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在凉一点儿、粮食再多一些、村庄再富裕一点儿,青山绿水青瓦靑墙,简直不能更完美。
哪怕队里活计越来越少,工分挣得越来越不容易,沿路上,还是没见到几个休息的大人,多是娃娃与老人。
“甜妹儿,去夏裁缝家?”
缺门牙、寡瘦的老婶婆,正在绿荫下搓洗旧衣服,见到白白嫩嫩的甜妹儿,带着慈善笑容问候一两句。
“邹婶婆好,我这去师父家瞅瞅。”
甜妹儿对于村里的多数长辈,态度一向都很尊敬。
老婶婆的四岁黑瘦孙子,正在一旁闹着肚子不舒服,他吸溜吸溜大拇指上面余下甜甜的味道,泪眼汪汪。
得到他奶奶的一阵特别不耐烦的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孙子,“瓜娃子,只知道吃吃吃,吃不死你!”,跟对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看起来似乎她很讨厌孙子。
山娃娃们,寻常来讲,四到六岁是最舒服的。
不用干活,成天只用想着怎么嬉闹玩耍,可惜夏冬气候不宜,被居在家里的娃娃们,越来越多,村里长辈们脾气也不太好,跟甜妹儿同龄一批娃,都算得上特别的倒霉蛋儿。
等甜妹儿走远,左晃右瞧见没有人,老婶婆才从兜兜里,掐出指甲大小的黑红薯干,给自己的孙子。
然后,她也就着指甲遗留的红薯干味道,吸溜吸溜,舔舔下嘴唇,反复咂磨那点儿甜味,差点把指甲也咬进肚子里。
老辈小辈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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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妹儿还没进入臭师父家里,两只大黄狗从小院子里窜出来,汪汪汪三声,一步一步跟在她屁股后面。
她揉揉它们脑袋,再撸撸它们毛发,戳戳它们的肉肉,狗狗们也明显瘦很多。
赶紧快速两步迈到夏家,敲敲门,知道师父不在家,直接进入屋子,打一木盆水,开始喂大黄跟二毛。
都是空间里的带肉鸡骨头类的,还夹着少量杂粮草药,甜妹儿旁敲侧击问的白老爷子,说是土狗能吃的。
“汪汪汪!”
“汪汪汪!”
大黄迫不及待舔吃起来,二毛蹭蹭她的脸作感激状,才开始埋头吃粮。
运动量不小的两条狗,尽管有夏白老爷子的投喂,依旧处于饥饿状态。甜妹儿简直成为它们‘最佳投粮官’,食物加深友谊,三小只关系是越来越亲密。
夏老爷子:……呵呵。
大黄二毛虽能捕猎,却不能时时刻刻去山林里,至于山林外,很多动物一出现,就被村民们抢个精光。在这样下去,夏老爷子恐怕会将两只放回山林里去。
甜妹儿盯着它们眉头紧皱。
碧山镇肉粮严重缺少,大队派人来收适量的麦子与菜籽油,把村里鸡鸭鹅猪都带走一大半,并暗示‘除去尽量留下两头猪,今年肉粮可以不用养’。
也就是剩下的半大不小的畜生,是他们村里的粮食。
张队长最近开会,都有商量啥时候宰杀它们,早似乎很可惜,但太晚,它们现在吃得粮食可是村里的‘干菜’。
至于牛类耕地牲口,种花国一律立法规定,不许宰杀,如果它们确实有病,得有公社的兽医证明才可屠宰。
因为宰杀牛驴类牲口,或者故意让牛驴摔坏再宰杀,被发现,生产队长算轻则被批,重则判刑。因此,有村喂不起牛,不能屠宰,养着又浪费饲料,村民们甚至将牛牵到远处山林里放生。
只要不得重病,能耕地或拖车的牲口性命有保障。但村里猫猫狗狗类小动物,就有些碍着别人的眼。
碧山村碧土村的土狗还好,前者‘救过村里人性命’,后者需要它们半夜守护村庄、预示野兽出没,大多数村民还是护着的。
但碧水村缺肉粮缺得最厉害,因为前些日子亲戚的事情,它们村的猫猫狗狗都在一点一点遭殃。
甜妹儿曾在村口处,见到过的‘炊事员主人,肥肉,狗’场景,那条狗死得很早,还是被它的主人杀掉的。
前天夜里,要不是碧土村的丑狗发神经,都不会发现,半夜里碧水村在偷偷摸摸勾引别村狗过去,好宰杀。
这卑鄙的手段百年难遇,虽说只是少部分碧水村村民,也引死公愤。
拖他们的福,碧土村与碧山村关系走近许多,好不容易因‘林中野菜’缓和关系的三村,再次进入大僵局。
甜妹儿不怕碧水村谁谁谁,逮得住滑不溜秋的黄二毛。
更怕的是碧水村里面的汪家,也就是碧水村原村长世代家,用汽木仓打狗,还有本村人眼红老鼠粑粑村民们暗地里用毒。
听人说,隔壁村的第一条狗,是吃草草药拉肚子倒下的,虽没死,却被分食。有一条就有第二条。
这件事暂时无法可解!
除去一周两天轮着守夜守粮,大黄与二毛基本都不在外边儿乱晃,它们不是在白家,就是在夏家。
饿肚子的人,看什么都像是粮食,只要能入口,什么都能吃的下去,有的人因此失去理智。
“大黄,二毛,你们可别胡乱吃东西,啥臭的香的都别乱捡乱吃……”
甜妹儿舍不得它们去山林里吃苦,也生怕它们着坏人的道,每日都背着师父,偷偷摸摸给它们加肉粮餐。
师父的暗墙机关在东方向墙角半寸处,要用夏老爷子九分以上的拳头力道,甜妹儿的两分拳头力道,才能将其打开。
一人两狗悄悄进入后院子,南瓜秧苗已经贴着葡萄架长出,但山葡萄依旧小小一只,只下长出几片新叶。没枯死是因为偷偷换过一次小秧苗。
日常浇水施“秸秆灰肥”。
随后,两条黄狗尽心尽职在梅花桩下面穿梭护师妹,甜妹儿则跳上梅花桩,一边走夏氏步法,一边打夏氏拳法。
还是往常一摸一样的动作,却似乎有不一样的表达。
此时此刻,短腿短胳膊的她,竟然比划出不一样的意境,动作顺畅无比。每一个出拳脚踢,在旁人看很有气势,在内行人看,或许这就是所谓传统武道。
她进入一种无比玄妙的状态,只觉得自己越打越顺畅。
夏老爷子刚进里院,仅瞄上一眼,眼眶不由瞪大,嘴巴半张,哪里还有寻常那一副‘天塌下来我也能撑住’的模样,简直像是被吓出心脏病的糟老头一枚。
“她竟然能……她竟然能!”
作者有话要说: 叶子:
牲口的事,现实是那时候法律只有护着牛,驴跟骡子有的大队说不能杀,有的没有。就当碧山镇不许杀耕地的牲口,保护瘦驴。
那时候真的把牛放掉,都不能杀,在本地逮住,生产队长可能坐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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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高处看村庄,真的是不一样的风景喔~被树木裹住,真的是丛林深处有人家。
如果医疗教学条件再好一些,多赞!^_^
山村最不好的是生病啥的,得走很远,也没外卖啥的,快递送不到。
还是山城比较好一点。
第180章 解暑金银花
夏老爷子身体紧绷, 双手紧紧握拳, 拳力起码可捏碎两颗硬核桃, 控制不住的力气, 让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她怎么可能?!
短短时间,她怎么可能到达如此地步?!
他已经是被祖父亲点的‘武学天赋’奇才,历经数场行军的磨难,无数经验才得来此刻的武学高度。
虽因外伤内伤, 导致他近几年的进步越来越缓慢, 但他的武学成就那也是旁人比不得, 绝对毋庸置疑。
重话说一句,要不是他练武,凭这臭脾气,恐怕在战场上不知道死多少次!就算侥幸活下来, 这身伤也不是普通人可承担的!
可甜妹儿才多大!
刚刚过完四岁生日时的一小屁孩?
四岁的时候,他还在扎马步、打基础,梅花桩都站不稳,从古至今历史上的天才鬼才也都是这么来一步一步的。
祖父曾说,多亏祖宗保佑, 夏家子孙里常出‘千里挑一’的武学天才。如今与家小徒弟这么一对比,他倒是成为‘千年难得一遇’的呆笨朽木!
眼前的夏氏拳法与步法,在最骄傲的地方,刷新夏老爷子数十年的认知,刷新夏家数百年的历史记录,也难怪他如此激动。
若是阁在他年轻气盛那会儿, 产生武学心魔都有可能。
甜妹儿闭着眼睛,回忆每次空间升级,‘隔空打牛’‘飞檐走壁’等玄妙感觉。在梅花桩上,她用身体本能打出数套拳法。
规律流畅的步法,在正间院子里跳来蹦去,跟夏老爷子的沉稳不同不同,她的步法里带有一种独特的‘舞’之轻盈,旁人只会觉得既舒服又好看。
如今,她丹田里存有一丢丢的细微暖流。
当她打拳法与走步法时,细如万分之一牛毛的暖流,随着经脉与血液循环全身。虽远不及升级时的微妙感觉,但这是她自身可以控制的,意义远不一样。
一个像是纯属长辈灌输,一个属于自己吃下的东西。
金色阳光照耀下,在暗院里,夏老爷子看到‘奇迹’,从激动不已到五味杂陈,再到感觉骄傲。
甜妹儿不是自己停下的,而是将丹田里的所有‘暖流’都循环流至全身,还来不及恢复,才将步法缓慢下来,打完最后一套拳法,终于停下来。
停下来的她骨筋软绵绵的,浑身上下竟无一点儿力气,踏在梅花桩犹如踩棉花一般,踉踉跄跄左摇右摆,腿一软脚一歪,接从梅花桩上栽倒下来。
“啊——”
连稚嫩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汪!”
“汪汪!”
大黄与二毛穿插在木桩里,见此,赶紧找准位置,并排趴下来,当作软毛垫子。大黄都闭眼咧着嘴,有点‘胆小’的人摸人样。
等许久,重量都没压下来,大黄不由睁开眼睛,只能看到夏老爷子拎着甜妹儿离去的背影,连二毛都‘抛弃’它啦。
“汪汪汪!”
大黄气得原地翻转三百六十圈,顾不得毛发上的杂草,赶紧跟上去,从快关闭的暗墙角落,强势挤出去。
你们等等我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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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工人周末休息,白家院子里,周末也不得空闲。忙得绝对不只是教书的文景深,白家老俩口同样很忙。
连思丫头等主动补课的娃娃们,都没办法专心致志的休息。
最近村里得病的人不少。
中暑与饥饿,是村民们常见的病状,尤其是前者,还有其他诸如肠胃病、头晕目眩等较为严重的病痛症。
因为家里累积有许多草药,只需要出一点‘粮食’类人工费,白老爷子收费不高,村民们痛或晕得厉害,不放心都会来这里瞅一瞅。
今日院子里累积不少人。
在树荫下,有的半蹲在地上,有的坐在台阶上,也有的半躺半卧,还有或倚在墙上、树上,呻吟的,呼爹叫娘的,扇着破芭蕉扇,喊得各种怪腔怪调,叫得挺难听的,乱七八糟啥都有。
大多数都是饥饿与中暑。
白老爷子对病人用的最多的药,是喝黄连汤或金银花汤。
黄连味苦、药材算少见,很多村民都愿意喝金银花茶汤,它夏季能清热解暑,还可以预防感冒,甚至外敷治疗小孩湿疹等,药用价值大,还比黄连好喝。
至于金银花数量,山上野生不少,山林里白老爷子种得不少,在往常的气候,只需冬天修剪两下,它在本地都可以四季开花,啥时候都能摘。往年村民们都靠便宜的金银花,来熬过苦夏。
除去开药,白老爷子也暗示村民们,私下回家的饭菜适当配合一些,有条件的人家如:自制绿豆汤、红枣豆沙等,回家自己吃玉米面窝窝。另外,不得长时间晒太阳,下地干活悠着点。
说白了,这两种问题他也只能点到为止,做不做由村民们自己决定。他是一赤脚大夫,又不是神仙,能够变出粮食、或控制夏季高温,管得人生不生病。
村民们喝完金银花汤,舍不得走,怕反复。
谢过大夫,在院子里等到头晕好很多,他们才狠下心回去睡觉,或者继续去队里开工。如此一来,院子人数倒是越积越多。
白老爷子眼睛扫过去,一中暑病人
“老天爷不下雨,我们也真的舍不得下口吃饭啊!”
——来自部分村民们的心声。
要是吃完没得吃,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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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子给严重的肠胃病人针灸两下,目送他们出院,眯眼看一下天上的太阳,端着大搪瓷杯,喝一大口清凉解暑的绿豆沙茶,摇摇头叹息一声。
天气越开越热,人工水沟都能瞅见淤泥,听说村里有幸运儿,还在沟底捞到十几条泥鳅与两条黄鳝。
文景深从屋子里走出来,瞅着白老爷子道:“白先生,咱们村要不要建一个水库,平日里储水,夏季在把水灌到田地里,免得出现万一。”
造水库是种花国积极推行的事情,很多地方都有花钱花力修建水库。
文景深曾经看过数个,还跟着实践一二,其中有一个村子的‘燥水库’,里面储存不了水,修来何用,不过是跟风而已,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水库?”
白老爷子惊讶反问。
碧山村很少缺水,丰收年很多,但并不意味着不存在缺水的年份。
有时候溪水沟里下降,本村比不得碧水村的天然溪水沟,导致最需要水的稻谷产量猛减,其他蔬菜也来不及全日浇灌。
村民们见识有限,很难想到修水库上面,况且这种需要技术人员与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不是普通村人们能够完成。
如今有人提议出来,大家仔细一想,若是村里修建水库,村民们就不会如此忧心地里问题,至少稻谷产量会稳定。
文景深笑道:
“白先生,我读高二的时候,有当过自愿者,全程参加两个水库的建成,还参观许多水库。大面积的水库我可能没办法,但建一个小水库,还是可以的。”
白老爷子点头道:“咱们明天找张队长说说,提一提建议,也当你为村子里做一些实事,要是做的好,加入碧山村,恐怕也没人有意见。”
两人谈得兴致勃勃,太阳越大,越发觉得此事可行,连院子里休息的‘病人们’都忍不住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