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嬷嬷开口道:“老身正是明卉宫的主管嬷嬷,正要去给宜妃娘娘办事,尚记可有什么事?”
☆、后宫秘辛
居然这么巧?倒省去了一些麻烦。
吕媛媛曲膝回道:“之前掌事嬷嬷告诉下官说明卉宫里新缺了两个宫女, 让下官调教两个送过来,但因交代不明确, 便来请教娘娘要个什么样的。”
主管嬷嬷赞许地点点头, “你倒是个细心的,只是老身现下不便带你过去, 你从这往前走, 遇到采花的宫女头上簪了一枝月桂的,是娘娘身边的侍奉宫女月陶, 方才和老身一道出来的。”
吕媛媛朝她福了福,“多谢嬷嬷指点。”
主管嬷嬷回头看了看她离去的身影, 虽礼仪举止都挑不出错, 刚刚也是一看见她就下意识地相信她所说的话, 怎么现在却觉得哪里不太协调?
大概是她想多了,嬷嬷收回视线扭头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吕媛媛已经看到正在一片月季前用剪子剪下带有鲜艳花朵的枝条的娇俏宫女,发间插着的桂花香味沁人心脾, 衬得人更加灵动可爱。
吕媛媛上前说明来意和刚刚主管嬷嬷的话,月陶闻言朝她福了一礼, 顺便把右手上的竹篮挎到左胳膊,道:“原来是尚记大人,有劳大人来跑这一趟, 大人且随我来。”
吕媛媛看了一眼篮子里半满的红艳艳的月季,没有异议,边走边问她些话。
“你怎的不去御花园里专供的花房去摘,或让那边的人送过来, 倒是这路边都不放过了?”
月陶叹道:“大人刚来不久,难道没有听说些传言吗?”
吕媛媛摇头道:“我原是权贵家里的教养嬷嬷,恰巧又懂得宫里礼仪,因宫里缺人才破例被招进来,只知道些皮毛小事,并不太清楚其他。”这本就是她在别的宫人那听了许久结合实际自己编出来的话,虽有漏洞但暂时也查不出她。
月陶凑过来小声道:“不怕大人听了怪罪,只怕大人不知情触了某些权势滔天的人的逆鳞,大人可知这宫里最不该在谁面前现眼?”
吕媛媛故意道:“皇上?”见她摇摇头,才道:“容妃?!”
月陶隐隐地点点头,“看来大人也是知道的,大人可小声点,若被心怀不轨的人听到告诉她,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严重?”
月陶严肃了神情,“可不嘛,容妃仗着母家位高权重,又受皇上喜爱,不知道有多嚣张,御花园里的花房除了皇上皇后太后的份,全被她包了去,那许多花儿用不完就扔,扔掉的才轮得到下面妃嫔宫女。”
吕媛媛假作倒吸了一口气的惊讶状,拉着月陶到僻静地方走,方便她问更多也免得被人听见。
“月陶姑娘还请多说些,我原先也见过些纨绔子弟富家小姐,到这才知道还有这般的,听说还害死了人吧?我没得人问,好奇的心肝痒痒。这位如此大胆,上面没人管吗?”
月陶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靠山强大,乃是公冶丞相家的嫡女,公冶家当初辅佐陛下有功,陛下对其百般器重,才纳了他们家的女儿,对容妃也是万般包容,太后本就不是皇上的亲母,根本不愿意来管这些事,皇后整日亲自教养太子,对后宫也是爱管不管的……”
“我们娘娘原是陛下的侧妃,进宫后仍然不失盛宠,容妃自然看娘娘不顺眼,处处给娘娘使绊子……对了,最近娘娘日日噩梦,这刚刚怀上龙种……虽然陛下命人每日补药不断,娘娘却日渐消瘦,胎都不太稳了……”
“还有这等事?”知道后宫的广为人知的“秘辛”后,吕媛媛诧异,“娘娘做的都是什么梦,姑娘可知道?”
月陶为难道:“这个……不好说。”
吕媛媛追问:“是否有什么不可理解的灵异事?姑娘尽管说,我嘴严,定不会说出去,正巧我在宫外认识个很灵的神婆,若娘娘真有事说不定还能救上一救。”吕媛媛伸手稍稍朝她后脑勺点了一点,一道光点一闪而过。
月陶闻言本纠结不已,突然带了点哭腔道:“若真能救那倒好了,本来是大好的事,多少人羡慕的……娘娘说梦里总有个婴孩叫她母妃,然后从她血淋淋的肚子里爬出来……她只说于明卉宫里我们几个下人听了,怕说出去有人抓住把柄要说这胎不祥不能要……”
吕媛媛眯了眯眼,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啊。
“娘娘是不是撞上了什么邪祟?”
月陶慢下脚步,眼神渐渐迷离,“这个我也不知,这可是天子居处,能有什么邪祟敢往这来?只是明卉宫里最近的怪事确实多,原先念霜念雪两人与我是好友,却在一夜间突然暴毙,第二天正准备抬出去时两人突然从床上坐起,面目阴狠,娘娘也是受了惊让太医过来一看才发现自己有孕,当时刘嬷嬷已经把突然诈尸的两人打昏过去,然后就从宫外找了大师来压制住两人做了法,在宫外寻个阳气重的地埋了。”
吕媛媛脚步一顿,诈尸?是附近有什么游魂趁机冲到她们身上引起的乱象吗?不过皇宫里的游魂不都被收了吗?这里也没见养猫狗,更不可能是动物魂魄,那是怎么回事?
再与月陶说了两句话,眼前便到了明卉宫,月陶瞧见那几个大字,眼神抖转清醒,有些疑惑道:“我跟大人真是有缘,这些话我都不对外说的,看到您就跟看到亲人一样倒是止不住了,大人还莫见怪。”
吕媛媛笑着接:“没事,我也只当听故事罢了,听听就过,也是难得遇到月陶姑娘你这么投缘的人。”间接表明自己不会对外乱说。
月陶笑笑,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提着篮子上前几步拦住她道:“大人还请稍等片刻,我先去告诉娘娘一声,再带你进去。”
吕媛媛尽量笑得和善,“应当的。”
月陶进去后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又出来了一个宫女,对她道:“娘娘让您进去问话呢。”遂带着她进了明卉宫。
明卉宫虽然不如悦容宫那般富丽堂皇,倒也宽敞明亮,大大小小的角落里随处可见鲜花绿叶,生机勃勃也别有一番趣味。
等到了待客用的主厅,吕媛媛一眼瞧见了隔了一层明黄纱帐里的女子形貌,纱帐在她眼里自然有等于无,只见那女子形容消瘦,面带颓色,像是睡眠不好的原因眼袋也有些明显,但除去这些还是能看出弱柳扶风的倾城之色。
吕媛媛行了礼,再次说明了来意,宜妃娇软的声音透过来,颇有些有气无力,“月陶,先扶尚记坐下。”
月陶从纱帐中出来就要来扶,吕媛媛忙道不敢,自己现在官位低微,哪能在一位怀孕受宠的妃嫔面前坐着。
月陶扶住她道:“大人莫要客气,我们娘娘最是和善好说话的,从来不爱让下人多受苦,自然是能站着说话绝不跪着说话,能坐着说话绝不站着说话的了。”
吕媛媛听了这话倒也不好推辞,只能顺势坐下一边道娘娘心慈。这位娘娘跟那边那位真是天壤之别,但是她想不管真假,她若对每个人都这样后宫的人心也大多被她收拢去了吧……
“听说娘娘身子不便,下官就简单说了。您想要什么样的人服侍?可要会伺候生育的?虽然到时候皇后娘娘也会安排这方面的人,但您若是想先备着,下官也能先给您弄来。”
宜妃呼了一口气,“尚记真是知本宫心意,既如此,还请麻烦尚记帮本宫寻来两个这样可靠的人来。”
“这是自然。”吕媛媛答道,见宜妃还没有想结束的样子,趁机道:“下官斗胆问一句,娘娘可知道容妃那里之前也死了两个宫女?只是容妃没有声张悄悄填补上了空缺,娘娘这儿紧接着突然就有两个宫女暴毙而亡……”其实吕媛媛也不确定一些事情,但她必须得套出些话来。
“尚记想说什么?这还能有什么联系吗?”宜妃蹙着柳眉道。
月陶用手肘捅了捅她,小声道:“娘娘就是被念霜两个吓得胎不稳,大人莫要再提这个。”
吕媛媛却依然淡定对帐中人道:“娘娘总是睡不安稳,日渐憔悴,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宜妃突然掀开纱帐走了出来,一只手抚着并没有明显隆起的肚子缓缓走出,“尚记是看出了什么古怪之处吗?”
“娘娘!”两边的宫女一涌而上扶住宜妃,“小心着身子。”
宜妃向两侧道:“无妨,本宫只是对尚记的话颇感兴趣,想问问清楚罢了,你们先出去吧,月陶留下,去给尚记端杯茶来。”
“是。”月陶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福了福身照做了。
宜妃走到吕媛媛身边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厅左的屋里走,是个休息用的小居室,把门一关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吕媛媛却不时往宜妃微微凸起的肚子看过去,这是个死胎……
☆、梦魇
月陶奉了茶来, 扶着宜妃坐在上首,再示意吕媛媛坐在右手边。
宜妃叹了口气, 好看的眉眼笼着浓浓的愁绪, “现下没有人,尚记若是发现了什么就说出来吧。”
吕媛媛道:“娘娘为何如此信任下官?”她并没有对她使法术, 进展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宜妃看向她的双眼, 表情真挚,“不瞒你说, 本宫刚刚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听得你的一番话时, 本宫腹中突然有了些动静, 本宫觉得, 或许是本宫的孩儿也认为你大概是来救我们母子的。”
吕媛媛无奈叹道:“下官哪有能力救您……不过下官曾受国师恩惠,沾了些仙气,确实能看出一些不平凡……”这时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顺便拿路湛来挡一挡。
她身为阎罗王,自然为鬼怪所忌惮, 宜妃觉得她亲切不过也是对权力气场的一种臣服,而她肚子里那孩儿……大概是见到她知道怕了?毕竟是个死婴,怕被她收走吧……
宜妃惊道:“你竟然还与国师相识?这可见本宫今日是遇上贵人了, 本宫最近身边怪事连连,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吕媛媛想起之前月陶所说的,“听说之前您身边死了两个宫女后找了道士来过?您可有见过那道士?”那道士应该也是个有些道行的,若是见过应该能指出宜妃的问题才对。
宜妃摇了摇头, “本宫当时受了惊,又发现有了身孕,就一直卧床休养,并未见过那位。”
吕媛媛作痛心疾首状,“难怪……不过娘娘如此信任下官,下官自然知无不言,您宫里两个宫女的死确实蹊跷,您整日噩梦连连应当也是有人作祟……”
宜妃这胎很古怪,按讲死胎会被身体所排斥自然流掉,但是这个胎儿却还保留了一丝生机,魂魄夜夜去纠缠她母亲,像是不愿离世,只不知这胎若是还能正常生长,会生出一个怎样的鬼怪来……
看来还是要从一号嫌疑人容妃那下手,待会去入个梦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思及此,吕媛媛道:“只是下官毕竟是个外行,不如让下官出宫去寻国师来为娘娘看看?驱除邪祟自然是国师最拿手。”她倒是想直接把宜妃胎中藏着的婴灵除掉,但这样恐怕宜妃流产会引起更多事端会不利于查案。
宜妃面露期待,“可以吗?不过听说国师难得回京一次,文韬武略无所不能,来给本宫一个妇道人家看病会不会不太好……”
吕媛媛笑道:“娘娘多虑了,国师云游四海也是四处行善,当初下官家中老母有恙时也是他碰巧路过赶走了老母身上所附的邪魅,所以娘娘毋需担心。”这种时候当然要把各种各样好听好看的帽子往他头上扣,她现在宫中没个合适身份处理此事,他就不一样啦!哎,刚刚怎么没拉他一起查案呢?
大概还是她脸皮太薄了,不喜欢麻烦别人……吕媛媛厚脸皮地想。
宜妃有些激动,“既如此,还要麻烦尚记了。”
吕媛媛站起身福了一礼,“娘娘太客气了。”
*
吕媛媛离开明卉宫后,不动声色地有意加快步伐,转了几个弯就把身后一直偷偷跟着她的不知道是哪方面派来的宫女甩掉了。
这背后主使的人如果是宜妃,只能说她小心,如果是一直关注宜妃动静的人,那才麻烦一点。
吕媛媛走到角落隐了身,她现在一心只想再从容妃那知道些什么,眼下这些表面上的皮毛根本无法助她找到真凶。还是有个助手好啊,有什么事还能一起讨论商量。
这么想着她就用元宝6发了一条消息。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路湛?现在可有空?宫里的宜妃不太好,我身份不方便,你来替她看看,事关案情。】
吕媛媛心里默默数着,等了约莫有十几秒那边才有消息,地图上显示,人在离皇宫很近的一座府邸,怕就是他的住宅。
【路湛:好,你稍等,我这就过来。】
另一边的国师府,绣暗纹的白色衣袍在从窗口洒进来的光影下闪着灼目的光,面前一着青衣青衫的男子笑道:“是谁找你,犹豫了这许久才接?你刚才怕不是在斟酌说辞?”
路湛从手中的茶盏抬起头,丝毫不意外友人轻松截下了她的消息,“要你多管闲事?”
青衣男子用红绳松松系着放在一侧的头发被他用手顺了顺,明明很娘的动作在他手里却出奇的好看,“你这动静……那我便知道是谁了,不过说实话,这样的你要比他可爱多了。”换了他肯定连个眼神都不会赏给他……
路湛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放下茶盏起身离去,清润的声音随着茶香还飘在空气中,“我有事出去,你自便。”
*
吕媛媛此时再次踏进悦容宫,神兽留下的灵气已经慢慢稀薄,宫殿里也渐渐安静下来,此时既没有挨着饭点也没有什么大事,一宫的人都有些倦倦的。
到了先前进过的屋子里,抚琴的女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吹箫的宫女,萧声幽幽怨怨,容妃半躺在美人榻上已经有点犯了困,连一旁扇扇子的宫女松了手劲儿都不太在意了,吕媛媛朝她的方向吹了口气,送过一阵微风去,微风拂过,容妃已经阖上了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