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四下众臣一时想通,又叹服于完颜宗弼的果决。
  完颜宗弼更是说一不二,不多时,出兵的命令已下。
  军队整理行装,午后便齐齐出发。
  …………………………………………
  王家自是跟着皇帝赵构迁至临安。
  王大人换了座更大的宅院,一花一木,一廊一阁,皆是江南好风景。
  眼下天已回春。西湖春色,断桥风光,好不动人心肠。
  达官显贵沉醉期间,湖上的丝竹管弦亦无停歇之时。
  一时间,似乎又见出汴京的繁华气象。
  真个是,直把杭州作汴州。
  天又下起蒙蒙细雨,温婉而多情。
  绍玉与秦棣对坐楼阁之上,举杯对酌。
  只闻秦棣轻笑:
  “都到临安了,也如春了。三郎也该高兴些。”
  绍玉兀自吃口酒,望向窗外。
  秦棣又道:
  “虽皆是江南风光,可临安与扬州,又大不相同了。”
  绍玉望着西湖的方向,其上几艘游船,隐约传来南戏之音。
  他又吃一口酒,也不曾筛过,只叹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秦棣一愣,转而笑笑。
  他只道:
  “三郎,这并非你我能左右的。”
  绍玉低头一笑,并不答话。
  秦棣筛了壶绿蚁酒,举杯道:
  “你我不过城中二位富贵闲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且吃酒吧!”
  富贵闲人……
  从前,谢家五郎亦如此自称。
  绍玉方道:
  “你的性子,倒像我一位故人。”
  “噢?”秦棣一时好奇,“他如今身在何处?若能一同吃酒,倒是快事!”
  绍玉心下一沉,只觉丝丝酸楚,揪得人心痛。
  他微吸一口气:
  “他是汴京人。”
  说罢,秦棣亦默然了。
  靖康那年,汴京勋贵多是被俘北上。
  既提“汴京”二字,别的,自然不必多问。
  或死,或苟活,皆不是令人愉快的答案。
  秦棣振了振精神,又道:
  “此处是临安,眼下是春日呢!”
  “阿棣。”
  绍玉似没听见他说话,只正色唤了一句。
  “你说,”他道,“我是否过得太浑浑噩噩了?”
  秦棣愣了半晌。
  好好的,绍玉怎会有如此感慨?
  不过,想来也不错。
  他们几个,不皆是如此么?
  仗着家中的官职功劳,上有父兄应承。
  要么成日游荡街市,要么混个寄禄官的闲职。
  实在是,无半分用处啊!
  “怎么?”秦棣半打趣道,“三郎要奋发图强了?”
  绍玉笑笑:
  “连七娘也知习文作注,于乱世之中,做些有益后世之事。而我……”
  他又笑了笑,吃一口酒。
  秦棣看着他。
  原来,还是思及谢小娘子啊!
  从前王夫人寿宴时,倒是匆匆见过一面。
  只知是绍玉心心念念的小青梅,别的却一概不知。
  听闻,前些日子随她未婚夫婿去了战地。
  想来,也当是位女中豪杰。
  “三郎,”秦棣道,“可是有想做之事?”
  “我怀念汴京。”绍玉低声道,“故都风物,毁于一旦,到底可惜。眼看着众人行径,只怕已记不得故都了。”
  秦棣看向他:
  “三郎是说,成一部记录之书?以警世人之心?”
  绍玉笑笑:
  “我哪有那本事?再说吧!”
  秦棣亦笑笑,二人遂继续吃酒。
  …………………………………………
  “老爷,”王夫人面带忧色,“听闻金兵渐近,今日朝上可有议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兀令2
 
  王大人面色沉沉,负手踱步。
  见他不语,王夫人更是揪心。
  她双手攒着,已然冒出冷汗。
  只听她道:
  “老爷,咱们不是又要搬家吧?”
  王大人又一阵沉吟。
  王夫人只当他是默认,忧色毕露:
  “怎会如此呢?临安城多好啊!咱们带来的东西还堆了几屋子未收拾,怎的又要搬呢?”
  她开始紧张地喋喋不休。
  “别胡说!”王大人忽地打断。
  王夫人不停说话,只吵得他心烦。
  “老爷……”王夫人有些怯怯。
  王老爷看她一眼,方道:
  “搬不搬的,也总在陛下。”
  “只是,”他顿了顿,“要一直被金兵这般赶着跑,也太不像了!倒不如奋力一搏,未必就守不住!”
  王夫人一愣:
  “老爷不是主和么?”
  “今时不同往日。”王大人道,“和的前提,是有谈判的资本。从前金蛮子不敢深入宋地,或可一谈。如今再谈,只怕是任人宰割!”
  王夫人默了半晌。
  是战是和,也总是男人们的事。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家,她的孩子们。
  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她叹了口气,方道:
  “老爷,陛下那里,是个什么意思呢?”
  提起这个,王大人忽缓缓叹息:
  “完颜宗弼冲着陛下来的。你说,以陛下的性子,是个甚么意思?”
  王夫人再一次默然。
  自打靖康那年,汴京陷落,陛下便一直带着朝中众人四处逃窜。
  如今稍稍安定,金人又再次南下。
  陛下的抉择,似乎已呼之欲出。
  王夫人叹息,又轻声道:
  “眼下这般偏安,真个好没意思啊!”
  王大人神情黯了黯,忽想起当年夺嫡之事。
  那时郓王退出,成就了钦宗赵桓。但赵桓温吞,后靖康血耻被俘北上,才有了康王赵构即位一事。
  他有些晃神。
  若当年,是郓王做了皇帝,这一切,是否会不同?
  但这样的话,不能说。
  亦不能想。
  “老爷?”王夫人唤道。
  王大人这才回神,只道:
  “别忧心了。你好生看顾着家里,外边有为夫与大郎。”
  说罢,他又顿了顿。
  至于二郎与三郎……
  思及他们,王大人便是一肚子火气。
  二郎从前在户部任职,如今亦在。
  只是自谢蕖去后,他一向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没甚么建树。
  王大人冷眼瞧着,也只得是干着急。
  而三郎绍玉,更是令父亲头疼。
  他成日与那几位官家小郎君混在一处,或打马街市,或纵酒出游。
  瞧着一个个玉树风流,却不过是生生混日子。
  总非长久之计。
  王夫人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她方道:
  “二郎那处,我也长日劝着。如今媃娘尚在襁褓,想来,待她大些,二郎顾及着孩子的前程,也能慢慢好起来。”
  他妻子亡故不久,这样的事,还真不能强劝。
  只得缓些时候,从长计议。
  王大人点点头。
  不过,三郎的不争气,却没甚么正经理由。
  一来,那谢七娘不过是位故友,他实在不该如此。
  二来,二郎好歹还有职位在身,也敷衍着做事。而绍玉,一个闲人罢了!
  王大人遂道:
  “三郎又出去了?”
  王夫人点头,微蹙着眉:
  “同秦小郎君一处。”
  王大人神色无奈,只道:
  “过几日,我与他寻一份差事。读书之余,总不能再这般混下去!”
  王夫人重重点头:
  “早该如此了。”
  …………………………………………
  临安的行宫大殿之中,风一过,不提防间,烛火又熄了两盏。
  赵构一惊,眸子闪了闪。
  他已褪去朝服,着一身锦灰春袍,半倚着竹榻。
  此时不似皇帝,倒像个富贵人家的郎君。
  只见他手中握一串嵌金珠红珊瑚,华丽又精致,似乎是女儿家的物件。
  内侍趋步进来,由于慌张,不时踉跄一步。
  赵构蹙眉,并不理他。
  只听内侍道:
  “启禀陛下!完颜宗弼铁骑渐近,王尚书领着众臣在大殿外求见,还请陛下早做部署。”
  赵构背脊一僵。
  又来了!
  金人,怎的又来了!
  他额间冒了两滴汗,只道:
  “请进来吧!”
  请进来,似乎只是个形式。
  总有些人要战,也总有些人要逃。
  他不管做什么决断,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
  原本安排好的事。
  赵构沉了沉神色,兀自算着日子。
  韩世忠在秀州,应安排妥了一切。
  如今他要做的,只是诱敌深入。
  “回来!”赵构忽道。
  正要出门的内侍一怔,颤抖着转过身。
  “还是请他们回吧。”赵构道,“传朕口谕,先护百姓出城,准备撤退。”
  退往明州去吧!
  赵构沉着气息。
  明州,似乎也是个很好的地方。
  …………………………………………
  “四王爷,前头就是临安城了!”副将策马行在完颜宗弼身侧。
  完颜宗弼笑起来:
  “宋人的江南,果然是风光无边啊!”
  有臣子趋马上前,附和道:
  “很快,便是我大金的疆土了!”
  此话既出,四下皆哈哈大笑起来。
  完颜宗弼忽地抬手,众人一瞬安静下来。
  他方正色道:
  “赵构在此,咱们必须一击即中。宋人有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番若失手,日后就不这样容易了。”
  众人齐声道:
  “王爷英明。”
  完颜宗弼又远远望了一回,向身后人问道:
  “九王爷那处,可还撑得住?”
  身后臣子回道:
  “才收到书信,说是勉强撑着,还请王爷快些支援。”
  完颜宗弼蹙眉:
  “你告诉他,顶多十日,要他撑住了!”
  臣子应声。
  忽而,只闻得金军战鼓雷动。
  随着完颜宗弼一声令下,众金兵打马而出,直向临安城攻去。
  铁骑奔驰,尘土飞扬,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兵临城下,完颜宗弼忽地顿住。
  热闹繁华的临安城,竟不闻人声!
  他心下狐疑,策马入城,只见得萧条一片。
  竟是座空城!
  金兵们面面相觑,皆摸不着头脑。
  完颜宗弼心下一沉。
  弃城?
  保命?
  他眼中燃起愤怒,长鞭一挥:
  “搜山检海捉赵构!”
  金兵们愣了一瞬,随即齐齐附和。
  “搜山检海捉赵构!”
  “搜山检海捉赵构!”
  ……
  临安城霎时陷入一片火光之中。
  金兵抢了些余留之物,焚了一座空城。
  …………………………………………
  而此时的秀州,亦是一片春色。
  自韩世忠的军队至此,街市上常见着军人。
  少女们面带羞涩,只掩面偷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兀令3
 
  韩世忠手下的兵士,皆训练有素。
  一个个行在街上,意气风发,气度翩翩,也难怪年轻的小娘子们侧目。
  尤其这般乱世,军人更受尊敬些。
  这日天气正好,陈酿难得抽空,便带着七娘往近郊踏青。
  七娘行在他身侧,只掩面一笑:
  “近来史大哥出门,总有小娘子跟着看。回去后,李姐姐直一顿臭骂。有回也不避我,真是笑煞人也!”
  陈酿亦被她逗笑:
  “他们一向如此。咱们,却是不同的。”
  七娘面色一红。
  如今酿哥哥说话,越发恼人了!
  她只垂头,含羞道:
  “他们是夫妻,自然与咱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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