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的主观想法被无端干涉，还只能够无条件接受，换了谁谁都没有好脸色。
而以后，实现他的理想的可能性越来越少，观众的口味越来越“刁钻”，越来越市侩，能够容纳腾建安这样的影视市场将越来越小了。
这么一想，她竟然对这位暴躁无常的大胡子导演，多了几分同情心。
“各部门，准备，试镜第26场第1次，开始。”随着场记板在安歌面前吧嗒一响，摄影机的镜头如同眼睛一般无声地转动着。
口罩遮住了半个面颊，安歌握着玻璃针管，眉心微蹙，眼神认真严肃，紧紧盯着男主角：“打针，你先把裤子脱了。”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正文 第181章 进剧组
扮演男一号的男演员叫吴超，是第一次演“男一号”，他的经验不足，很快就被眼前这个小姑娘弄得怔住了。
腾建安的看着一旁的监视器，眉心微蹙。
这是什么个男一号，竟然还没有入戏比人家一个新人还慢。
他张了张嘴，刚想发飙。
谁知道小姑娘挑了挑眉心，侧了侧脸颊，乌黑的眼珠继续看着男一号：“怎么？不知道打针要脱裤子？”
她的嗓音微微清冷，黝黑的眼中带着那个年龄小姑娘特有的执拗，男演员怔了一会儿接了过去：“我……”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色的需要，还是因为被小姑娘的气势所压倒。
安歌的站在一旁，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摄影师推进了镜头，正好可以看到她眼中所蕴藏的那一股清冷的傲气。
这完全是碾压主角的势头啊。
相比“奶油小生”一般的男主角，这个小姑娘的眉眼隐约透出的坚毅才是腾建安所喜欢的军人气质。
他没有叫暂停，继续捋着胡子观看下去。
有一点点有趣。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碾压男主的。
……
这一场戏剧本只不过只有半页纸，却被这个女孩子发挥了将近十分钟，摄影师拍了全部的镜头，还给了不少大特写。
冲着腾建安身边低低地赞叹了句：“很上相，很有镜头感。”
拍完了这段戏，安歌老老实实地站在腾建安面前，低眉顺眼。
腾建安沉吟了会，嗤笑了声：“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戏的嘛。”
安歌脸上微热，并不否认。
就那么两句台词，如果不给自己加一点戏，跟活动背景没什么区别了，犯的着让那个梁副导演去选演员嘛。
现场拉个长得五官端正的群众演员都能够搞定了。
见她不作声，腾建安微微笑了一笑，转过头去和摄影师，制片人去商量别的事情了。
梁副导演有眼力价，立马拽了拽安歌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自己出来。
出了摄影棚，有清凉的风吹过来，安歌觉得住自己滚烫的脸颊慢慢地冷却下来。
她低头从书包里翻出了月票。
梁副导演瞥了她手中的月票，哼笑了一声：“怎么？这就打算回去了？”
安歌笑了笑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梁副导演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盒，从里面倒出了一根烟，含在嘴里，自我介绍道：“我叫梁东，原来是学表演的，不过像我这样的长相做演员恐怕没什么出息……”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就开始各个片场混口饭吃，慢慢就混成了副导演……”
安歌叫了一声：“东哥。”
“干这么这一行比较累，所经历的事情与其他行业不同，很多苦说不清，道不明，外面的人看着吃香喝辣，外表光鲜，其实真的是一言难尽……”不知道是不是深有感触，梁东的语气有一点萧索，他瞥了一眼安歌：“怎么不好好跳舞，想着拍电影？”说完又感慨地自言自语：“倒也是，这年头跳舞哪有拍电影容易出名，又不是八个样板戏的时代了……”
安歌说：“我的腿受了伤。”
梁东嗯了一声。
安歌继续道：“我现在在进行恢复训练，不过可能不会回到以前的水平。所以我准备去考电影学院……”
“你在上常教老师的辅导班？”梁东问。
安歌点了点头，梁东若有所思地吐了一口烟。
“你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到底怎么说了……”
抽完那根香烟，梁东推了门进去，脸上又换了一副谦卑讨好的表情。
腾建安在和制片主任说话，梁东，不敢打扰垂手站在一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等到腾建安和制片主任说完了话转脸看到了静默在一旁的梁东：“怎么？你有事？”
“那个……小护士还在外面等着，是不是让她回去……”
梁东小心翼翼地说，抬眼瞧着腾建安的脸色。
腾建安微蹙了眉心。
他又转了脸去看制片主任：“刚才那段戏你看了，感受如何？”
制片主任哼笑了一声：“老腾，你别问我，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别又说是我给你施加的压力，你说是领导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都拍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着……”
腾建安嘻嘻笑了笑：“那这个丫头要不然就留着呗。”
制片主任说：“您是导演，演员的事情您做决定，那些吃喝拉撒的脏活累活我来干，不就是个有两句台词的小龙套嘛，您犯不着问我。”又转头向梁东说：“小梁，听见没？腾导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人是你找的，有什么问题兜着，这演员是哪里借的？”
梁东暗自腹诽：“自己都说了是个只有两句台词的小龙套，能有什么事……”但是他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连忙答了好几个“是”。
腾建安又说：“对了，你前面说这丫头的工作单位是哪儿的，你给人家开个介绍信，办个手续……”
梁东说：“是**军区文工团的。”
制片主任不以为然：“这两句台词……还需要开介绍信？”又说：“也好，开个介绍信吧，这样正规一些，是部队文工团就好办了，反正不会因为遇到狮子开口的……那钱，你按照比群众演员的价格给她多个10%，她应该不会有意见吧？按天结账。”
梁东说好嘞。
腾建安嗤笑道：“你啊，眼里就是钱。”
制片主任甩了手，准备离开，听到他一说又折回头：“我眼里就是钱？这拍片子哪儿不要钱？全剧组大几十号人，天天吃喝拉撒哪里不要花钱？您是艺术家，您清高，眼里容不下沙子，我不行，我就是一个大俗人，睁眼闭眼都是想到要花钱的事情……您还真的别怪我给您找了这么一对男女主角，要不是他们，咱们还得多花钱……这年头都是一切向钱看，像您这样艺术家，越来越少……”
腾建安推他的后背：“你走吧，走吧，别在这儿发牢骚了，你劳苦功高，我都知道，不就是增加个小龙套，看惹出你这么多废话来。”
制片主任叹了一口气：“我不敢有牢骚哦，这是明年的献礼片，领导重视得很，还真的不敢懈怠着……”他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腾建安瞥了梁东一眼：“你也赶紧去把手续办了吧，明天叫那丫头进剧组……”
正文 第182章 副导演
梁东走出了摄影棚，迟疑了一会儿，又掏出了一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之后，才定睛瞧着那站在不远处正百无聊赖的小姑娘。
并不着急地过去通知她。
这个小姑娘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静，在她年轻的面孔之下，自有一种让人安静的力量。
很奇怪。
梁东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那么作为一个导演的腾建安一定是感受到了，否则，他不会让自己不嫌麻烦地去办什么介绍信，
不就是一个两句台词的小龙套吗，拍摄起来一个小时都不到，拍完之后给个十来块钱，结账走人，既不会出现在演职员表上，也不一定会出现在银幕上。
哪天腾建安剪片子的时候心情不好或是看着不顺眼，说不定就一剪刀卡擦就剪掉了，辛辛苦苦地拍了半天，心心念念期待了半天的，就这么扔进了废片中了。
梁东在当副导演之前是做过一段时间演员的，因为长着一副普通人的面容，他只能在各片场之间跑龙套，有时候能接同时能接几部戏，却说不了一句台词。
有一次跟腾建安的剧组，他知道这个导演不喜欢吹牛拍马，脾气暴躁，他就凭着电影学院学来的那点演技，努力扮演一个听话勤奋，老实憨厚的工作人员形象，拍戏之余，腿脚麻溜地跑前跑后，杂事闲事都是他，苦活累活都是他，这样才引起了腾建安的注意，几部戏下来，腾建安说：“小梁啊，以后你就跟着我跑跑腿吧，也别去演那些龙套了，我看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转行做幕后吧，在我的剧组好歹饿不着你。”
梁东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心里却很悲凉，他的演员梦，明星梦从此画上了句号。
后来他冷静下来想想，还是从心底里感激腾建安的，这个男人是这个圈中少有的义气之人，敢说真话。
眼下，他看重了这个小姑娘，证明自己的眼力不错，带去的人得到了导演的赏识，那么以后导演就会把越来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了。
他梁东会有熬出头的一天。
梁东抽了几口烟，掐灭了烟蒂，大步走近了安歌的身边，笑嘻嘻的说：“小姑娘，你跟我去厂部开个介绍信吧，腾导演看中你了……”
安歌回眸，听了他的话，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如同海棠花倏然盛开，美丽动人。
她立即笑着向他道谢：“谢谢你啊，梁老师，要不是你帮我，腾导演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梁东摇了摇头：“哪儿啊，这都是腾导演有眼光啊，我不过是在一旁美言了几句，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的。”
他故意漫不经心地说，眼光却在观察着安歌的反应。
果然安歌眼神一亮：“梁老师，看您说得，要不是您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呢，太感谢您了。有空我请您吃饭去……
她的语气温和娇俏，一口一个梁老师长，梁老师短，熨得梁东心里非常舒坦，他摆了摆手：“吃饭就算了，以后出了名可别忘记当初是我慧眼识珠就行了。”
安歌点了点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提携之恩的。”
梁东侧了侧脑袋，带着安歌朝着厂部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边：“好嘞，你只要不忘记就行了，我看啊你是会有那一天的，不信咱们等着瞧吧。”
……
安歌回到文工团向杨立新交借调函的时候，杨立新吃了一惊。
这前几天才谈过话，没过半个月就有摄制组要借她去拍戏，动作太快了吧。
而且还是八一电影制片厂，和他们军区文工团一样都是隶属于部队政治部，不过人家那单位的职别可比他们大多了，现在开口要借个人怕电影，时间还不长，他能够不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