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别来无恙——楚千墨
时间:2018-07-08 08:28:56

  但这想法仅仅只是冒出了一丝丝,就被她掐灭了。
  这个王爷,对堂主可不好。他竟然还休弃了堂主,现在,再来在这里找她,又有什么用?
  她叫燕青蕊为堂主,而不再叫院主,是因为,现在,郭箐也是万羽堂的一份子了。
  一个月前,小灵儿的病药石无灵,在娘亲的怀里安然地去了。郭箐也就正式接手了踏云居的一切事宜。
  上官千羽猜得不错,郭箐不是真正的老板,真正的老板,当然是燕青蕊。
  三个月前,她盘下了半死不活的踏云居,装修设计,定位,菜式,甚至人员培训,都是由燕青蕊在打理的。
  那神仙醉,当然也是燕青蕊酿的。
  不过,每日亲自下厨做一个菜的老板娘,的确是郭箐。
  郭箐跟随燕青蕊这么久,燕青蕊已经把她调教得厨艺高明,而郭箐本来就是经营着小酒馆,又识文断定,曾经的出身也使她不同于普通女子,甚有见识,又是个聪明有能力的。
  有燕青蕊的规划,方向,又有已经打好基础的客源,她来接手管理,竟是十分轻松。
  现在的郭箐,是万羽堂土舵京城分舵的分舵主。
  郭箐的任务不仅只是经营好酒楼,还包括借这个酒楼收集各路消息等一应事务。
  所以,燕青蕊的诈死,郭箐是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上官千羽走出踏云居之后,仍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郭箐是个人生意人,而且只是燕青蕊雇来的人,所以,她对燕青蕊没有什么感情,燕青蕊遇到事情,她不会伤心,似乎说得过去。
  可是他好像忘了一件事,燕青蕊的身边,不止有郭箐。
  那个叫翡翠的丫头呢?还有海生呢?
  这两个人不是最应该在她身边的人吗?
  为什么他记得当初他帮她下葬,那两个人都不知所踪?
  整个宅院里,只有一具尸体,卧室里的一具女尸,而且被烧成了那个模样,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
  只有她一人,为什么只有她一人?
  是事先早就安排好了,还是只是巧合?
  他一直心中抱着一丝连自己也奇怪的渺茫的怀疑,就是因为这一切太巧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巧合。
  先是燕婉淑前来闹事,打伤了院中的所有的下人,接着下人被全都送到医馆去治疗,她的宅院空虚,所以被西域四修罗给钻了空子,所以惨遭横祸!
  上官千羽立刻吩咐,查找海生和翡翠的踪迹。
  翡翠的踪迹不难找,海生稍难一些,但也很快就找到了。
  竟在搬到这院子的第三天,翡翠和海生就先后离开了她的身边?翡翠在打理着一家胭脂铺,胭脂铺因为刚推出新货,生意极好。
  海生在经营一片田庄,那片田庄也是刚易主不久,海生精明踏实,刚刚上手。
 
 
第603章 该相信了吧?
  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了一样,把翡翠海生送出去,下人都送到医馆里,就像一个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对身边的人都有安排一般。
  上官千羽只觉得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丝丝。
  他先亲自去见了海生,他去时,海生胡子拉茬,正对着屋中一个灵牌上香。见到他时,海生有一些意外。
  虽然对他没有什么逾矩失礼之处,可是看着他的目光深处带着的那丝恨意,还是被他捕捉了。
  去见了翡翠,如果翡翠像郭箐一样,神色淡漠,表示跟燕青蕊只是主仆关系,没有多余的感情,那就一定有问题。
  如果他的疑惑是真的,翡翠应该不会伤心。
  然而,当他来到胭脂铺的后堂,见到翡翠时,翡翠哭得唏哩哗啦呼天抢地的,眼睛又红又肿,泪流如泉,边哭边道:“王妃太惨了,呜呜呜……王爷,你要为王妃报仇哇,呜呜呜……一定要把那些想要害院主的混蛋千刀万剐,呜呜呜……”
  被翡翠这么一哭,上官千羽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那股钝痛般的感觉又把他包围了。他刚刚升起的那丝希望顿时就破灭了。
  哭成这样,那多半是事实了。
  等他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失落离去后,翡翠飞速奔到后院去洗眼睛了。
  院主真是神机妙算,说上官王爷会来找她,就真的来了,说到时候哭不出来会引人怀疑,给了她一抹眼睛就会眼泪哗哗的什么水,也果然一抹眼睛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得赶紧洗掉去。
  她都哭成这样了,上官王爷该相信了吧。
  她可不是有心想要咒院主来着,反正她哭的是清河王妃,谁爱做清河王妃谁做去。反正她家院主不是。
  离开翡翠的胭脂铺,上官千羽的心情十分沉郁,他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这些年来,除了当初爹娘遇难的消息传来时,他不曾有过这样的锥心刺痛的感觉,即使他自己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刺痛呢?
  为什么会这么空落?
  为什么好像失落了什么,而那却是他内心深处不愿意失去的?
  到底是什么?
  是燕青蕊?
  不应该呀,说到底,燕青蕊也不过是寄居在清河王府一个空院里的陌生人。还是仇人的女儿,是在他不情愿却因为朝堂政局影响下不得不妥协而接受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一个陌生的,与他毫无关系的女子,会在半年后,这样牵动他的心?
  或者,他之所以这样心疼,不仅仅是因为燕青蕊的死,还因为,他一直以为的心中善良而完美的存在,他青梅竹马的,怜惜爱护的,真心相待的夏紫柔,却不是他以为的这样善良,甚至,工于心计!
  那么,他看到的,是她吗?是真实的她吗?
  为什么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她在他的面前,眼神,动作,姿态,似乎和平时没有二致,然而,为什么他觉得不那么简单?
  是他的心已经变了,还是夏紫柔真的变了?
 
 
第604章 头七
  又或者,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夏紫柔?
  这么想的时候,上官千羽的心更郁结了。他亲自督办而查的消息,燕青蕊的死,与夏紫柔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他心中更深更痛的原因。
  为什么他最怜惜最信任,他以为最善良最完美的紫柔,会与这件事有关?
  她是没有承认,可是她眼中的一丝闪烁,还是被他轻易捕捉。
  所以他的心,在那时候已经冷漠如铁。
  她嫁人了,没关系,他照样会护她周全。
  她不会再在他身边了,没关系,他愿意为了她委屈自己,哪怕被太子那样算计,被步步进逼,他只是在尽力护五皇子周全,并没有展开反击,因为她,因为太子是她夏紫柔的夫君。
  她救过他,没有她,他或者早就死在荒山野岭。
  他的命都是她救回的,他又怎么能毁她的幸福?
  可她,却毁了……一个与她无怨无仇的女子。
  燕青蕊,今天,是她的头七。
  七天了,一转眼,她惨死已经七天。
  上官千羽亲自去买了祭品,骑马出城。
  她因他而死,燕洪阳已经与她断了父女关系,必然是不会在意她的生死的。冷煜源远在云州,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白筱汐追冷煜源而去,那么今天,她的坟前,只有一片清风?一片明月?
  他的心似被揪起,无比疼痛。
  那个女子,也是清扬婉兮的一个女子,也是水木清华的一个女子,若她不是被当成了棋子,成为他上官千羽的王妃,是不是她可以在燕家的家庙里,过平静安然的生活?
  因为他,她的命运被改变。
  因为他,她原本就多舛的命运更加凄惨。
  如果他不去祭她,又有谁会去?
  上官千羽露出一丝苦笑,想不到,她生前,他总是觉得她清淡疏冷的笑意那么刺眼,使他总想去打破,总是看不顺眼。
  可现在,他最常想起的,却是她那清淡疏冷的笑。
  没有让子阳明宇跟着,上官千羽单人独骑,出东城门,策马扬鞭,往望云峰下的那座孤坟而去。
  树木还没有长成,坟地凄清,随着天色傍黑,风吹草伏,野兔出没,更显荒凉。
  上官千羽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孤坟。
  虚云和尚说,她不会进地狱里受苦,不会再有噩运,可是真的有地狱吗?真有的来生吗?
  孤坟,一抷黄土,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的只有简单的五个字:“燕青蕊之墓”。
  没有身份,没有封号。
  她与燕洪阳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不再算是燕家之女。
  她已不再是清河王妃,所以,不再有诰命封号。
  她就算没有与燕家断绝关系,身为出嫁之女,也入不了燕家的墓地。
  她是清河王府休弃的王妃,所以,也入不了上官家的祖坟。
  她只是一介孤女,又死于横祸,所以,朔望山间,望云峰下,便成了她的埋骨之处。
  上官千羽放下手中的篮子,将祭品一一摆了出来,放在坟前。他摆放得很认真,一件件,果品,是最新鲜的,点心,是锦酥楼的,酒,是松露雪。
 
 
第605章 苦涩
  上官千羽斟了酒,洒在坟前,连洒三杯。
  祭过酒后,他看着那袅袅清烟,清烟里,依稀是那个女子清丽的容颜,可是,她却已经化着一堆焦炭,埋葬在土中,那笑脸已不复存在,那音容早已遥远。
  风荷院中,再不会见到她了,菩提寺里,再不会见到她了。
  上官千羽只觉得心中被堵塞,无比难受,竟堵得他好像已经透不过气了一般。
  他在坟前席地而坐,靠着墓碑,抱着那坛松露雪,就着坛口痛饮。
  酒水清冽甘香,入口却全是苦涩。
  心痛,很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
  是因为她与他相似的命运?还是因为,她死得实在太惨?又或者,是心中沉沉的愧疚在作怪?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时,他再想这些有用吗?
  他终究还是对不起她了。
  她的仇,他大半都帮她报了,可是还有一个人,他不能下手,他不能为了她,对付紫柔。
  就算他知道紫柔在骗他,就算他感觉到紫柔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紫柔了,就算他知道她的死,紫柔脱不了干系,可是救命之恩,仍然大过天,重如山。
  这,算是他对不起燕青蕊的地方。
  看着那孤坟,上官千羽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他不知道能对燕青蕊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燕青蕊是不是恨他,或者,在她眼里,他也只是一个路人吧?
  她让他写下休书的时候,那么决绝,她向索要休书的时候,那么肯定,是他对她不好,所以她要离开。
  可是,她都不给机会让他对她好了。
  上官千羽闭上眼睛,眼前萦绕的,仍是燕青蕊那清冷淡漠的神色,耳中听到的,还是那清扬悠远的琴声。
  他心中还有个疑团,可是现在,却已经无法解开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突然,手中一空,酒坛被人夺了。
  上官千羽睁开眼睛,眼里一片厉芒,就算他现在心神不属,能这样潜到他近前,而且夺走他手中酒坛的人,全天下也不会超过五个人。
  面前一片白衣在夜风中飘扬,月光下,一个光可鉴人的脑袋分外明显,此刻,那人双手捧起酒坛,仰脖就是一顿狂饮。
  明明是和尚,明明穿着僧衣,明明光头闪亮,戒疤明显,他喝酒的样子,更是狂放豪饮,可是,此刻却不显违和。
  那种狂放不羁的气度,那种万事在心,却又万事淡于心的超脱,使他做什么事都显得自然率性。
  虚云和尚一口气将坛里剩下的将近两斤酒喝了个精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问道:“还有吗?”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松露雪没了,竹叶青倒是有一坛!”
  竹叶青原本也是好酒,上官千羽带来的这坛,更是二十年的陈酿。
  可虚云和尚有松露雪的珠玉在前,对竹叶青就只撇撇嘴,很不屑的样子,在上官千羽的旁边坐下,顺手就把那坛竹叶青拍开泥封,塞在上官千羽的手中,嘴里还道:“想哭就哭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第606章 堪折不知折
  上官千羽的心里是很堵,又很空,可是他并不想哭。
  他仰头喝酒,竹叶青的酒劲甘烈,不如松露雪香醇,但同是佳酿,但此刻在他的嘴里,和松露雪一般,都只有苦涩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道:“本王为什么要哭?本王为什么伤心?本王根本就不伤心,只是相识一场,来祭一祭而已。”
  虚云挠挠光头,道:“原来你不想哭啊!那是和尚我理解错了,其实人死了就死了呗,人死不能复生,旧人不死,新人难来,你死了个被休的前娘子,又可以娶十个八个新娇妻,赚,很赚!”
  上官千羽一脚踹去,正踹在他的尊臀,冷声道:“滚!”
  虚云和尚没防,被他踹得翻了三个跟头,从地上一跃而起,摸着屁-股道:“就算说中你的痛处,你也不能拿和尚出气。”
  上官千羽怒目而视。
  虚云摆手道:“好好好,当和尚我多嘴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上官千羽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虚云又挠挠头,再来到他身边坐下,指了指墓碑,道:“不是头七吗,我觉着燕青蕊那丫头没人疼少人爱,定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看月亮,所以和尚我来陪她赏月。没想到你在这里,更没想到还有松露雪,就是少了点!”
  上官千羽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坛抛给他,道:“赏月?说的好!有月无酒,难解忧愁!”
  虚云接过喝了一口再递回,年轻英俊的脸上,却透着一股子狡黠,道:“有酒无人,黯然销-魂!”
  上官千羽喝酒,不理他。
  虚云拍拍墓碑,又似自语又似说谒,道:
  “花开满春色,
  堪折不知折!
  化为寒雨摧,
  摧得娇花谢。
  花谢花伤情,
  伤情人自悲。
  自悲又如何?
  花枝已零落!
  因何惹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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