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有东西都准备就绪,她已经想好了离开宋家后就赶往长安,先想法子恢复自己嫡公主的身份,再为柳家伸冤。
到时候,区区庆安候还不手到擒来。
只是,临行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夜里,她悄悄下床,沿着繁景园的小院墙赶到晴暖阁后窗,正要抬手敲窗忽地动作一滞,下一秒,女孩目光如电,迅速闪身避到拐角阴影下。
一个黑衣人压低上身踏着瓦片而来,翻身跃下。
长宁蹙眉。
善云虽然是宋宜晟的新宠,但也没受人忌惮到会被暗杀的地步吧。
难道是为了莫澄音?
长宁思绪如电,只见那黑衣人取出迷香一吹,听到里面没有了动静就推开窗翻身跃入。
女孩子贴着墙壁缓缓凑过去,瞧着黑衣人的身手并不算太高明,就算她不能力敌也有高声呼救的机会,只要引来侯府守卫,就绝不会有问题。
长宁打定主意,贴过去沿着破碎的窗纸看去,发现那黑衣人正在四处翻找,又很是无措地站在中央发愣。
难道,也是为了墨家机关术来的?
长宁再看去,发现那黑衣人显然时间不多,留下一封书信在善云床上就走向后窗。
她立刻藏起来,直到确定黑衣人离开才翻身跳入内室。
长宁捡起黑衣人的留书,就见善云有苏醒的迹象,看来黑衣人并无恶意,药力不强。
她赶忙将书信收入怀里,装成轻摇善云的模样。
“你醒了?”她道。
善云揉着太阳穴,显然不太清楚状况:“我睡着了?”
长宁点头。
“哦!你还敢来!”善云看清眼前人,顿时尖叫。
长宁伸手指着外面,顾氏的两个大丫头可就睡在隔壁的小屋里:“你若想被顾氏知道,就喊吧。”
“呵,你怕什么,你不是很得那女人欢心吗,怎么,今儿向老爷投怀送抱没成,被那顾氏撵出来了?”善云酸溜溜地讥讽。
长宁怎么会被她激怒。
她原是想让善云准备着赶快离开宋宜晟,只是在见到黑衣人后她改变了主意,只道:“我是来帮你的,如果你不信,我走就是了。”
“你!”善云恨恨起身,她瞥了窗外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你来干嘛。”
“宋宜晟伤的是腿,你去告诉他这不是寻常的箭伤,一定要小心处理。”
“这还用你说,老爷那箭头到现在都没拔出来,今儿一下午来了十多个大夫各个都摇头不知所措。”善云翻了个白眼,要是普通的箭头当然就拔出来了。
长宁不可抑止地轻哼一声。
宋宜晟,看来你还没狠到那个地步。
其实那箭头完全可以硬拔,只是被箭头锁住的肌肉就会被拉扯出来,一个大洞在所难免,宋宜晟至少要躺上个一年半载才能彻底痊愈。
宋宜晟一直存着进京为官的心,就是三五个月都等不及何况一年半载了。
难怪今天黄昏,宋宜晟连见她验验真身的心情都没有了。
“那你更要去了,”长宁笑道:“你就说从前见过这种伤,只要把箭头打开就没事了。”
“打开?这怎么打开?”善云很是惊喜,如果她能救宋宜晟,那真是太好了。
“我哪儿知道。”长宁冷笑,她怎么可能帮宋宜晟。
墨家机关就是如此,永远为人留下一线生机。
她相信以宋宜晟的为人,既然会找墨家机关术就一定对此有所了解,而且箭头上的机关并不繁琐,宋宜晟又对机关术稍有涉猎,只要他恢复一些体力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其中关窍,到时候一样要迅速痊愈。
而且长宁觉得宋宜晟到现在都没有找善云过去,应该已经开始怀疑善云这个莫澄音的真假了。
毕竟善云这样一心争宠的模样,的确不像是墨家传人会有的家教,宋宜晟会起疑心很正常。
“你!你知不知道,老爷已经好些日子没来我房里了,那些贱蹄子们各个都说我要失宠了,现在连个值夜的丫鬟都没有,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跟我开玩笑!”善云急声低喝。
她所有的希望可都寄托在宋宜晟的恩宠上!
“姨娘,你嚷什么呢?”善云的大丫鬟依兰嘭嘭敲门。
长宁起身往窗边走去:“照我说的做。”
“哎!”善云焦急地追她,可女孩已经翻身越出窗去。
“姨娘?”依兰等不及直接推门进来,越过屏风隔断,抻着脖子在屋里张望:“姨娘跟谁说话呢?”
“哼,我乐意自个跟自个说话,不行吗!”善云泼辣地骂道:“一个个的白眼儿狼,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告诉你们,老爷马上就会来看我的!”
依兰翻了个白眼嗤了声,扭头就走。
善云这下可气了个半死:“你站住!”
“姨娘又要干什么啊,老爷在清曙院呢,奴婢可请不来。”
“你!”善云指着依兰叫骂:“你个小蹄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老爷!”
第十七章:身份
善云吵着闹着冲进清曙院,依兰和兰香使了个眼色,竟然都没人拦着。
可不是,这大半夜的搅闹了老爷休息,莫姨娘还能有好下场?
顾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万个贤良淑德,披了外套特意出去拦着。
宋宜晟这边疼得翻来覆去,喝了一肚子的安神止痛药都没能睡下又丢了机关术正在气头上,被善云一个大嗓门嚎得腾地坐起来,也顾不得腿疼就大骂一声:“让她给我滚!”
善云听着这恶虎般的咆哮就是一个激灵,夜风一吹,背上的冷汗嗖嗖发凉,人也清醒过来。
顾氏站到院门前抱着肩冷笑:“澄音妹妹,你还是别惹老爷生气了,快回去休息吧。”
她声音柔美好听,表情却是张扬跋扈的得意,看得善云咬牙切齿。
顾氏一招手,兰香等人立刻上前拉扯善云,不经意地,还在她的腰间胳膊上拧了好些下,善云挣扎着可她双拳哪敌四手。
就连她自己的丫头都上来踩了两脚,今儿过后,这宋家怕是没她这个姨娘了。
不行,不行,她好不容易熬出头来,决不能就这么被打回原形。
善云豁出去了,一边撕扯着一边嚎叫:“老爷,老爷我是来给您治伤的啊!”
“堵了她的嘴,别让她打扰老爷休息!”顾氏赶忙道。
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可里面的宋宜晟却不这么想。
他原本觉着丢了机关术,这不知真假的莫家小姐也就没用了,借机打发掉最好,可现在听善云一喊才反应过来。
莫家既然是墨家机关术的传人,那莫澄音说不定真会处理这种伤口。
“让她进来。”宋宜晟有些虚弱地喊了声。
“老爷叫我进去,你们放开我!”善云立刻尖叫。
顾氏嘴角一抽,往回走两步问道:“老爷,您该休息了……”
“让她进来。”宋宜晟强调,已经有了不耐烦的意味。
他腿伤疼得额上冒汗,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度。
顾氏一个寒颤,赶忙过去招手,让人放善云进来。
善云一扭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耀武扬威地越过顾氏,一头扎在宋宜晟榻前:“老爷,您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这箭头没拔出来,姐姐怎好给老爷包扎。”
宋宜晟上下打量她,却是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找着。
“你说你会治?”他问。
善云咬牙:“妾身曾经见过这样不好拔出的箭。”
“你见过,在哪里!”宋宜晟猛坐起来抓着善云的肩膀摇晃,他额头上痛出的冷汗滴落却遮不住他眼中的精光。
真的见过,真的是莫家人。
“在……在……”
“在你家里是吗,在莫家对吗!”宋宜晟盯着善云眼中冒光,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善云脑袋一瞬间灵光了,原来是因为莫家,因为莫家。
“是老爷,我在家里见过我爹弄这个箭,可我没记住怎么弄,只要一开,这箭头就能取出来了。”善云重复长宁的话,只觉得一瞬间宋宜晟看向她的眼里又带了笑意欢喜。
……
长宁并不知道清曙院里发生什么,但听着善云又嚎又叫,很快又没了动静,她可以猜到几分。
那边安宁后,长宁悄悄爬回大通铺上,缩在窗前借着稀薄的月光读起那封信。
“莫侍郎因宋获罪,切勿认贼作父。为令尊翻案之证据乃一账册,就藏于宋府之中,某亦欲得之翻案,望小姐相助,言兼叩首。”
言兼,长宁蹙眉,两个字写在一起很像一个谦字。
若长宁未曾偷听到方谦这个名字或许不会注意到,但她昨日在顾氏窗下偷听到了,理所当然就想到了方谦。
难道,黑衣人就是那个细柳营统领方谦?
长宁翻看,确认没有任何其他消息后,悄悄点起火折子将信纸烧毁。
她仰面躺在大通铺上,手枕在头下。
莫侍郎因宋获罪,莫澄音的父亲原来是侍郎。
而且莫澄音和她又是同一时间入狱,难道也是被柳家的案子牵连的?
那能证明莫家无辜的证据,是不是也能证明柳家的清白?
长宁心头一动。
就是在前世她也是凭借长公主的权势,将牵涉其中的郑安候府治罪,以此强行给柳家翻案,并没有得到任何实际证据可以证明柳家清白。
毕竟,那一批不在册的兵器真的是在柳家库房中搜出来的,证据确凿,而知道真相的柳氏一门都死光了,她实在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这是她心中长久以来的痛。
她希望能真正洗刷掉柳家身上的冤屈,不是凭借权势让人闭嘴,不是出于畏惧让人不谈,而是真真正正地拿出证据,证明柳家清白。
证明柳氏一门忠君爱国,天地可鉴的真心!
长宁眼中睡意更淡,她翻了个身,难道那本账册上记载了兵器的来历?
她心头一热。
只要能还祖父清白,就是龙潭虎穴,她也敢闯!
看来这宋家,还得继续留下。
善云不是真正的莫澄音,她是不会帮忙寻找账册的,说不定还会害了这位正义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