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她不懂什么叫博学多才,也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会有两个身份,却知道读书习武的机会是多么宝贵,能猜到所有灯谜的姑娘是多么厉害。
  若以后哥哥能做个镖师或账房,已是他们从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姑娘……姑娘您、您是认真的?您不是哄我么?”陈小晚方才强忍的泪水湿了脸颊,是喜极而泣。
  其实他们从一路流浪到最后自卖自身,已不知被骗过多少次,早已体会到世事艰辛人心难测。
  但不知为什么,当陈小晚看到刘拂点头时,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的话。
  刘拂笑着替她擦了泪,携着小姑娘的手将人带至书案旁,手把手教她如何拿笔如何研墨。
  “这些事,以后都要你来做。”
  “嗯!”
  小丫头眼红脸红,让刘拂忍不住失笑:“来,我先教你写字。”
  红袖添香夜读书这种事,即便她是个女子,也曾幻想过。她回想着当时教导望日骄的模样,同样从背后握住陈小晚攥笔的手:“这是你的名字,这是小迟的,你好好学会,便可以教他。”
  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个机会的陈小晚几乎惊呆了。
  当教完对新手来说并不简单的五个字后,刘拂便给了她几张未裁的竹纸,让她去一旁自己联系。
  而她,则是取了张浣花箋,重新提笔。
  [二哥亲启,拂有一事相托……]
  刘拂未料到的是,她的信才送出去没多久,就有另一封请柬递到了自己手上。
  准备去寻望日骄的刘拂才踏出房门,就被人截了个正着。
  “不知碧烟姑娘三日后可有空?我家爷邀您在清欢楼一聚。”
  望一眼手中鎏金印花的请柬,刘拂也不打开,直直递回那小厮怀中:“于老板相邀,碧烟本不该拒,只是如今身不由己,还望于老板见谅。”
  见那小厮脸色微变,刘拂补充道:“还请你转达于老板,若他执意要见,不如送张帖子去城东方家别院,说不得可邀三位贵人同聚。到时候碧烟自然会去相陪助兴。”
  于维山虽是个商人,却豪爽至极,与她相交也并非全为美色。
  两人相处时称得上合契,刘拂为他妆点台面,他也为自家遮风挡雨。
  昨日消息散播出去后,她便料到于维山会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会这么着急,第二日就将帖子送了来。
  好歹他还知道约在三日后,给彼此留了个缓和的余地。
  也不知于维山相见的是那三人中的哪一个,是为了皇商的名号、军粮的置办,还是更进一步。
  索性就看在往日的恩情上帮他一把,做个跳板让他有理由去接触那三人。左右于家百年后依旧辉煌,两厢得好她不过是个中间人。
  至于成与不成,全看于维山自己的造化。
  目送着于府小厮离开,刘拂回首对跟在她身后的陈小晚道:“人多眼杂,待晚上再去寻你哥哥。我先带你去认认门,日后我不在楼中时,有什么事可去找你骄儿姐姐问询。”
  ***
  整个饶翠楼四楼,只住着三个人。
  头牌暗香姑娘,国色碧烟姑娘,还有鸨母春海棠。
  还未正式见客的望日骄,则仍住在三楼。
  领着陈小晚站在望日骄门前时,刘拂又想起昨夜春海棠的话。
  “小晚。”
  亦步亦趋跟在刘拂背后的陈小晚差点撞到她的后背。
  “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刘拂抱歉一笑:“一会儿我若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定要记得,那些全不是冲着你的。”
  陈小晚讷讷点头:“杀鸡给猴看,小晚懂的。”
  “乖孩子。”
  刘拂她抿唇抬手敲门,不再去想望日骄可能很快就要挪住处这件事。
  “骄儿,是我。”
  她轻敲了两下门,不待里面有所反应,就直接推门而入。
  木门“嘭”得一声砸在墙上,惊得刘拂身后的陈小晚颤了颤。
  “小晚,关门。”
  被她大力推开的房门很快紧紧闭合,门里只有她们三个姑娘,再无他人。
  与衣衫不整神情慌乱的望日骄四目相对的瞬间,刘拂压抑了整夜的怒气愈发蓬勃。
  望日骄对她来说,是极不一样的。
  是望日骄让她清楚的知道,那些藏在脑子里的过往并非南柯一梦;也是望日骄的陪伴,温暖了她如浮萍般再无着落的心。
  在刘拂幼年时,就曾为这个才华横溢又生来不幸的名妓感叹过,当知道面前的小女孩儿将会有那样惨淡的一生时,就决定了要为她改命。
  不止是为了望日骄,也是为了她自己。
  家国天下太大太远,只要将望日骄救出苦海,就能让刘拂坚信自己可以改变过去。
  可是现在,在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望日骄却要自己跳进风尘之中……
  就是因为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刘拂的怒气才更加难以压抑。
  “你是怎么想的?嗯?”上前两步抓住望日骄凌乱的衣襟,刘拂伸手指向还愣愣站在门口的陈小晚,面无表情道,“骄儿,你看看她!”
  望日骄撇开视线:“昨日妈妈带她回来时,我已经见过了。”
  她想要扯回自己的衣襟,在碰触到刘拂的手指时又骤然松开,背在身后擦了又擦。
  将望日骄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刘拂难得失了理智,差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深吸口气,微微和缓了语气,刘拂叹道:“骄儿,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么个人,而是她的身份。”
  面对刘拂从未有过的冷脸,望日骄依旧面不改色,出口的话甚至带着三分奚落:“伺候人的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不是极亲近的人,绝听不出她微哑的嗓音。
  可惜不论是对刘拂还是望日骄来说,彼此都是最为亲密的所在。
  就像望日骄不敢直面刘拂的怒火一般,对望日骄知之甚深的刘拂,又怎会看不出对方强撑出来的尖刻。
  她的骄儿,明明有最柔软的心,能带给所有人温暖。
  刘拂松开她的衣领,拉着她的手走到陈小晚面前,边向陈小晚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边道:“她是个丫头不错,身契捏在妈妈手上,便是打死了也不过赔她哥哥几钱银子了事……”
  “可是骄儿,咱们这些被伺候着的,又何尝比的过她?”
  “主家心善,奴籍就可赎了自身。她依旧可以嫁个贴心的汉子,便是没两个银子,也有儿孙绕膝的一辈子。”
  “但你要破了身子,就再没有未来了。”
  “不是谁都像春妈妈那般好运,喝过绝子汤还能怀上孩儿……但她的孩儿,如今又在哪里?”
  刘拂松开望日骄的手,想要走进室内时被她拦了下来。
  “别去……”望日骄紧紧拉着她,挂在长睫上的泪光滴落在刘拂手背。她像是完全忘记了在楼中学到的规矩般吸了吸鼻子,嗫喏道,“阿拂,让她出去。”
  被望日骄的眼泪一刺,刘拂的怒火全化作怜惜。
  她用衣袖胡乱替望日骄擦着泪,向着门口处手足无措的陈小晚点了点头:“小晚,你在门口看着些,若有人过来,就招呼一声。”
  陈小晚低声应了,快步出门。
  “好了,把衣服理理。”刘拂笑叹口气,“平日里我三五不着的就算了,要让春妈妈看到你这样,岂不是要气死。”
  听见望日骄抽噎的声音突然中断,刘拂又叹口气,无奈道:“是我说错话了。”
  两人间的氛围刚刚缓和,她本该岔开话题,不应旧事重提的。
  可是若不提,又如何能从望日骄的反应中看出,她方才的哭泣,并非是因为后悔了呢……
  刘拂眸光微沉,拉着望日骄去一旁的贵妃榻上,肩挨着肩坐下。
  “骄儿,你该知道,我近一年中□□出去所为何事。你眼见着就能脱身,又何苦重进泥潭呢?”
  望日骄眸光微颤,从刘拂进屋后,第一次不闪不避地看向她:“我就是知道,才不忍你一腔心血尽毁。”
  见刘拂微愣,望日骄扯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容,将头倚在刘拂肩头,轻声道:“我知道,你与旁的女子不同,绝不愿依附在他人羽翼之下……但是阿拂,你递给方大人的投名状,是客来人往销金窟……”
  “我已有万全之计,待得明年七月便可使你我众人安枕无忧。”
  刘拂万没想到,平日里笑眯眯坐在那里听她说话的望日骄,心中会存着这么多心事。
  早知如此,刘拂便提前将计划说出来安她的心了。
  “海棠姐姐已松了口,再不会强迫你。咱们只要再撑上多半年,就将前途无虑。到时远远去别处,我攒上些银子,送你风光出嫁。”
  却不料望日骄听了这话,目光更坚定了。
  刘拂心知要糟,不待开口再劝,就被望日骄掩了口。
  “饶翠楼能有如今,几乎全是你的功劳。春妈妈人好心善,我白吃白喝这么久,再不能欺她。”望日骄红着眼圈,笑望刘拂,“暗香姐姐年岁已不小了,若你我都走了,还有谁能撑得起饶翠楼?怕不是留妈妈给娇杏欺负。”
  “阿拂,我心意已决,来年便开张迎客,你再不要拦我。”
  说是为了春海棠,倒不如说这傻姑娘是为了自己。
  但这么个“来年”,倒让刘拂烦躁难安的心放松许多。
  她揽住望日骄,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哑声哽咽道:“你便是为了我心中好过,好赖挪到来年二月二我生辰之后……”
  听到耳畔轻轻一声“好”,刘拂终于松了口气。
  望日骄不知来年光景,她却知道。
  到了二月二后再延上一延,秦淮河水位便要降了又降。
  事关民生未来,不论商贾富户还是达官显贵,怕是没人还有闲心,在青楼楚馆间徘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拂:计划通√
  本场最佳是:春·欧皇·海棠
 
 
第四十五章 ·春耕
  傍晚周行到来时, 刘拂便哄着他答应了三日后赴宴, 至于那处“金屋藏娇”的小院,刘拂并未推拒, 在对着周行谢过方奇然的好意后, 便将人送了回去。
  随着秋闱将至,她也确实需要个在外落脚的地。
  金陵地贵, 如今手上财务不丰, 也只得承了这个人情。
  而那场只需要她当个引子的酒宴,在提前做好接头的工作后,刘拂连面都没露。
  本就是互利互惠友好共荣的事, 并用不到她来活跃气氛。
  只是自那之后,金陵城中就饶翠楼的国色姑娘, 又传出了无数谣言。
  如周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与两位好友撕破脸面独占美人……
  如于大老板设下鸿门宴,只为夺回美人却被权势欺压……
  又如徐公子望楼兴叹,从此在书院与周公子对面无言……
  众说纷纭, 将眼下金陵城中最有名气的几位才俊全都带上,直将本就艳名远播的碧烟姑娘捧成个红颜祸水,当世妲己。
  其实一年过去,大多数人都已不记得去岁上元佳节上那个如烈火般耀人眼目的龙女, 但在听到“饶翠楼碧烟”时,却都能隐约忆起一二。
  世人慕风流,才子爱佳人,种种传言之后, 饶翠楼的生意反倒比原来更强了许多。
  甚至有许多公子哥儿摒弃了往日的雅间厢房,特在一楼大堂吃宴,只为看看那扇关着佳人的门扉。
  而被人翘首以盼的佳人,刘拂短期内都不会以碧烟姑娘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在正式入冬前,她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调.教二小,与陪伴开导望日骄上。
  待从望日骄房中将最后一件小玩意儿也搜刮出来,刘拂看着面色涨红的少女,才松了口气。
  这丫头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是执拗,许多日来斗智斗勇,才终于打消了她最后一点自我奉献的念头。
  也不知最近几日里,她有没有被这些东西伤了身。
  刘拂把玩着手上劣玉打造的角先生,似笑非笑觑了望日骄一眼:“骄儿,你若真喜欢也不打紧,我托人造些好的给你玩耍,也免得……”
  再说下去,只怕望日骄那张小脸儿就要着火了。
  知道不能再逗下去,刘拂随手收好东西,正色道:“你若真想帮我的忙,不如练练煮粥的手艺。”
  话题转的太快,望日骄呆呆地望着刘拂,满是疑惑地重复道:“熬粥?”
  刘拂点头,收敛了笑容的脸上满是郑重:“白粥,能立筷子,能饱肚子的白粥。”
  ***
  建平五十三年的冬天,如地方志上记载的一般,没有滴雨片雪。
  直到腊八那天,才有一场薄薄的小雪降下,安抚了因冬日过分暖和,而心存疑惑的人们。
  往年金陵并非没有过这样的气候,所以即便是经验颇深的老农,也都沉浸在新年将至的喜悦中,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都说瑞雪兆丰年,除夕那晚半夜突降的雪花,再次带来对来年丰收的美好冀望。
  新的一年上元佳节,花车上立着的观音龙女再不是去岁的两个。刘拂今年未再参与聚星楼文会,却也应了徐思年的邀请,有缘与谢知府、徐同知二人一会。
  至于去年坐在知府身侧的守备刘大人,早已换成了新上任的张大人。
  借着烟花阵开始前的最后一点儿时间,刘拂将来年可能发生的事情简单禀报了一下。
  当第二天被知府招去细谈后,刘拂便知道,去年救火的行为,在这位父母官面前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之后的不居功不提名,更是让对方隐隐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在两次人情相加之下,这一次提前防灾的大功,谢知府但凡不是个死脑筋,都会知道该如何做。
  能在金陵这般富庶之地坐稳一把手位置的,自然不会是个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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