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先生光棍到现在, 姜钰就没听他提过有什么喜欢的姑娘, 自己都没成过婚。
姜钰噗嗤笑了一声:“还是先生活的随性,活的明白, 这世上, 我只羡慕先生。”
农和歌笑:“我了无牵挂。”
姜钰躬身对他行礼:“先生护我这些年,我无以为报,我知先生不爱功名利禄,这万里山河, 四时风光, 先生若走累了, 那就到京城瞧一瞧我们这些老朋友,先生放心,银钱自会备足。”她垂头:“可否, 再求先生一事。”
“什么?”
“人来人往,先生见了这么多人,经历的多,承受能力强,先生让让我,在我去京城之后再走吧。”她害怕分离。
农和歌到姜钰身边时,她年方七岁,至今已经十年了,姜钰还记得第一回 见农先生时,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傲娇的像孔雀一样,刚开始以为请了个难伺候的先生回来,后来才发现,这先生实在多才,姜钰看他就是什么都会,舞文弄墨,厨房烹饪,酿酒种菜,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说不得给他针线,他连绣花都成。
晋阳王晋阳王妃把姜钰送到晋阳城外,该叮嘱的都叮嘱了,这种离别时候,也该应应景哭两声,姜钰张张嘴,还没哭出来,就听哇的一声,趴在章景明背上,拽着他腰带不放手的毓萱小丫头撇着嘴,眼泪抽噎着往下掉。
杨正祥要抱她,她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章景明:“先生能不能不走。”
章景明摸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小丫头哽咽着说:“先生,萱萱以后不贪嘴了,不吃糕点,也不要先生买糖葫芦,萱萱每月都有银子的,都给先生,先生不走好不好。”
众人齐齐看向章景明,他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萱萱有好多银子,先生爱财,萱萱全给先生,都给先生,先生不走,呜呜呜......。”
他腰带都要让小丫头拽掉了,低头哄她:“萱萱乖,先生以后会再来看你的。”
杨正祥趁机把小丫头抱过去,她哭的更厉害了,杨正祥道:“你乖先生以后才能来看你。”
小丫头撇着嘴:“骗人,从前阿黄走了,你们也说它会回来,可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不让先生走,先生走了就不回来了。”
杨正祥哄她:“阿黄是狗,先生是人,人和狗不一样,阿黄那是死了,去天上了,先生是回家,你自己想想,若晚上把你丢在外面,不让你回家,见不到爹娘,你难受吗?”
小丫头撇着嘴点头:“难受。”
“人家先生也是一样的,先生的家在京城,先生的娘还等着先生回去团聚,萱萱不可以只顾自己,先生回不了家,也会难受,会哭的。”
小丫头偏着头,肩膀一抽一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我不想让先生难受,可我也舍不得先生,先生,我以后想你怎么办啊。”
她伸出白胖的小手拉住章景明的手,章景明低头看她:“先生想家了。”
矮胖的小姑娘鼻尖哭的通红,泪珠子断了弦的向下掉,听他说想家了,松开他的手,抹了把眼泪,双手背在身后扭头就走。
她腿短步子迈的快,杨正祥跟在后面要抱她,她边哭边说:“我不要你抱,我只要先生抱我。”
她说着要先生抱他,却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年纪虽小,却也意识到,先生和阿黄都不会再回来了。
姜钰的马车里摆了张美人榻,置了案几,香炉,姜钰为了赶路方便,还换回了利落的男装,章景明坐在一边闷闷不乐,原本回家他该高兴,太子殿下登基后,赦免了他爹和大哥,他大哥被提拔为吏部侍郎,他爹回章华殿教书,马上就能一家团圆,可那孩子,哭的让他心疼。
姜钰坐在一旁,嘴里塞着糕点,鼓鼓囊囊的感慨:“我先生说有些人,相遇就注定分离,你刚刚应该同萱萱说清楚的。”
章景明幽幽道:“萱萱才多大,这么残忍的话,我才不忍心同她说呢。”
姜钰道:“我也是姑娘,这么残忍的话,我都能听,她怎么就不能听了。”
章景明抬头看她,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窄袖直缀,头束银冠,腰间挂着一把折扇,躺在那里还大腿敲在二腿上,吊儿郎当的,满京城都见不到比她还爷们的男人了。
他低头道:“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了?”
临来时杨正祥送了章景明两个金球,章景明手里把玩着那两个金秋,感慨道:“普通男人只能称之为男人。”
姜钰挑眉。
章景明抬头,咧嘴笑道:“郡主你啊,是纯爷们。”
姜钰捏起面前的桂花糕往他身上扔:“好你个小守财奴,变着法子说本郡主不淑女是不是。”
章景明笑着躲开她的攻击,见她屈膝,吓得撩开车帘,逃了出去。
姜钰想在年前抵达京城,路上走的有些急,章景明怕她姑娘家受不住,跑过来问她要不要慢些。
姜钰摆手,章景明知道她急着进京,也就没有再劝。
终于行到城门口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你瞧好了,里面可是晋阳王府的人,是为朝贺而来。”
城门守卫装模作样的瞧了眼马车,哦了一声,还是拦着不让。
城门前传来百姓唏嘘的声音。
“晋阳王府早就造反了,陛下登基,晋阳王府来人做什么?”
听声音就知道这些百姓对晋阳不满,好在大庭广众,当着城门守卫的面,他们也不敢说出晋阳王世子利用了陛下的话。
护卫和守卫理论了一番,城门守卫都是仰头看天,爱答不理的样子。
护卫回到马车前向姜钰禀报:“郡主,守卫不让咱们进。”
姜钰没说话,坐在一边的章景明蹙眉道:“你再去问,此次各藩王入京,负责接待的是谁?”
来者即是客,何况此次众藩王入京是为了庆贺陛下登基,不管从前有什么恩怨,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一点大国风范都没有,如此不要脸的事情,一看就是她们被人穿小鞋了。
姜钰和章景明对视一眼,护卫这回回来的很快,毫无阻碍的问到了始作俑者。
“郡主,守卫说,是驸马爷不让咱们进。”
姜钰:“......。”
章景明:“......。”
她刚刚还在想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得罪了什么礼官,万万没想到,不让她进门的是佟卫。
“操,佟兄想干什么?”
负责此次接待众藩王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上任的驸马爷,佟卫。
他三月前已经与宜春公主完婚,徐砺命他接待众藩王,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姜钰,当时就策马到城门,趾高气昂的吩咐守卫,若晋阳王府来人,报上本驸马的名字,就说是本驸马不让晋阳王府的人入京。
城门守卫绘声绘色的把佟卫的表现学了一遍,姜钰已经能想到那个场景了。
这要是旁人阻拦,姜钰就直接派人去寻徐砺告状了,既然是佟卫,姜钰也有别的法子治他。
姜钰命人在城外寻了家客栈住下,她在客栈等了两日,城门一直都是晋阳王府的人不得入内。
公主府里,佟卫苦着脸求宜春公主:“婳婳,跟我回去吧。”
宜春公主坐在榻上,手里捧着盖碗:“那你去放阿钰表哥入京,我就跟你回去。”
徐砺为宜春公主修建了公主府,但长兴侯府就佟卫这一根独苗,她与佟卫成亲后一直随他住在长兴侯府,知道他把晋阳王府的人关在城门外面不让进,便让佟卫放晋阳王府的人入京,佟卫记着当初姜钰回晋阳王府的那点子事,死活不让,夫妻俩闹起别扭,宜春公主直接让人收拾包袱到公主府住了。
佟卫垂头不语,宜春公主扭头不理他,佟卫又忍不住来哄:“婳婳,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莫管。”
宜春公主眼圈泛红:“是,我管不着你,也不想管你,你住你的长兴侯府,我住我的公主府,我们两不相管。”
佟卫急道:“你这是什么话?为了姜钰,你要不顾我们夫妻情分吗?他姜钰有什么好,当初他一声招呼不打离开京城,我们体谅他的难处,可他呢,陛下因为他被先帝贬去惠州,你为了他,日夜哭泣不止,他心里想过我们吗?她父王造反,她回到晋阳,二话不说带兵守住宁城,和陛下对战,甚至重伤陛下,他想走便走,如今想来又来,我就是看他不爽快,我就是不让他来。”
他捏拳,想到姜钰,狠狠的向地上砸了两下。
碧春听到动静,跑进来扶住宜春公主,跪到地上对佟卫求道:“驸马,公主身子不好,便有再大的矛盾,您让让她好不好?”
佟卫深吸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蹲下下,手搭在宜春公主的腿上,面露哀求,宜春公主吸着鼻子不理他,她真是不想和佟卫吵,母后说,她的夫君是佟卫,从前喜欢的,都要忘记,夫妻过日子,她不该像从前一样耍小性子。
佟卫摇着她的腿:“婳婳,公主,别生气,别为了姜钰跟我生气好不好?”
“我不是为了阿钰表哥和你生气,此次藩王入京,你受皇兄之命接待众藩王,别的你都可以做好,唯有阿钰表哥,你心下怒气难忍,想要把他拒之城外,可他是我皇兄喜欢的人,他来京城,我皇兄欢喜的不得了,现在任由你将他拒在门外,那是因为他和阿钰表哥闹别扭,拉不下面子,想给阿钰表哥一个下马威的,待二人甜蜜时,今日的恶人也是由你来做了,阿钰表哥想寻皇兄的麻烦都不成。”
佟卫:“......。”所以,他是被陛下利用了吗?
第124章 ...
佟卫唇角微动, 羞恼道:“我拦他在城外不是因为陛下, 是我自己心里有气,姜钰他就是被宠坏了, 没人治治他, 他才这么随心所欲,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那你治的了他吗?你忍心一直将你的兄弟拦在城外,让各藩王世子郡主嘲笑他吗?”
“我......。”
“你不能,你只是在和他赌气, 可早晚是要放他进来的,你不过是怨他心狠,只顾自己, 不顾我们, 可我不怪他,我们生在京城, 自小在爹娘的宠爱下, 无忧无虑惯了,他与我们不同,他自小离家,你看他日子过的逍遥, 可哪一步又不是小心谨慎, 我们这一辈的, 都怕皇兄,你与五哥甚至是修远表哥,你们看到我皇兄都躲的远远的, 唯有阿钰表哥,他不仅不能躲,还要笑脸相迎,不过是想在京城寻求一个庇佑。”
“他没心没肺只顾自己,他带兵守住宁城,与朝廷为敌,我们都没有资格怪他,倘若是你,在亲人与兄弟之间,你又能保证自己能做的更好吗?皇兄便是现在心里有气,他们夫夫二人,早晚要和好的,皇兄借你之手将他拒之城外,但他心里并不希望这样,阿钰表哥,他能主动来京城,就代表他心里,不是不挂念我皇兄,便是他真的无情,我皇兄不怪他,旁人就没有资格怪他。”
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嘴皮发干,抿了口茶,佟卫搂住她道:“婳婳,你心里有我吗?”
宜春公主:“......。”
佟卫收紧了手臂,宜春公主被他勒的有些喘不过气。
“你怎么对姜钰这么好,你说实话,是他长的好看,还是我长的好看。”
宜春公主轻拍着他的背:“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真的?”
佟卫瞬间脸色涨红,笑了一声,害羞的低头:“你觉得我比姜钰好看。”
宜春公主点头,哄他说:“你心善,重义气,孝顺爹娘,对我好,所以我看你好看,倘若你能再大气一些,不耍小孩子脾气,那就更好看了。”
佟卫被宜春公主这话哄的轻飘飘的,凑到她柔软的唇上亲了一口:“你是不是为了让姜钰能进城,故意哄我的。”
佟驸马单纯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一回脑瓜子转的快了。
宜春公主昧着良心道:“我才不是为了他能进城,我虽不怪他,但当初他走,伤心是真的,移情别恋也是真的,他走后,你待我好,我发现,我对他的喜欢,只是朦朦胧胧,探不到边的,我发现他不喜欢我,喜欢别人,我会伤心,但不会觉得绝望,你不同,我与你成亲,你离开一刻,我都会想你,我让你放他进城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
姑娘家情窦初开的暗恋,怎比的上实际在一起时的感觉,佟卫真心待她,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毫无知觉。
佟卫整个人都要上天了。
“你担心我什么?”
“皇兄喜欢阿钰表哥,你不让他进城,日后定会寻你麻烦的,他们夫夫的事情,咱们不搅合进去,驸马,你说,是媳妇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佟卫道:“这没法抉择,都重要啊。”
宜春公主佯怒道:“那让你在我和阿钰表哥中选择,你会选谁?”
佟卫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他媳妇不是一直喜欢姜钰吗?一直不都是自己吃姜钰的醋吗?怎么这会轮到媳妇吃姜钰的醋了。
宜春公主哼了一声,唤人要把佟卫撵出去,佟卫连忙道:“当然是你重要,你最重要,心肝,别赶我走。”
这会外面候着的人都被宜春公主叫进来,听着驸马爷对公主的表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宜春公主也有些尴尬,挥手让她们下去,看佟卫一脸傻乎乎的讨好自己,心下无奈,推他道:“你快去把阿钰表哥接进来吧。”
佟卫听她又提姜钰,心下不悦,伸手摸着她柔软的嘴唇:“你亲我一口,我就放他进来。”
宜春公主没法子,主动凑上去,佟卫虽然耿直,听到宜春公主的表白心里欢喜,但他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听不出来宜春公主这是故意哄自己,平日里也没听婳婳说过什么喜欢自己的话,这回姜钰来了,就说喜欢自己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姜钰。
他醋劲大,搂着宜春公主亲了好一会,宜春公主身娇体弱被他弄的喘不过气,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抹着嘴唇,勾了勾唇角:“真辣。”
宜春公主红着脸低头,催促道:“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