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籁头使劲挣脱拦他的人,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族长爷爷,我找族长爷爷有要紧的事情,你放开我——”
李宣生平最恨这等不学无数的二流子,要不是看在同族的面上,早就将人打出去了,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不识相,还敢大声喧闹。
“李籁头,你给你出去,我爹没空见你!”
李籁头可不管这些,他平日里就没什么脸面,李宣这点话哪里刺的到他,他先是假意的后退,待李宣松懈时瞅准机会,一招声东击西就将人骗过,等李宣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出老远,李宣见这混账就要闯进书房,大惊失色,气的狠狠一跺脚,也忙追了上去。
李宣差点被这无赖活活气死,再也不顾及什么影响,跑到书房就要将人拖走。
李籁头仍不知死活的大喊大叫,且声称见族长爷爷有大事要说。
“族长爷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诉你啊,孙青山那小子有鬼——”
李籁头扒着门框,正在鬼哭狼嚎,李宣额头青筋直蹦,心下发狠,手中用力就要将人拖走。
此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深沉年迈的声音。
“且慢——”
第17章 所谓阴谋
那双布满皱纹的双眼,此刻仿佛溢出了某种东西。
李籁头原本炭团儿一般的心,刺啦一下,竟像被浇了盆凉水。
“族、族长爷爷……”
李德丝毫未理会他的失态,只是用一种极为淡漠的语气问道:“你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明明眼前这人神情未变,语气未变,可李籁头却从骨髓袭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努力甩开脑中杂念,磕磕绊绊的说道:“族、族长爷爷,我都打听到了,翠翠那个小贱人,就是孙青山家的婆娘出面,非要孙旺一家出面发丧的,一个婆娘能懂什么,要我说,这里面肯定孙青山那小子搞的鬼!”
李籁头语气几位笃定,即像是说服眼前的老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见李德面上仍就没什么表情,李籁头心里有些打鼓,但一想起从孙家受的窝囊气,他的勇气又瞬间归位,于是接着说道:“咱们族里不是和孙家族里刚起来了吗,嘿嘿……”说道这,李籁头贱嗖嗖的笑了两声:“反正现在谁也弄不过谁,既然这样,当然应该拿弄出这事儿的人开刀才对,族长爷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李宣早就看李籁头这个二流子不顺眼,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见他这会儿纯粹耍无赖,没事找事,心里的火苗就跟被浇了油一样,蹭的一下就窜老高,见父亲没有表态,他心里也有了底气,上前揪住李籁头的衣领,直接将人仍了出去。
李籁头心里也没底的很,虽然嘴里仍旧不死心的大喊大叫着,可却是不敢再挣扎了,索性顺着李宣的力道,就直接滚在了地上,末了还贱兮兮的讨好一笑,叫了声小叔叔。
……
不过,按照辈分算,也确实应该叫小叔叔来着。
李宣不想听他废话,不与理会,直接轰走。
将人轰完之后,李宣返回父亲书房,见父亲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李宣忍不住开口:“爹,你不会真的信了那个癞子的话吧?”
“那就是个无赖,满嘴跑马,没一句实话,再者说了,孙姓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傻吧?”
在李宣看来,李籁头这个所谓的计谋,简直笑掉人的大牙,先不说两姓之间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哪一方先退步,就等于认输,再者来说,孙青山是什么人,他爹孙寿可是这一辈孙姓里唯一的秀才,虽然人已经死了,可影响犹在,孙青山如今又年纪轻轻,谁能说的清将来前途如何,除非孙则那个老王八脑子坏了,否则肯定会全力护着孙青山的。
听了李宣的话,半晌之后,李德才悠悠开口:“这件事,到也不好说。”
李宣瞪着个大眼:“爹,你没……那个啥吧,怎么今天说起胡话来了?”
威严的目光扫来,李宣被吓的缩回了脖子,可还是犹不死心的问道:“那爹,你到是跟我说说,您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李德没有看儿子,目光反而转向窗外,问道:“你对孙则有多少了解?”
孙则?孙家的那个老头子,成天鼻孔恨不得撅到天上去,牛气的不行,但若说了解,他却说不上多少,李宣目露疑光,不知道他爹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孙寿搬到县城,是因为和孙则不和。”
“!”
李宣目露惊诧,竟然还有这么个说法?
对于儿子的大惊小怪,李德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但还是开口解释道:“籁头的话虽说有些不靠谱,但若是好好筹谋一番,打压甚至将孙青山除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宣虽不甚清楚孙寿和孙则之间的纠葛,但还是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就算两人不和,可只要孙则脑子不崩不坏,就算不为了族里的利益,单就是为了颜面,也不可能对孙青山如何,若果孙则真能将孙青山推出去顶锅,那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么,他的族长还怎么当的下去?
李宣还等着老爹解释一下,但李德却闭上双眼,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闹了个没脸,李宣只能悻悻而走。
……
深夜时分,一个黑色人影进了孙旺家门。
孙旺婶正打算锁门,谁知突然冒出一鬼影来,吓的她倒退几大步,险些就要喊出声来。
“弟妹,莫喊,是我。”
孙旺婶情绪太过亢奋,只觉声音熟悉的很,可就是想不起是哪个来:“你、你、你是哪个?”
趁着这个时间,孙旺也出了屋,他手中托着油灯,就着稀疏的光亮,总算是认出了来人:“李大哥,你怎么来了!”
李德心里一阵烦躁,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太掉价,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立刻离去,自己怕是真成了个笑话,只恨自己儿子太过没用,才有了今天他自己跑这一趟。
想到这,李德强制压下心中烦躁,努力维持好面上表情,对孙旺说道:“能否进去说话?”
孙旺脑子还是晕晕的,闻言立即恩恩点头,将自己婆娘从地上拉起,三个人就这么狐疑的进了屋。
孙旺婶使劲儿给孙旺使者眼色,面善一片狐疑,李德这人向来爱用鼻孔看人,今天怎么抽风,竟然半夜三更跑到她家来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儿,指定有事!
孙旺不耐烦婆娘的拉扯,尤其在李德面前,这也太下自己面子了,他狠狠瞪了孙旺婶一眼,使劲拍掉了掐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
孙旺呵呵笑着:“那个,李大哥,你这么晚了来我家,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听孙旺询问来意,李德收敛好心神,回答他的问题:“贤弟,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关乎两族的大事来找你商量。”
孙旺这人是个耙耳朵,怕婆娘的紧,在孙姓族内也向来多的是人笑话,窝窝囊囊过了半辈子,自己都认命了,这种窝囊人,听见李德竟然要跟他商量一件族内大事,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脚底升起,他觉得要不都说读书人聪明呢,看,就是有眼光,往常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是些没能耐的,瞧瞧,这读书人说话看人,可不就是不一样。
孙旺挺了挺胸脯,红光满面的:“李大哥,您说,只要是我能干的,我这人指定那个叫义不容……”
“义不容辞。”
“啊对,就是义不容辞。”
李德看着孙旺已然入戏,这才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想必贤弟也猜到我今日来的原因,说实话,咱们两族闹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在这个关口,双方都不肯退,可我也说句实在话,其实两族的人,心里都在打鼓呢。”
孙旺狠狠的点头,这话可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尤其是他,人是他埋的,这事儿越闹越大,最后就越不好收场,那他这个挑事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他这段时间,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生怕有一天闹出人命,碰见个脾气急的,直接将他家砸了。
孙旺也学着李德的语气,也叹了一口气,赶忙问道:“李大哥,这事儿您有什么办法?”
见孙旺终于渐渐上道,李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露出个无奈神情:“其实,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只要把罪魁祸首揪出,其余就都能了解了。”
孙旺婶气的不行,嘭的一声气鼓鼓的站起来,发狠的盯着李德,说什么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不就是想拿他们一家人定罪吗,这事想都不要想,谁敢断她家的活路,她就能找谁拼命!
李德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这婆娘误会了,怕闹出动静来不好收场,这会儿也不再故作深沉,连忙解释道:“弟妹,你误会了,这罪魁祸首,我听说可不是你,你不也是被逼的吗?”
这话的指向意味太浓,连孙旺都听出来了,夫妻俩默契的对视一眼,心里俱是一动,可不是吗,这事说到底可不是他们家挑起来的,是林大妞那个死丫头啊!
待双方有了这个默契之后,接下来的事就显得顺利成章多了,老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听见李德也不待见孙青山一家,孙旺立即就觉得跟李德的关系拉近不少,大有把对方当引为知音的架势。
李德则细细交代孙旺婶,他心里清楚的很,要想将事情闹大,孙旺这个孬货办不成事,最后还得这个婆娘出头。
……
一直到子时,李德才走出孙旺家门,李宣早就等的心焦,见父亲终于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父亲,事情办得如何了?”
第18章 商机
李德看了儿子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成。
李德胸有成竹,可李宣心里却是打鼓,在他看来,他爹就这么深更半夜的跑一趟,即不许利,又没有什么把柄威胁,那些姓孙的,怎么就会乖乖听话呢,毕竟两姓之人,相互看不顺眼,已经斗了几百年了,爹……就真的有这么大的把握?
李宣跟了一路,也不安了一路,到了自家之后,实在是忍不住,问道:“爹,你看,要不要给孙旺家送点钱,那家人向来不靠谱,要是……万一反水了怎么办?”
李德听了儿子的话,讽刺一笑:“他不敢反水,也不敢不按照我说的话做,至于给钱……”李德眸光微暗:“我又不求他什么,为什么给钱。”
李德说罢,便抖抖衣袍,仙风道骨的进屋去了。
留下李宣在原地抓脑门,心道,这让孙家人搞自己人,他爹难道真的没许出什么去?
李宣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索性摇摇头,也睡觉去了。
熬了这么久,他早就困的不行了。
***
林大妞觉得,怪不的连女人自己都认为怀孩子是最大的功劳呢,瞧瞧,自打她怀孕之后,婆婆对她的态度,简直是180度大反转,恨不得将她供起来才好,每每,她都庆幸的拍胸口,她要真是十七岁的小姑娘,还不得要上天。
就连一向闷骚至极的孙青山,都减少了去书房的次数,如今最爱干的事,就是盯着她的肚皮发呆。
不得不说,两人的态度,让她焦虑的性情缓和不少。
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就算徐氏不说,她也不打算干重活了,她心里清楚的很,在这个时代,即便她是个医生,也根本生不起病,首先,她根本说不清,一个村妞儿为何会医术,孙青山和徐氏性情虽好,可绝不是蠢人,她赌不起这个可能,再者,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手边根本没药,而且,对制药,她……一窍不通,怪只怪现代将人的职业分工太过细化,以至于一旦脱离,好像废人也没什么区别。
潘氏和林五狗来看她,孙青山今日也没去下地,而在家里陪着她,徐氏和潘氏两人凑做一块,一个媳妇怀孕,一个姑娘怀孕,共同语言说不尽,道不完,共同交流一下经验,该怎么关心林大妞,两人说的很开心。
因为林大妞和孙青山的亲事太过匆忙,潘氏对徐氏的了解甚少,只知道这位亲家母生性腼腆,不喜说话,以往两人也没有正正经经的说过话,所以,今日这一见下,潘氏心里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亲家母人是好人,可就这性子……也太软了些,潘氏本人性格强硬,在骨子里是有些看不起这等菟丝草类型的美人,可这人要换成自己姑娘的婆婆,那心情可就完全不同了,以往她还担心大妞受了婆婆的气怎么办,她想,她可得要交代一下大妞,要对她婆婆再好点,不能因为对方性子绵软,就生出轻视的心思来。
……
这边,林五狗正和林大妞说着话,林五狗少年心性,对孙青山这个传说中的姐夫,稀罕的紧,在林大妞看来,这就像学渣见着顶级学霸一样,总是用一种小心翼翼又极其崇拜的眼神瞄孙青山,不,在这个人被强行分出阶级的社会,林五狗对着孙青山除了崇拜,其中还隐隐包含着一种自卑,林大妞心里忽的一痛。
她不想林五狗心里有负担,对孙青山笑盈盈的说:“相公,这里有我就行了,小五也不是外人,你还是赶紧读书去吧。”说着还朝着孙青山眨了眨眼。
孙青山与林大妞对视一眼,似是了然一般,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便道了声抱歉出去。
林大妞的心却咚咚跳的飞快,这个孙青山……聪明人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林五狗不清楚两人的眉眼官司,见孙青山走了,一直绷着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大姐,我见着姐夫就是有些怕……”说着还特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林大妞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却不打算给他这种暗示,她抿唇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怕,你怕什么,那是你姐夫,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就行,用不着怕知道么?”
林五狗被她训的不好意思,憨憨一笑,准被蒙混过去,开始说起生意的事:“大姐,许多老主顾都问你怎么不来了呢?”
林大妞也随他,一起谈起了生意的事。
“大姐,你是怎么个想头?”
林大妞看着林五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开店。”
“开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