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考场外传来了脚步声,考官们就要进场。
上官敬一脸谄媚,走在前面引路,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仪容清癯,蓄着髭须,考生们一见此人就发出了低低的惊叹声。
简亲王朱程锦是皇帝的亲弟弟,皇图霸业六亲不认,当年护照夹兄弟经过一场混战,决出胜负之后,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皇帝和朱程锦了。他们是一母所生,皇帝对朱程锦信任有加,可以说朱程锦是大周朝权势仅次于皇帝的人。
朱程锦没有明确的差使,应该是今天赶巧了遇上考核,生出了兴趣来看看。罗思雨敷衍的跟着大家行过礼,她对于这些达官贵人没有兴趣。
朱程锦却似对制药很感兴趣,考核开始之后,他背着双手在屋中穿行,煞有兴趣的打量着制药的器皿。上官敬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罗思雨已经将小埚架到了炭火上,将草药放了进去,快速炒制,当药材冒起了白烟,她拿起大碗,瞅着最佳的时机倒下去降温。
这时大部分人都紧张的炒制药材,清水是把控火候,降温用的,那水不是浇在锅里,而是浇在炭火上。
就在众人都全神贯注的时候,突然传出一声杀猪一样的惨叫,一个人面前火焰斗涨,瞬间就扑到了此人脸上!
第九十章 害人不成终害己
在罗思雨身后燃起了烈焰,室内瞬间就充斥着烧焦的毛发皮肉味道,伴随着惨烈的痛呼,乱作一团。罗思雨只觉得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抱着她就朝外冲去。
简亲王的下颌就靠在罗思雨的头顶上,手还环在她的腰间,在室内爆出火焰之后,正是简亲王一把抱住了罗思雨,用最快的速度将她带了出来。
罗思雨一抬眼,就能看到这个尊贵男人的眼睛,那里面有探寻有挣扎还有焦急,她一时间愣住,难道他是轻羽的旧相识?
简亲王见她无事,这才松开双手,他后退了一步,负手而立,面沉似水,似乎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罗思雨的错觉。
侍卫们团团涌上,将简亲王围在中间,他沉声道:“我没有事,你们速速将里面的人带出来。”
上官敬手忙脚乱跑了过来:“王爷,属下有罪,不该让您涉险!”他脸上蹭着一块黑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简亲王没有理睬上官敬,而是伸手捻了捻罗思雨的一缕秀发,因为溅上了火星,那缕头发已经烧焦了。罗思雨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呆了,结结巴巴道:“多谢王爷!”
简亲王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去,查看那些从屋中出来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单纯受了惊吓而已,没有受伤,只有处在火源中心的人被波及。
沈富花满脸都是透亮的燎泡,正闭着眼痛苦的呻吟。几个教师已经命人去打冷水来给她冲洗。还有一个女子,就是站在沈富花正前方的女医,她的头发被火苗烧去了大半,肩上也被烧出了燎泡。
沈富花略略缓过劲来,睁开眼睛,费力的在人群中搜索,指着罗思雨叫道:“是她害我!她将降温的清水换成了白酒!”
众人哗然,怪不得那火起得突然,用酒泼上燃烧的炭火,可不就是这种效果吗?
沈富花脸上被烧,剧痛已经让她趋于疯狂,她不顾一切的冲向罗思雨:“你这贱人害我!”
罗思雨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柳腰微摆,往简亲王身后躲去。简亲王微微点头,早有侍卫将沈富花抓住。
沈富花被制住,大哭道:“王爷,您要为我做主啊,是这贱人调换了我的清水,她的心好歹毒!快把她抓起来!”
上官敬瞠目结舌,首辅的侄女在他的地盘上出事,这可是将天捅了个窟窿,偏偏沈富花之人的凶手又惹不起。他搓着手,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简亲王。
简亲王清了清喉咙,伸手拍了拍罗思雨,像是在安慰她,这才开口道:“你指认罗女医,可有什么凭据?”
沈富花一怔,她此刻脸上布满燎泡,模样十分可怖,从她喉咙中发出呵呵的声音:“王爷,她与我有仇,所以利用这次考核的机会陷害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简亲王招手命上官敬过来:“这些清水是谁准备的?”
上官敬擦着头上的汗水:“是尚医局的药童做的,历来考试都是他们做的,从未出过差池!”
“那么可有人在一旁看守?”
“呃,并没有。”
“那么是哪些医生最早进来这个考场的?”简亲王再次将目光转向参加考试的医生们,他位高权重,积威赫赫,光是看着他威严的脸,就让很多没见过世面的医生腿肚子转筋。
马上有人指认了几个医生,说他们是最早进入考场之人,其中就有站在沈富花前面的那个女医。
简亲王金尊玉贵,他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挥了挥手道:“将这几人带下去问话,我就在这里等回音!”
站在沈富花前面的女医没有想到,会将她当做嫌疑人带走,她慌张的喊道:“王爷,不关我的事,是沈小姐安排我做的!”
这一下真相大白,原来沈富花小肚鸡肠,她昨天命人陷害罗思雨和金淑梅不成,今天再次萌生恶意,她们将罗思雨的清水换成了烈酒,就是为了激起火焰毁了罗思雨的容貌。
那帮凶只不过是个小女医,早就被简亲王吓昏了头,哭哭啼啼说了半晌,才将事情说清楚。到了此处,众人心中都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调换的是罗思雨的清水,为何出事的却是沈富花呢?
沈富花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她已经想明白,分明就是罗思雨调换了清水,可她是怎样动的手呢?沈富花哑巴吃黄连,无法在指认罗思雨,只能忙着澄清自己的嫌疑,她瞪起眼睛呵斥自己的帮凶道:“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我为什么要指使你陷害别人?”
小女医涕泪横流,不敢再辩,委委屈屈的跪在地上。简亲王却不准备放过沈富花,他连眼皮子都不抬,吩咐道:“既然有争议,就将嫌犯都送到京兆府去审吧,这里是尚医局,不要耽搁了大家考核!”
沈富花顿时哭天抢地叫起了冤枉,她的威严吓唬这些普通医女们足够了,王爷的侍卫可不买她的账。
罗思雨将手扪在心口,暗道一声侥幸,这件事她当然有份,不过看起来这简亲王倒像是有意要放她一马。
简亲王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罗思雨的动作,柔声问道:“你宿疾发作了?”他问得极其自然,似乎知道罗思雨有这方面的疾病。
罗思雨忙将手拿下,笑道:“多谢王爷关心,我很好!”
闹得鸡飞狗跳之后,两个嫌犯受伤,被送到京兆府审问去了,上官敬暗叫倒霉,知道考核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他苦着脸问道:“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简亲王轻轻嗤笑道:“我不过顺路过来看看,这里还是你的衙门,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抬头瞅了瞅天色:“我还有事要进宫,这就走了。”上官敬忙不迭的送他离去。
众人慢慢散开,金淑梅心有余悸,跟罗思雨一同离开。走到了回廊之下,眼看着四下无人,她才悄悄问道:“思雨,亲王好像很关心你,你们认识吗?”
罗思雨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他!”她是罗思雨不是轻羽。
“你从未见过我吗?”伴随着这句话,本该早就离去的简亲王冷着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他身长玉立,亲王服饰上绣着的五爪龙闪着金光,神色恍若山顶白雪。
第九十一章 夜摘星好事多磨
简亲王突然出现在面前,罗思雨跟金淑梅不由得大惊,还未等金淑梅施礼,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就不由分说伸手带她离去。
罗思雨这才注意到周围的路已经被封了,她就是简亲王想见之人,这才能走过来。简亲王咄咄逼人,罗思雨当然不会与他争锋,她微微一笑,敛衽施礼,“王爷,我只是卫所的一个普通女医,怎么有机会见到您这样的贵人?”
她眼神清澈,目光明亮,卷翘的浓密睫毛妩媚妖娆,红唇饱满,粉白脸颊细腻光洁,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站在回廊下艳光四射,比外面的阳光还要耀目几分。简王爷看得有些痴,过了好久,他才苦笑道:“往事已逝,凭着你说吧,只要你高兴就好!”
二人静静相对而立,一个有满腹的话要说,一个不明所以不知该说什么好。罗思雨鬓边掉落一缕秀发,简王爷伸手为她撂到了耳后,这才道:“好好的,我要你好好的!”
扔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简亲王背着手转身离去,身形萧索,似乎刚刚受了什么了不得的打击。
罗思雨瞅着他转过了回廊,这才松了口气,总算不需要再应付这人了。
沈富花毁了容,不过她原本也算不得美人,眼下不过是变得更丑,被沈毓亲自从京兆府接回了府,帮凶小女医谋害同僚,被尚医局除名。简王爷对罗思雨关照有加,众人看在眼中,一时间没有人再敢找她的麻烦。
金淑梅似乎是得了什么叮嘱,决口不提简王爷,仿佛她从未见过此人。一切如昨,只是少了捣乱的沈富花,考核步入正轨。
考核进行的很顺利,眼看着距离结束还有一天的时候,申屠宏亲自送来了一封信。
罗思雨有心不看,申屠宏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无法,只好拆开信慢慢读着。信是楚昊天写的,说眼下有个机会得到慧剑,如果罗思雨想要解开千结的毒素,就在酉末戍初时分到北镇抚司来一趟。
“不是说只有为锦衣卫效力二十年,才有资格拿到千结的解药吗?”罗思雨轻轻折好信纸,蹙眉询问申屠宏。
申屠宏嘿嘿笑道:“楚大人是指挥使,锦衣卫中第一人,他说有办法,应该就是有办法,罗姑娘不妨一试。”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让罗思雨很纠结的问题,楚昊天与轻羽纠葛匪浅,对于他们这一段孽缘罗思雨也不知该作何评价。说互相利用,楚昊天能从悬崖跃下救她,又分明有情。
罗思雨想了想,终于叹口气道:“好吧,我会去的。”前路多艰险,解开千结,才能真正脱离锦衣卫这个火坑,就算是赌一把也要试试。
这一天罗思雨都魂不守舍,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太阳西斜,天还很亮,罗思雨终于站到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口。这里还跟第一次看到时一样,朱漆大门紧闭,汉白玉狮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罗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