜,把那坛子好酒抱出来,我跟里正喝两杯。”这人还愿意留在家里喝酒,说明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从他的态度上来看,好像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特别是里正,千万不能得罪啊!
“去啊!”周新贵看许氏没动地方,当下把眼睛瞪了起来,这老 娘 们,越来越没脑子了,连话都听不明白了是咋的?
许氏极不情愿的从炕上起来了,冲吴氏道:“烧火去。”
吴氏在外人面前,还挺会装样子的,所以哪怕许氏的话很难听,她也没有多说话,连忙道:“唉,娘,我这就去。”
周秀儿转身进了里屋,爹娘再怎么惯着她,也不可能让她在屋里看着俩老头喝酒吧!希望一会儿娘做饭的时候,能给自己留点菜。
林得胜看了看转身进里屋的周秀儿,微微的摇了摇头,家里来客人了,要留在家里吃饭,没出嫁的闺女不得帮着烧火做饭啊!这周秀儿倒好,转身进屋了,看样子是没打算帮忙。
林得胜扭过头来问周新贵,“听说这秀儿定下人家了?家里是哪儿的,条件咋样?”
“是下杨庄的。家里的老小,跟秀儿年貌相当,还不错。”周新贵跟许氏可不一样,这个人心里能搁住事儿,有什么好的,不好的,都能藏在心里头,让人看不出门道来。所以林得胜也分辨不出他这话是好还是不好,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事儿,所以就没再细问。
“不错就中,这老话讲‘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成亲可是大事,老哥你可得好好替秀儿把把关。”
周新贵颇为意外的看了林得胜几眼。这个人,与他们家向来没有深交,反而因为大房一家子的事,有了不少摩擦。自己婆娘几次生事,都把这个林得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怎么这会儿的工夫,他倒是热心起来了?
“嗯,林老弟说得对,到底是里正,见识就是不一样。”这话,可有点捧臭脚的意思了。
林得胜嘿嘿一笑,像是唱独角戏似的,只道:“哎呀,也谈不上什么见识,就是见得多了,听得多了,觉得这闺女嫁人啊,就得好好相看一下。也别光看这个后生人咋样,顺带着,也得很他家里瞅仔细喽,别嫁进了狼窝里,自己都不知道哦!”
周新贵越听越觉着不对劲。林得胜这话儿,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家家娶媳妇,嫁闺女都是女人们操心细节的事儿,男人只要把控住大局就行了,这林得胜没事儿跟自己扯这些娘们说的话,到底是个啥意思?
周新贵没反应过来。
林得胜看了好笑,暗想我就是在说你呢,结果呢,傻乎乎的还听不出来。
就在这时,许氏已经把饭菜做得了,都是简单的农家菜,炒鸡蛋,炖酸菜,一个花生米,一个咸菜。
还温了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