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过马路吧,这里不让停车。”他顺手握住她的手腕,带她回到车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习尽欢坐在副驾上,看着他绕过车头上车,心情也由错愕,变成因为羞耻而故意装出来的冷淡。
利慎平发动车子,暗自舒了口气。
刚才他还真怕她直接不接电话的。
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她。
见她拘谨地在副驾上,垂着眼,蜜色的小脸上似覆了一层冰霜。
利慎平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追问那句话的。
他不愿意见到她难堪。
握在方向盘上的长指,轻轻一敲,利慎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两个人沉默片刻,他缓缓把车停在了路边,轻松地说:“尽欢,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去喝早茶?”
习尽欢摇了摇头。
“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习尽欢阴晴不定地看了他一眼,“……利总,刚才不是我说的,是我旁边的人!”
“我知道。”利慎平点头称是,“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你的声音呢。”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习尽欢会错了意。
她有些狐疑,“是吗?”
“当然。”他回视着她,一脸坦荡。
听他这么说,习尽欢半是心虚半是自欺,“嗯嗯,你没误会就好。”
她转头看向车外,“怎么停在这儿?”
利慎平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去买包烟。”
看着他下车去了路边的便利店,习尽欢一个人坐在车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的觉得有点尴尬啊。
没一会儿,利慎平重新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杯关东煮,“是不是没吃早饭?随便吃点垫下肚子吧。”
她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关东煮?”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改问,“你们平时也要吃这种东西吗?”
利慎平发动车子,“店员说小姑娘都喜欢吃,我就随便买了几串。”他偏头看她开心,也笑了起来,“你喜欢吃什么?下次买的时候我多拿点。”
“虾丸和鱼豆腐!”习尽欢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会觉得不健康不卫生呢。”
“吃东西不见得全是为了健康卫生。”他也笑,“有时候,开心也很重要。”
这倒也是。
习尽欢高兴起来,闻着关东煮的香气,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吃了起来。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利慎平见她又自然了起来,笑着问:“好吃吗?”
她含着虾饺含混道:“嗯!”
“那……给我尝尝?”
习尽欢愣了下,看着纸杯里的关东煮,只有一串鱼豆腐是她还没吃过的。
她把嘴里的虾饺咽了下去,举着杯子给他,“喏,鱼豆腐我没吃过。”
利慎平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我开车不方便。”
习尽欢看着红绿灯,想想也是,没心机地说:“那我喂你吧。”
等的就是这一句。
利慎平镇定自若:“也好。”
习尽欢捏着竹签,抬手伸了过去,细心地用纸杯接住,免得汤水滴下来弄脏座椅。
他偏过头,靠近她的手,抬眸看了她一眼,才张嘴含住。
见他咬下一颗,习尽欢脸上流露出浅浅的姨母笑。
原来利总也这么贪嘴。
她笑着问:“好吃吗?”
利慎平伸舌舔过嘴唇,咽下食物后才说:“你喂的,当然好吃。”
习尽欢看着他舌尖扫过嘴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又听他说这种话,双颊跟着热了起来。
“……听不懂你说什么。”她偏头看向窗外,下意识地继续咬了一口手里的鱼豆腐。
刚咀嚼两口,她忽然一顿。
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啊……
习尽欢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心虚地用眼尾偷偷瞄他,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那嘴唇……不知道吻上去是什么感觉。
*** ***
两个星期的时间,习尽欢的手已经愈合,又开始给利慎泽做饭,要不是姨妈的食谱及时送到了,她都快黔驴技穷了。
中途利慎平邀请她一起跨年,被习尽欢很严肃地,婉拒了。
“利总,我和心蕾约好了一起跨年,太晚了不安全,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家了。”
她默默地强调了那个“太晚了不安全”,想让利慎平知难而退。
他没有强求,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
其实心蕾那几天加班,她一个人在家宅了两天。这两天她也没闲着,天天在家里抢过年回家的高铁票。
连续三天,二等座一放出来就被抢空。她查了查机票,还是比一等座贵好几百。习尽欢有点纠结到底买什么。
她本来不想暴露自己辞职的事情,可看着来回的票价都越来越高,只好向金钱屈服了,准备除夕当天回去,过去元宵节再回来。
但这也抢不到票!
不知怎么被利慎平知道了,他很克制,轻描淡写地说:“我刚好看到朋友圈有人急卖航公里程,这种应该很便宜的,要不帮你问问?”
“好吧,那麻烦你了。”习尽欢没抱什么希望。
背了她,利慎平立马吩咐秘书买妥了机票。他早就知道她会问,主动报了个比高铁稍微贵两百块的价格。
才一千块,划算!
习尽欢松了一口气,“那我马上转给你。”她抢在利慎平拒绝前连忙说,“一定要收下。”
“好吧。”利慎平淡淡地,“那我到时候送你吧,怕换票出现问题。”
习尽欢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她把要带的礼物都锁进了一只24寸的大箱子里,自己的东西倒是寥寥无几,只拿了件羽绒服等下飞机穿。
南兴又是外来人口居多的大城市,一到春节这样的节日,机场和火车站就成了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
利慎平自己开车,提前送她去机场,看着她过了安检才挥手告别。
他没急着走。
过年过节的时候,飞机很容易出现晚点或者取消的情况。
利慎平把车开到了一旁,想等她准时起飞再离开。
下午的天空晴朗干净,车子里放着一首英文老歌,他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歌声中夹杂着震动。
手机响了,是她。
他迅速接通:“出什么问题了?”
习尽欢支支吾吾的。
“尽欢?”
登机后的习尽欢有些难堪,背着旁边的旅客小声说:“我,我怎么会是头等舱啊?”
春节期间,哪有一千块的头等舱?
习尽欢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不等利慎平解释,“利总,我查过了,头等舱要2500,我马上把差价转给你。”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见外吗?”
“这是两回事。”她小声辩解。
“如果你非要还我的话,那……”利慎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在思索。
习尽欢等了半天没见下文,于是问:“那怎么样?这个钱我一定要还给你的。”
利慎平应了一声,慢慢地开口:“那这样吧,从初一开始,你一天发一百的红包给我,就当是新年的好彩头吧。”
“这样吗?”习尽欢觉得这样不太好吧,“这样好像显得我不是很诚心一样。”
一共也就一千多块钱,哪有人这样一天一百地还。
“不会的。”电话里的声音多了一丝暖意,利慎平随口哄她,“南兴有这样的风俗。”
习尽欢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坚持,“那、那好吧。”
空姐在旁悄声示意她关机。
习尽欢连忙说:“那好吧,先这样。我关机了,到了再联系。”
“好。”
机场外的利慎平,半倚靠着车身,双眼微眯,望着不远处的机场跑道。
脑子里忽然想起利慎泽的声音。
“要相互亏欠,女人才会忘不了你。”
利慎平嘴角微勾,笑容有些无奈。
他摸出烟盒,长指取出一支细烟。
柔软的唇瓣含住滤嘴,却没有点燃。
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他看着一架又一架飞机密集地起飞,不知她会被哪一架飞机平安地送回家?
不过没关系。
他仰望着天空,淡淡笑开。
初一到十五,一天一百块,刚好等到她回来。
第36章 我想你了
习尽欢第一次坐头等舱,一路都很兴奋,直到落地取行李。
头等舱的行李拍挂着优先的牌子,可是传送带都已经转动出十几个行李箱了,习尽欢也没等到自己的。
过年过节易出错,她跑去问旁边的地勤人员会不会丢了。
地勤手里的对讲机叭叭叭地叫,不耐烦地说:“这哪儿知道啊,得等行李全都出来完了才知道。”
“可是我头等舱要优先送的啊。”
“嗨,大过年的谁能保证头等舱就先送?”
“……那还贴个牌子干什么。”
地勤眼皮都不抬:“总比不贴好啊,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听到这种论调,习尽欢有些无语。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她的行李终于出来了。
“麻烦让让。”她侧身从前排的人中挤了进去。
旁边的大叔见她吃力,干脆帮她从传输带上提出了行李箱,“嚯,你这箱子够重的啊!”
“带了点特产,谢谢您啊!”
习尽欢看了看手机,离飞机到达都过了半个小时了,她推着行李,小跑着出门到达闸口。
闸口外放眼望去都是乌压压的人头,一张一张脸悄声期盼着,木然又焦急,只有在看到熟悉的面庞时才瞬间绽放出笑容。
习尽欢有点近视,仰着脖子到处看,忽然听见嘈杂的人声中,一个洪亮的声音以压倒性地优势脱颖而出:“习尽欢!在这儿!这儿!”
习尽欢眯眼一看,果然是浓妆艳抹的汪秀梅,旁边还有因为妈妈嗓门太大而一脸难为情的妹妹汪素素。
她推着行李快步跑去,“姨妈!素素!”
习尽欢一走近,原本笑脸如花的汪秀梅看着她裹着个黑色羽绒服又素着一张脸,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哎呀,你怎么回事,妆也不画画,好歹图个粉底呀。”
“我坐飞机涂什么粉底呀,闷久了要长痘痘的。”
“你就是懒!”汪秀梅接过她的行李,“你看看我,过年专门烫的头——小姑娘家家的妆也不画,头发也不弄弄好,真没个收拾!”
习尽欢看着她烫了个小卷发,矮胖矮胖的身上穿了件短款的皮草大衣,看上去倒确很精神漂亮。她只好敷衍道:“哎呀,明天再画。”
汪素素抿嘴一笑,趁机说:“姐,我妈还专门换了大一号的金耳环才出门呢。”
习尽欢见她笑着横了她妈妈一眼,小鼻子小眼睛里都是看笑话的神情,挽着她故意说:“等你考上大学,姐给你买一对更大的!”
汪素素果然气得跳脚,“谁喜欢了!我才不要呢,多俗气!”
习尽欢跟汪素素虽然是表姐妹,但两个人都像妈,五官倒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汪素素肤色白,性格纤细,又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跟汪秀梅和习尽欢的气质相去甚远。
“俗个屁,我这个好着呢,不要拉倒,以后我的金项链都给你姐。”汪秀梅训了她一顿,又往习尽欢后探了探身,“周远航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习尽欢没想到姨妈一见面就问周远航,支吾了下才说:“人家也有家啊,好不容易过次年,得回去看看父母吧。”
汪秀梅哼了两声,不太满意,“行了行了,先回家吧,你张叔还在车库等着呢。”
三个人这才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去了地下停车场。
春节的机场停车场,到处都是车,她们走了老远,才看见角落里停着辆面包车。还没走近,驾驶位上跳下来个面色黝黑的男人,瘦瘦高高,看上去老实巴交的。
他小跑两步,嘴上说着“我来我来”,一把将汪秀梅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去,打开车门,让母女三人上车。
习尽欢连忙叫人:“张叔,过年好啊!每次都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
张叔追了汪秀梅三年多,汪秀梅以汪素素要高考为由没松口。张叔也老实,觉得为了孩子是应该的,一直等着她,汪秀梅有什么事儿都忙前忙后的。
张叔开面包车送她们回了家,又帮着汪秀梅把年夜饭张罗上才准备往自己家里走。
“张叔,这是给您带到一点特产,我听姨妈说您添孙子了,我也没什么准备,一个小红包算是心意。”习尽欢见他要走,连忙把准备好的礼品和红包拿了出来。
张叔坚决不肯收。
汪秀梅从厨房一看,挥了挥手,“给你你就拿着。”
他这才收下,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见他走了,汪秀梅问习尽欢:“你红包包的多少?”
“没多少,”习尽欢知道她心疼钱,“就两百块。”
“浪费呀,一百块就好了呀!”
习尽欢劝她,“张叔还专程来接我呢,一百怎么拿得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