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简亲王就带着亲卫赶到,见此情形,他也是大吃一惊,立刻拿出自己的钦差关防,封了库房。
罗思雨跟崇飞虎同处一室,她早早就被吵醒了,再也没有了睡意,披衣起身去看,只见外面灯火通明,显然是出了大事。
早饭时分,崇飞虎没有回来,送饭的士兵告诉罗思雨仓库失窃了。她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有内鬼作祟。否则的话,以崇飞虎治军的严谨,外人无法潜入。
她无心茶饭,草草喝了一碗粥,就开始紧张的思索这件事。太奇怪了,细细想来,整件事有几个疑点,首先,吝啬的皇帝这一次格外大方,竟然足额拨付了粮饷,没有打折扣,也没怎么拖延,其痛快的程度,跟他以往的吝啬想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其次,饷银放在龙城卫所的库房被盗,这本身就是一件可疑的事情,银子跟银票是不一样的,十万两白银,足足有六千多斤,至少需要二三十个壮汉一起动手,才能将这些白银运走。
龙城卫所是一所军营,试问二三十个壮汉,怎样才能在不惊动大家的情况下,偷偷搬走这些白银?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那就是卫所有内鬼。
看起来要追查这桩银两失窃案并不难,但是罗思雨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眼前似有一层薄纱遮住了真相。
简亲王跟崇飞虎查看了库房之后,没有发现地洞和密道,当即就写了奏章,说明此事,用火漆封上,快马送回帝都。
在简亲王的指挥下,龙城卫所当夜看守仓库和营门的所有卫兵,都被带往龙城府的监狱暂时收押。这些人有极大的犯罪嫌疑,简亲王要保留第一手证据,以备朝廷来人查问。
到了晚上,崇飞虎才回到中军,他神色平静,却掩盖不住疲惫,一缕淡淡的沧桑从他英挺的眉眼透出。
罗思雨很少看到这样的崇飞虎,即便在阴山前线,他跟北元人彻夜厮杀,也没能在他眉间留下痕迹。不知为什么,崇飞虎现在这幅身心俱疲的样子,让罗思雨心中起了小小的怜惜。
他是盖世英雄,抗击北元入侵,面对死亡的威胁也没有退缩过一步,却中了从身后射来的冷箭。
罗思雨默默起身,盛了一碗粥放在崇飞虎面前,温言道:“将军,先吃饭吧,一切都会好的!”
崇飞虎不忍拂了罗思雨的好意,他起身搀扶着罗思雨坐下:“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做这些粗活!”
罗思雨笑着应承下来,二人一起吃饭。罗思雨自从嫁给崇飞虎,从未像这样关心过他,崇飞虎倒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心情不好,还是比平常多用了两碗饭。
见崇飞虎吃了饭,罗思雨才开口问道:“将军,不知道失窃案你调查得怎样了?”
崇飞虎摇了摇头:“简亲王已经把昨夜执勤的人员全部关了起来,这件事不由我们来调查,要等着朝廷来人。”
“为什么?”罗思雨有点惊讶。
崇飞虎默默笑着,看着罗思雨,过了很久才道:“思雨,你有没有听过监守自盗这几个字?”
“可是,你怎么可能?”罗思雨用小手捂住嘴唇,差一点就惊叫出声。
崇飞虎沉稳的点点头:“你知道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我也的确没有做这样的事,但是朝廷不知道,那些没有调查过的人不知道,所以我要避嫌。”
罗思雨感觉到一股冷意,这就是来自身后的暗箭么?先将大批财物送进卫所,再里应外合将财物盗走,这样一来,就算是崇飞虎能撇清自己的责任,也少不了一个监管不力之责。
好阴毒的计谋,罗思雨为崇飞虎感到悲哀,他抗击外敌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全,现在却被自己人这样不遗余力的算计,想必心中很难过。
她不知崇飞虎是否想到了这一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开口提醒他。在罗思雨看来,崇飞虎此人风光霁月,实在是个磊落的君子,面对强悍的敌人绝对你不会落于下风,但是面对这些鬼蜮伎俩,他可能会应对不暇。
跟往常一样,罗思雨倚在榻上看书,崇飞虎坐在案旁处理公务,就在这个时候,罗思雨开了口:“将军,你朝中可有政敌?今天饷银在卫所失踪,实在是蹊跷,我怀疑你身边有对手派来的人,伺机陷害你!”
崇飞虎闻言愣住,他思忖片刻才道:“我忠于皇上,从未结党营私,也不争权夺利,应该没有政敌!”
罗思雨想了一想,追问道:“将军,那么你有没有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崇飞虎看了看罗思雨蹙眉苦思的模样,摇了摇头,“我的身家都是凭着一杆枪在战阵上杀出来的,每一次晋升,都累计在无数敌人的鲜血和头颅上,与他人无关!”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感觉这一次失窃案,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针对的目标正是你,”罗思雨扳着细白的手指分析着,“可是,你现在一没有政敌,二没有竞争对手,那会是谁陷害你呢?”
崇飞虎一笑,大约是认为罗思雨的阴谋论很幼稚,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心清白,日月可见,即便有人用鬼蜮伎俩对付我,也由得他们去,反正我堂堂正正,没什么好怕的!”
罗思雨抿了抿嘴唇,苦口婆心道:“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周皇帝并非明君,他是非不分,极易被蛊惑,咱们还是多想想,不要被那些小人钻了空子。”
“若是你有什么闪失,大周百姓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崇飞虎爱国忠君自不必说,但罗思雨的话中,却是最后一句打动了他,他目光灼灼,看向罗思雨道:“你说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倒行逆施害忠良
罗思雨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崇飞虎问的是什么,她强自镇定,斜睨了崇飞虎一眼,娇嗔道:“怎么,难道我不能依靠你吗?”
这句话看似浅怒薄嗔,其实是在撒娇,崇飞虎听得十分受用,严肃的面孔一下子和暖起来,他笑道:“自然是可以,你……”后面的话被他咽回了肚中,他本想说,你现在就可以过来靠着我。
罗思雨看他神色,知道他多半是将调笑的话给收了回去,她也不揭破,继续说道:“将军,朝中像你这样的纯臣不多,你就算是为我着想,也要小心为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崇飞虎若有所思,他自幼生在国公府,老国公功成名就,世人敬仰,他很少经历这些权谋争斗。白银失窃案的蹊跷之处,崇飞虎不是没有看出来,只是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不敢朝着那方面去想而已。
罗思雨见他听了进去,也就不再劝说,崇飞虎何等聪明之人,一点就透,不需要再多说废话。
二人各怀心思睡去,这一夜倒还安静。
第二天一早,就传来了消息,帝都来使,专为查处白银失窃案而来。这个带着谕令而来的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楚昊天。罗思雨不禁感叹,这世界说小可也真小,这么快就又遇到了她命中的天魔星。
崇飞虎被召去,到了午时还没回来,钦差来到龙城,照理崇飞虎要陪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罗思雨却不安起来。她直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午饭刚刚端上来,罗思雨还没有动筷子,就看到王二慌里慌张闯了进来,王二原本是崇飞虎的亲兵,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夫人不好了,有人要害将军!”
罗思雨大惊,忙追问究竟发生何事,王二却不知详情,只知道崇飞虎已经被钦差扣押,失去了自由。
王二一拍脑袋,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将军临别前,瞅准一个空挡,让我把这个务必交给你,想来其中定有玄机!”
罗思雨接过白纸,只见上面写着“生女犹得嫁比邻”,这是一个字谜,谜底就是家字。崇飞虎为什么要给她提示家呢?
罗思雨思忖片刻,突然变了脸色,“不好,王二,你快去找人,能信得过的兄弟,最少三十人,然后跟我进龙城!”
罗思雨一向都是春风和暖,笑脸迎人,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说过话,王二却知道,定是将军到了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再次跑了出去。
罗思雨则利用这段时间换上了男装,她要骑马,女装拖拉碍事。
毕竟这里是崇飞虎的天下,王二没用多长时间,就集结了四五十个健壮的军卒,连同马匹。他一边服侍罗思雨上马,一边焦急的说道:“前门被钦差堵住了,我们从后门离开。”
不管从哪里,只要尽快赶到龙城就好,罗思雨胡乱答应着,混在军卒中疾奔而去。
后门在校场旁边,这里有一个出口,平素很少使用,只有王二这种积年老兵知道。显然后门还没有被钦差发现,守门的依旧是崇飞虎旧部。众人顺利离开,迅速朝着龙城方向而去。
跑过一段山路,马上就要上官道,王二突然大声道:“不好,前面有人!”
罗思雨也看到,就在官道的入口处,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各个身着红色飞鱼服,可不正是锦衣卫么?
她心思电转,知道硬闯是不行的,伸手命众人减速,她则在人群中紧张的搜索着。
果不其然,楚昊天就在其中,他仍旧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咋一看到罗思雨,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双手一挥,他身边那些番子顿时雁翅排开,将众人的去路堵了起来。
“崇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楚昊天将“崇夫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罗思雨并不停留,缓步走到了楚昊天的身边,二人的马头几乎挨在了一起,“我身子不适,要去龙城看诊,”短时间内,罗思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楚昊天打量了一下她骑的马,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沉吟道:“是吗?身子不舒服就不要骑马,来人,送崇夫人回去。我来为夫人请大夫看诊!”
“不行!”罗思雨脱口而出,几乎要骂出声来,真不知这楚昊天到底是关心她还是害她,竟然事无巨细,什么都想插手。
“哦?为什么不行?”楚昊天见她像炸了毛的小猫,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她此刻在为了别的男人奔波,好笑的是,明明美艳娇媚,却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态,让他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罗思雨眼珠一转,突然显出娇羞的模样,“其中缘由,不方便在这里说,还请大人放我离开,等日后,我自会向大人禀明详情!”
她肌肤如玉,此刻霞生双靥,看起来明媚可爱,一双大眼睛水波荡漾。楚昊天心中一动,轻羽跟他相好之时,每每有事相求,就会露出这幅又娇又俏的样子,撩拨得人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