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看到裴峰进了门,一群人的幻想破灭了,忍不住聚在一起抱头痛哭,可是当裴夫人提出要自尽的时候却无一人答应,他们都是有娘家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被卖入教坊让娘家人活动活动买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裴家倒的飞快,不过三日功夫就被郭均带着户部的人查封了所有的财产,写了明细奏折递了上去。宣政帝看着奏折竟然轻笑了出来,对眼前的彭显道:“师父,你看看,一个小小通判,通判啊,从五品的官儿,竟然能贪墨上千万两银子,看来这汝州还真是卧虎藏龙,我看若是把李贼党羽都清理干净了,咱们大周朝三年的赋税都出来了!”
彭显额头冒汗,现在闹到这地步显然是已经脱离他原来的想法了,皇上也从一开始对李子善的党羽查不查皆可的程度到了要连根拔干净的地步了。
这次是他们出其不意,让彭宇先行一步,才没让李子善手底下的兵闹起来。现在朝野上下都受到了李子善一案的震动,怕是下次再想逮住谁的话是难上加难了。
身为裴峰的女婿,卓连仁在裴家倒了之后就明白大势已去,他现在能做的怕是只有等日子了。裴氏也看清楚了局势,到处托关系要把卓清黎送走,可这个时候谁又敢出手帮他们一把呢?
裴氏连连碰壁,失魂落魄的坐在卧房,搂着卓清黎不松手,卓清黎也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动也不敢动,任由裴氏搂着。
卓连仁一进屋就看到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这一切都怪裴氏,若是当年没有她,那么他现在与单氏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还培养出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进士儿子!
卓连仁看了一眼面上惶惶的女儿,叹了口气,上前把卓清黎从裴氏怀中抱了出来,感受到卓清黎柔软的身躯,对裴氏道:“现如今这个地步,怕是没人愿意帮我们了,黎儿年纪尚小,又是女孩儿,日后怎么样也有一条生路,你就莫想了,若是被人发现她被人送走了,那可是必死无疑。”
裴氏仿佛反应了一会才听懂了卓连仁说什么,嗓音沙哑的回到:“我的黎儿,她...”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卓承淮!黎儿还有哥哥!卓承淮!!!把黎儿送去卓承淮那里!!!”
卓连仁忍不住嗤笑一声:“卓承淮?你可别忘了咱们是怎么对他的,他会对咱们伸出援手?我都怀疑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裴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上喃喃道:“怎么会呢,不会的,他才进京,怎么会...怎么会...”突然一拍手下的被子道:“他也是老爷的儿子!他也是卓家的人!咱们不得好了他也别想得好!”
卓连仁叹了口气,到底与裴氏夫妻二十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也不可能,他低声开口道:“任谁一查都知道承淮自四岁就去了单家,且咱们两人当年...唉...
你知我为何怀疑这事情与他有关,自他不回我信之后我才与岳父一同细细派人去查他,得知他定亲的陈家虽说泥腿子出身,但是几个儿子个个有出息,且他那个大舅哥娶了府城泺源书院沈山长的外孙女儿,这沈山长可是皇上做太子时候的太子太傅,嗯...与翰林学士柏靖交情匪浅,与那兵部尚书彭显更是有二十年共苦之情!
他那个大舅哥成亲不过一月余就上了京城,四处走动,带着他几次出入彭家大门,过不多久...兵部就派人来查李子善了...
虽说可能是巧合,可是这也太巧了,直到岳父现在入了大牢我才有了几分确定,现在咱去再去攀着承淮要把他拉下水,那不是痴人说梦?”
裴氏万没想到,当年那个任由她扔进水里的小儿现如今长成了如此模样,甚至...她十分后悔当年没有下狠手杀了他以除后患!
裴氏用力握紧拳,甚至顾不上指甲被绷断,半日才开口道:“老爷写封信给他吧,我只求,只求他救救我的黎儿!黎儿是无辜的,黎儿也是他妹妹...”
第190章 要地
卓连仁叹了口气,心想这也算是个办法,现在卓承淮是彻底不接他的信了,他写了几封信要么没回应要么被退回来,若是用黎儿当做借口开口,说不定他会有一分心软。
裴氏忍着心中的恨意给卓承淮写了一封言辞哀哀的信,说知道自己对不起他,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卓清黎什么都不知道,只求卓承淮救卓清黎一命,要将卓清黎托付与他。
这是裴氏最后一线希望,写完之后派人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送去京城,不过两日就摆上了卓承淮的案头。
卓承淮见又是郏县的信本打算直接撕了,拿起来一看,字迹却不是卓连仁的,好奇之下打开来…
只一眼他就冷笑出声,呵,裴氏,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竟然有胆量给他写信?
卓承淮自然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可这妹妹就当没有也罢,裴氏的女儿与他生来便是仇人,又何必相认,更何况他既然求了人出了手,就没把这个妹妹放在心上,现如今裴氏这封信看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她知道为自己的女儿着想,那当年她害死他娘的时候有为四岁的他想过吗?
卓承淮唇角泛起一丝讥讽,整个人显得阴沉又邪魅,若是有人看到必然心惊。他摸了把脸,想到自己这样若是被玉芝看到了定然会吓到她,放缓了表情,抽出一张纸,也没有废话,直接把单氏的嫁妆单子上的庄子与地全都抄了一遍,让人送去郏县。
收到了卓承淮的信,卓连仁与裴氏本来十分高兴,却没想到抽出来竟然是一张写满了某某县某某镇田庄一百亩,某某县上等良田五十亩等等等等的纸。
卓连仁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他把这些地都给他?这些地看着眼熟,仿佛有几样是单氏的嫁妆?他不由欣喜,难不成承淮的意思是只要把他娘的嫁妆还给他,他就会救他们一家?这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吗?这些嫁妆本来在他成亲之后就要给他,现在给他也不过是提早一两年罢了,这一两年的收成他还不放在眼里!
卓连仁一脸兴奋的扭头看向身边的裴氏道:“婷娘!快些把单氏的嫁妆地契都找出来送上京,我看承淮这次应是看在黎儿的份上心软了,咱们都还给他,他说不定能保咱们平安,最不济也能保住黎儿!”
裴氏看着这单子本来脸色就苍白,听到卓连仁那句“最不济也能保住黎儿”,一时心中不知什么滋味,是他,是他!是卓承淮!他都知道了!是他在报复!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裴氏恍惚的看着面前卓连仁欣喜中带着疑惑的笑脸,想着自己断了女儿最后的生路,心中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卓连仁看着裴氏一言不发晕过去吓了一跳,那喜悦的表情僵在脸上看着分外可笑。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边手忙脚乱的扶起瘫在地上的裴氏,一边大声叫人。
裴氏的奶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冲了进来,从卓连仁手中接过裴氏把她抱到床上小心伺候着,卓连仁看着觉得这儿用不上自己了,扭头去了书房,让小厮叫了卓忠过来。
卓忠听闻内院出了什么事儿,还没来得及打听就被叫到卓连仁面前,心里十分忐忑,他弓着腰等着卓连仁开口。
卓连仁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最信任的管家恨得牙根痒痒,他是他从县城里带出来了,本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叛自己,没想到才几年就投了裴氏!
可现在裴氏晕了,整个家里要说可能还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嫁妆的事儿,那必定就是这个大管家了。
卓连仁忍下心中的愤恨,低声问道:“单氏...前夫人的嫁妆里那些庄子和良田的地契你可知在何处?”
卓忠一听腿都软了,“砰”的一声跪到地上,上下牙齿“嘚嘚”的打颤,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连仁毕竟做了十来年县令,方才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没有细想,现在看着卓忠这样子心觉不详。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说!前夫人的嫁妆出了什么问题了?”
卓忠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几息之间汗就浸透了衣裳。卓连仁见他一言不发恨得牙根痒痒,快走两步上前一脚把他踢翻,踩着他胸口问:“说不说?到底出了何事?!!!”
卓忠被踩住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也把他从方才的惶恐中惊醒,他忍不住挣扎了两下,却发现卓连仁越踩越用力,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地...地...都卖了...”
都卖了?都卖了是什么意思?卓连仁愣在当场,他松开脚弯下腰拉起卓忠的领口狠道:“都卖了?什么叫都卖了?若是不说清楚,待会就把你扔去门房喂狗!”
卓忠哪里还敢隐瞒,大喘一口气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得知单氏的嫁妆田全部被裴氏卖光了,卓连仁如同被一盆冰水从脑袋浇下,他万万没想到裴氏竟然如此大胆,单家...单家难不成是吃素的?
不对,单家肯定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不来上门找他,与裴氏一起瞒着他,定是要用这件事做什么大学问把他碾入泥土中...
这时的卓连仁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一切,李子善,裴峰,甚至也许几日后的自己...都是卓承淮在背后下的手!
自己的好儿子啊,这是要亲手毁了自己啊...卓连仁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眼泪潸然而下。他流着泪在地上焦躁的转了两圈,突然停住脚步,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地没了,钱还在啊!钱还在!对!把钱给卓承淮!他定会消消气!这是最后最后的希望了!钱,钱,钱在哪呢?钱在裴氏那!
卓承淮一脚踢开了跪在地上的卓忠,喊左右小厮把他绑了扔进柴房,等他回来再处置,疾步向后院走去,他要去寻裴氏那钱!拿他儿子的母亲的嫁妆钱!
第191章 来了!
此时的裴氏早就醒来了,她不过是怒极攻心,被奶嬷嬷狠狠掐了一回人中就悠悠转醒。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一言不发,旁边的奶嬷嬷与大小丫鬟大气都不敢喘。
卓连仁“噔噔”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奶嬷嬷与丫鬟们“扑通通”的一起跪下,裴氏却连眼珠子都没转。
卓连仁几步跑到裴氏面前气喘吁吁的喊道:“钱呢!卖地的钱呢!给承淮,全都给承淮!给了他就消气了,他就能救我们了!”
裴氏僵硬的把头扭过来看着他:“老爷还如二十年前一般幼稚,卓承淮既然动了手,还会因为这点子钱放过你我?
说起来李子善与我爹不过也是受你我拖累罢了,若是没有咱们二人,他们怕是能在这汝州地界终老了…钱我是不会给的,那是我留给我的黎儿的!”
卓连仁气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这裴氏真是不知所谓!她怎么能,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他盯着裴氏咬牙切齿道:“这可是单氏的钱,承淮的钱,你有什么资格留给你的女儿?赶紧拿出来!我们再多凑些送上京,也好保全家平安!”
裴氏心彻底凉透了,自己没有了爹,在卓连仁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了,现如今他竟然说出“你的女儿”这种话,仿佛黎儿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一般。
她干脆的扭过头,看也不看他,反正只要她不拿出来他定找不到,到时候黎儿就算被卖入教坊也还小,只要有钱能把她赎出来,日后隐姓埋名也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卓连仁见她这赖皮模样真的恨得牙根痒痒,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抬起手狠狠的甩了躺在床上的裴氏一巴掌!
裴氏的奶嬷嬷惊呼一声扑上来,检查裴氏受伤没有。裴氏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懵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卓连仁第一次打她!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张嘴却吐出了一口鲜血!
奶嬷嬷吓得尖叫一声,然后七手八脚的帮她擦拭,卓连仁看着目光茫然的裴氏有些不忍,但是依然狠狠心道:“把钱交出来!我最后好生跟你说一次,莫要再拖延!”
裴氏茫然的眼神变得恶狠狠的,像恶鬼一般盯着他含含糊糊道:“不…可能…!”
卓连仁气到极致反而笑了一下:“行,你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身边的人有没有骨气!来人啊,把屋里的人全都绑下去!把他们家里的人也都绑了来,不说就挨个狠狠地打!”
只听门外一群衙役高声应诺,闯进裴氏的卧室,裴氏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这可是她躺着的内室!卓连仁竟然让这么多男人进来!他…这是一点情面不顾了啊!
几个丫鬟都吓得尖叫起来,拼命的挣扎,却抵抗不住男人们的大力气,一个一个被拖了出去,一时间屋里鬼哭狼嚎的,眼泪横飞。
裴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握紧了身边的奶嬷嬷的手瑟瑟发抖。
卓连仁一直在观察她,见她真的吓到了,低声威胁她道:“现在你交还是不交?!”
裴氏的狠劲也被他激上来了,坐直了身子像斗鸡一般吼回去:“不!交!!”
卓连仁嘴角一咧,拍了拍手,两个壮汉靠近床边,裴氏赶紧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全身。只见壮汉一把拉住裴氏身边的奶嬷嬷就往外拉。
裴氏哀嚎一声:“嬷嬷!!!”却没听到她任何回应,仔细一看却发现她垂着头,仿佛晕过去一般。
她不禁彷徨的看向卓连仁,卓连仁露出森白的牙齿一笑,这种典狱里的差役最是懂怎么制服人了,悄无声息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弄晕过去!
卓连仁低头逼近她,看着裴氏惶恐的眼神说道:“既然你不说,那你身边的人就得说了,若是他们不说,他们的家人都得死!你说是你这个主子重要,还是他们自己的血脉亲缘重要?我劝你一句,赶紧说了吧,别耽误了时辰!”
裴氏低下头咬咬牙,知道卓连仁说的都是真的,过了许久,屋里的人都已经走的干干净净了,只有卓连仁坐在圆桌旁在想些什么。
裴氏终于开口道:“在汇鑫隆钱庄的三号柜里。”又从她日日躺的枕头里摸出半块印章道:“这半块印章正是取这钱的信物。”
卓连仁忙站起来上前要拿住这印章,裴氏却一收手握紧在自己手心:“我只求老爷拿了这钱之后早早给卓承淮,我只求他保住黎儿。”
卓连仁胡乱点头应下,自裴氏手里拿下印章转头就亲自去了汇鑫隆。
当日下晌卓连仁就把所有的银票提了出来,因着那嫁妆地卖的偷偷摸摸的,所以压价不少,本来价值四千多两的地,一共也不过三千来两银子。
卓连仁摸着怀里三十张银票放下心来,琢磨着再多添些送给卓承淮,到底添多少钱才能让卓承淮满意么?
卓连仁这一路坐在马车上苦思冥想,直到到家才刚刚想出些头绪来。谁知他踏进家门第一步,脖子上就被架了两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