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吾正大方地点头, 意识到太子说的是“喂” 他, 表情微滞。
太子笑了笑, 不说话,却用逼仄的目光催促着她。
“……”魏紫吾想了想那份契书,雪白的指尖捏着新鲜饱满的杨梅果, 便往太子口中送。
太子还没咬到, 杨梅果已滚落在地。太子合上微张的薄唇, 含着深意看向魏紫吾。魏紫吾笑得尴尬,道:“我不是有意弄掉的。再喂殿下一次?”
男人却直接攥过她的手腕,咬了她的手指两下。
好痛啊。魏紫吾便听太子在她耳边低沉道:“不想吃杨梅,想吃你。”男人的手还抚她的脸。她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
久留此处终究不妥,太子便说:“现在就跟我走。”
魏紫吾点点头:“都已遇着殿下,那我自然是跟殿下走。”她知道,太子已找到她,那她便回不成辽西了。
太子便不慌不忙搂了魏紫吾的腰,带着她从另一侧的窗户轻跃而下。
太子住的是另一家客栈。魏紫吾注意看了看,太子带的人似乎并不多,而且一个侍女也没有,清一色的是男子。为了惩罚魏紫吾的偷跑,太子便让她临时充当侍女,照顾他的生活。
因此,魏紫吾正弯着腰为对方铺床。这位太子嫌客栈的席子太粗,侍从从车上拎了一卷南安贡竹席,太子便命她给他铺席子,还要打水来擦净。
魏紫吾想着,这点事倒没关系,只要不叫她伺候他洗澡就成。因此做得十分乐意。
太子洗澡倒的确没叫人伺候,自己便将自己收拾得清爽妥帖,他穿戴整齐了,从净室走出来,正好看到女孩挽起衣袖,认真擦着席子,弯腰低俯的曲线玲珑诱人,着实可爱。
太子依在门框上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想到自己连看人擦个席子也能看得舍不得移开眼。沉默着挪步来到她身后,刚劲有力的手掌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但他的不轻不重,对魏紫吾来说已经很重了,她甚至将手撑在席子上,才没有因他突然的拍打跪到榻上。整个身体僵了一僵后,女孩随即站直身体转过来面对太子。
可对方本就站得近,这时再前逼一步,魏紫吾鼻尖快都触到对方胸膛上,被迫跌坐在榻上。
男人跟着便欺压上去,魏紫吾本就被他身体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偏他的嘴唇还要凑上来,抢夺她的空气。
魏紫吾被他压在榻上一番亲吻,她突然感到一痛,待他离开后,低头一看脸红如霞染,颈下的白皙处竟多了一枚红色印记,她声音带点哭腔,问:“这是什么啊?”
男人看着魏紫吾眉尖轻揪的模样,这样子就有点要哭要哭的,成亲之后她怎么办啊?这个小姑娘有时坚韧得很,有时又是个水做的小娇气包。到底才十五岁,太子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嘴上却道:“是对你的惩罚。”
说着,太子也不再欺负她,起身坐在床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魏紫吾环视这屋子,问:“殿下,你会给我单独要个房间吧?”
太子点点头:“早就给你定好了,就在隔壁。”和她一整晚在一个房间,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魏紫吾这才松口气。
她知道,太子不问她为何与慕容迟在一起,说明对方至少知道顾见绪做了什么。
而对方见着她连安慰也未见安慰两句,一上来就是微微的嘲讽,则说明……他知道了自己是顺水推舟,另有打算,算不得被迫。顿时有那么些理亏了。
魏紫吾便道:“殿下,你是不是要我陪你去关中?”他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魏紫吾已做好陪他去一趟的准备。男人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不用,我让人送你回京。”
魏紫吾诧异看向对方。她随即就明白了,太子的关中之行看来并不简单,并非普通的验视定陵工程。查看定陵修缮成果只是幌子,暗中怕是有别的安排,这才是他定陵之行的关键。兴许……与军事力量有关,而且定然是他私人的兵力。担心她去了会发现端倪,所以不带她。
太子看看魏紫吾的表情,就知道她察觉出什么了,笑了笑道:“真是个敏感的小家伙。”
“对朝政是……”他在她耳边道:“别的时候也是。知不知道你刚刚被我亲过后的样子有多好看?”
“殿下……!”魏紫吾羞怒交加。
太子依然是笑,深深看着她。魏紫吾在对方目光中愣了愣,男人黑眸清澈幽深,懒散靠向床栏,笑容中带着让少女脸红心跳的魅力。他问:“很想和我一起去?”
第59章
魏紫吾摇头道:“不想。殿下是去办正事, 我去万一影响到殿下就不好了。”
拒绝得干净利索, 而且冠冕堂皇。太子翘起的嘴角微微下压, 道:“怕影响我……还是你想借机跑去别的地方?比如去辽西找你爹。”
魏紫吾一怔,笑道:“殿下说笑了,有你的人跟着我,我能去什么地方。”
“这可说不准。万一你转身就联络上魏陵, 把我的人甩掉,也并非是太困难的事。”
魏紫吾蹙眉, 那他到底想要怎样?不是他自己先说要送她走。
太子便拉着她的手,沉吟片刻,道:“这么和你说吧。我们既然已经做过那样多亲密的事,我就得对你负责。六月的选秀你必须参加。”
魏紫吾眉蹙得更紧,道:“殿下没有必要为此而负责娶我, 不必如此的。毕竟是我先为了我爹找你。”
“不用我负责?意思是,不管我亲你抱你, 还是做更过分的,你都可以当成为了让傅予州北上做出的牺牲, 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她还未回答。太子已缓缓问:“所以, 哪怕换个男人,只要是为了救你爹,你都可以忍受他像我一样对你,是不是?”太子声音变得有些阴郁。他当然还是希望从魏紫吾找上他的最初, 她对他就有那么一点不同于别人的感觉的。
魏紫吾想着怎样作答更好, 沉默却被太子当成了默认, 她朝旁边微微别开的脸更是被认为在躲避。少女很快被男人掐着腰调换了个方向,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
魏紫吾的双腿被迫夹在太子腰际,这个姿势让她感到难为情至极,下巴更是被他捏着,要她与他对视。太子道:“说话。”
她察觉到太子隐着愠意,出于对危险临近的自我保护,赶紧道:“不是的,只有太子殿下可以如此。”
“……”呵,太子眼神复杂看着魏紫吾,虽然这话明显有谎话成分,但听着的确是舒服。“那你便记住今日的话,只有我可以这样对你。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你解决不了的事,都要告诉我,而不是再去寻求别人的帮助,知道么?”
“知道。”她立即点头。
太子眉宇间的阴翳总算散了一些,便道:“那就是说,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魏紫吾抿了抿唇看他,太子现在的眼神深沉,仿佛她要是不承认与他两情相悦,他就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
魏紫吾便没有反对,顾见邃便继续道:“婼婼,像我们这样两情相悦的男女,自然是要成亲的。”
魏紫吾听到太子的嗓音一下就变得柔和:“所以,不要再想着往远处跑,你去哪里,我都会将你捉回来。你长大了。总不可能陪你爹一辈子。”
他又道:“而且,你还不知道,就在四天前,东突厥突然攻打云州,企图挥师南下。”
魏紫吾轻诧:“云州在河东,突厥攻打的是宁绩管辖的地方?”
太子听她喊宁绩的名字喊得熟稔自然,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跟宁绩倒是很熟。”
魏紫吾看看太子,斟酌道:“我们过去是邻居。”
太子扯扯嘴角。是邻居,而且是个喜欢爬隔壁侯府围墙的邻居。他不动声色唔了声,继续道:“这回东突厥并非小打小闹,而是纠集二十万大军,来势疾,你爹在前日也已发兵增援。和东突厥这一仗是迟早要打的,战火很可能沿袭北方疆界。”
魏紫吾一愣,心中顿时不安起来。便听太子继续道:“因此,你如今不要北上的好。魏侯爷现在也不会希望你去辽西。万一你落到突厥人手中,你爹便得受制于人。”
他知道魏紫吾听了这个会更着急,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以你爹的本事,打下突厥不过是早晚的事。何况还有宁绩在。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做着这个太子,这一仗的粮草及一应军需,往北输送时都不会出错。段潜……也绝不会趁此机会取代你爹。”
魏紫吾知道,太子这话也算推心置腹了。以皇帝对她爹的忌惮,很可能借此机会动手脚,在她父亲打败东突厥之日,可能就是他父亲被段潜彻底取代之日。这样的风险的确不得不提防。
魏紫吾定定看着太子:“殿下要怎么保证……”
顾见邃轻轻抚着她浴后随意在脑后扎成一束的发丝:“和你成亲还不算保证?我总不会害自己的岳父。”
听到他说岳父两个字,魏紫吾这时也没有心思害羞,她知道,一旦她参加选秀,那时候到底是成为太子妃还是侧妃,就由不得她选择了。虽然太子几次说的是让她做太子妃,但连对她好了那样多年的表哥,都能让她作妾,何况是太子呢。她心中究竟是存了些阴影。更是没有真正将太子的话当真过。
直到这一刻,她才忍不住问:“殿下是真的打算娶我做正妃吗?”若只是一个妾室的父亲,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当然。”太子的声音如有魔力,有一种叫人信服的力量。
魏紫吾对他对视半晌,慢慢道:“殿下,那我便随你去定陵罢。”
太子知道,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嫁给他,这是变相答应做他妻子的意思。从前与她说了那样多次要她做太子妃,她也没有给过回应。太子此刻自是胸中激荡,他慢慢收紧抱着魏紫吾的手,感受她娇柔的身躯顺从地靠在自己怀中,道:“好。”
两人又絮絮说了些话,等将魏紫吾送到隔壁房间以后,太子看着她入睡,方回到自己这间。便见石安静已引着一个人站在里面。
“慕容迟拜见殿下!”慕容迟撩起袍摆,虽是私下相见,行的却是跪礼。
他垂首看着太子由远而近的锦履,顾见邃穿着淡色轻衣,衣摆有银色穿枝瑞草纹隐现,行止皆是煊煊气度。从最初的接触,慕容迟就知道,假以时日,对方绝不会屈居任何人之下,因此,在几位皇子中,他投靠的是太子。
太子知道这是慕容迟表臣服忠心,将他扶起,道:“你我相交已久,无需如此见外。”
慕容迟站起道:“殿下,魏陵和英王的人现下都在找魏二姑娘。不过我已制造迹象,引着他们往南边去。”
太子颔首。慕容迟做事极为细致,他倒是省心。
慕容迟又道:“殿下这一趟出宫,要格外谨慎才是。”想趁着太子离京,暗中除掉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太子笑道:“放心。坐罢。”两人交谈一盏茶的功夫,慕容迟便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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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北边虽然开战,但太子和几位皇子早就到了适婚之龄,皇家最看重的便是子嗣,自然不会因为边关一场战役就停了选秀。
大燕自开国以来,后宫女子有的是礼聘、采选入宫的,也有进献、掠夺、籍没而来。比如太祖时最受宠的灵贵妃便是皇帝从弟弟那里抢走的。但是当今皇帝的后宫,因太后把持甚严,能成为妃嫔的只有礼聘、采选、异邦进献三种。
本就在京中的公侯大臣就不说了,外地的一方大员和书香望族,若是有心将女儿送进宫谋前程的,早早就已出发至京城,比如薛从悠。因此到了五月,最终参选的秀女名册已制出。
魏贵妃到了慈颐宫,笑盈盈将秀女名册交给太后过目。
太后目光掠过一遍,将名册放在桌上,道:“贵妃,哀家一直觉得你是个办事有分寸的,才将许多事交予你。哪里晓得,你如今也是越来越糊涂。”
太后语气平常,魏贵妃却笑容凝固,忙站起来道:“娘娘,我……”她迅速想了想:“可是这秀女名册出了问题?”
太后便也直言:“有些符合身份的臣女为何不在名册上,比如你的侄女魏紫吾?”
魏贵妃心下稍宽,她还以为太后疑心自己打压了别家姑娘,便道:“娘娘,咱们大燕的规矩,是已定亲的不参加选秀。紫吾她已定给肃国公府的宁绩,因而没有上名册。”
是的。魏贵妃不知儿子已将侄女送给慕容迟带走,尚在喜滋滋打着宁绩的主意。这也是顾见绪瞒着魏贵妃的原因,母子两人在对魏紫吾嫁人的问题上分歧严重,对顾见绪来说,他宁肯先将表妹藏起来一段时间,也不能接受她和宁绩成亲。
至于魏紫吾离京的事,侯府对外都声称凌夫人带着儿女去鹦鹉山避暑。魏贵妃也不疑有他。
太后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定给宁绩?交换庚帖了?”
这样一查便知的事,魏贵妃自是不敢在太后面前撒谎,道:“还没,但……”肃国公府世子夫人卢氏,对此态度有些含糊,兴许是宁家不同意要魏紫吾做媳妇儿,但宁绩本人又特别想要,这卢氏想拒绝又担心得罪儿子,便用“拖”字应对。魏贵妃一想起来还生气。
却已听太后道:“你好大的胆子!”
虽只有六个字,听在魏贵妃耳里却不啻于霹雳。魏贵妃也知道自己有徇私之嫌,但她之前觉得只要她说魏紫吾已定亲,以太后对自己历来的宽和,是不会多过问的,立即道:“娘娘息怒,是臣妾一时糊涂,下来就将紫吾加上去。娘娘看看可还有别的疏漏,臣妾一并更正。”
太后看看她,不再说话,只端了盛着鲜花熟水的瓷盏来饮。魏贵妃呼气也不敢大声了,直到太后轻轻摆手作了个要她退下的姿势,她才战战兢兢退出去。
魏贵妃心中难解,她已向太后禀过她有选周漓慧为儿媳的意思,那太后要魏紫吾参加选秀,莫非是……皇帝存了心思?但薛从悠前几天方结束和皇帝偷偷摸摸的日子于正式封了个才人,若是她的侄女又进宫侍奉皇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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