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酒楼之中,只见一众人都在柜台下面抱头躲着,唉声叹气,独独那边桌上,大马金刀,气定神闲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的二十余岁,天青色衣服,容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威势逼人。
女的也是二十岁左右,月白色衣服,容貌相较普通人来说稍显清秀一些,看也没看进来的这些人。
丁宝山见他们身上没见武器,而且坐在那里气派很大,他赶紧上前,道:“下官丁宝山,请问大人是……”
上官千羽往脸上抹去,把脸上的易容给揭了,露出清俊英逸的一张脸来,丁宝山心里当即就咯噔一下,华章英逸,流风回雪,皎皎似月。
上官千羽目光冷冷睇着丁宝山,道:“丁大人好大的胆子,还想把本王变烧猪?”
第2697章 可有功名
丁宝山被上官千羽这目光扫过,只觉得遍体生凉,整个人好像都要被冻结了一般。他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手呈上玉佩,连连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是被小人蒙蔽,以为这酒楼里来了江洋大盗!”
上官千羽没理他。
丁宝山心里更忐忑了,他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抽一个,这才苦着脸道:“王爷,下官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了下官!”
说着,他也不敢留力,一耳光一耳光
上官千羽这才抬了抬眼,道:“小人蒙蔽?”
丁宝山此刻还哪顾得上尚玉田?自然而然是要赶紧出卖了自己好脱身,他急忙道:“都是那位尚公子诬告,下官本着若抓住江洋大盗,可以造福一方的想法,这才亲自带队,前来捉拿,只是不知道原来是冲撞了王爷的大驾,请王爷恕下官不知之罪!”
这丁宝山还真是个人物,明明是自己要讨好尚玉田以便能得到他伯父和父亲的提携,现在一张嘴,倒把自己说成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为了捉江洋大盗,不避危险,不辞辛苦。
上官千羽眯了眯眼睛,也不揭穿,淡淡地道:“那尚什么什么?”
“尚……尚玉田!”
“他是何官职?”
“这个……并无官职!”只是个纨绔而已,原本京官的家眷多半搬去京城,但是这位伯父虽是从二品吏部侍郎,但也没有侄儿随伯父入京住的道理。
他的父亲却是因为伯父的提携,年前才从外官调到京师升为中书令,尚还没有把家眷迁入京城。
上官千羽又道:“那他可有何功名?”
丁宝山擦擦汗,心虚地偷觑了上官千羽一眼,底气不足地道:“没,没有!”
上官千羽目光一沉:“既无官职,又无功名,那就是一介白丁了?”
丁宝山腿都发起抖来,此时心里已经把尚玉田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个纨绔子弟,可是害死他了,什么人都敢得罪,平时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偏偏这次踢到铁板,得罪的是京城里来的王爷,他道:“是……是的!”
上官千羽道:“丁大人,本朝以民告官,如何惩罚?”
丁宝山不敢不答,低声道:“不论缘由,先杖,杖二十!”
“诬告之罪,如何惩罚?”
丁宝山道:“杖三十,罚银一百两!”
“那如果诬告之人,所告的是当朝王爷呢?”
“这……这个……”丁宝山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但是看上官千羽脸沉如水,心中一横,一咬牙,道:“杖五十,罚银二百两!”
上官千羽道:“哦!”
丁宝山见他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一时懵逼,不禁拿眼看跪在后面的师爷。师爷心里也挺着急的,心想王爷的意思已经这么明白了,东翁怎么还不知道?
他悄悄地做了个打板子的手势。
总算丁宝山不蠢,立刻明白了意思,可是一想到尚玉田的身份,他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禁迟疑起来。
第2698章 猪才会选错
丁宝山顿时为难起来,这王爷也好,吏部侍郎也好,就算是中书令,他一个也惹不起呀!
看到丁宝山在那里发怔,上官千羽道:“嗯?还有问题?”
丁宝山急忙道:“下官这就去把诬告的刁民给抓起来!”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就地处罚,本王闲着也是闲着,听个响!”
丁宝山:“……”
什么叫听个响?听惨叫声有多响?
上官千羽眼眸一冷:“怎么,你一个五品府台,一方父母,平时处罚犯事的刁民,也是这么磨磨蹭蹭吗?又或者,你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倒习惯做一个一介白丁的奴才?像狗一样看他的脸色?如果是这样,本王也可以成全你!”
丁宝山吓得一激灵,急忙道:“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他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把青玉佩放到桌面上,急忙退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坐在一边也是平稳淡定的燕青蕊,燕青蕊的脸易容得也很普通,那一双干净明澈的翦水双眸像两颗珍珠落在泥土上,和那张脸一点也不般配。
这是这位清河王爷身边的女人,是不是长得太逊了?
不过,丁宝山很快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清河王也是除掉了脸上的易容,露出本来面目,想必这位女子也不是本来面目吧?
不过,这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王爷还要在这里听响,在王爷,吏部侍郎、中书令之间选择,猪才会选错!
丁宝山急忙爬起,匆匆出门。
师爷跟在他的后面,两人都是一额头的汗。
此刻,外面众驻军军卒得的是严令,还把这酒楼围得严严实实,府衙的衙役也都手按刀柄,随时待候听令,尚玉田趾高气扬地站在那儿,敢打他,不要命了,他随便说几句话,丁宝山就得乖乖地来抓人。
到时候,男的一死,女的还不是随便他怎么玩?
不过,丁宝山那头猪到底在搞什么鬼?叫点火不点火,拿了个什么东西还匆匆地跑进酒楼里去了,莫不是酒楼里有什么特别的客人?
那个他不管,他只想要那个眼睛很漂亮的女人。
看见丁宝山进去大半会儿地走出来,他心里很是不耐烦,皱着眉,板着脸道:“丁府台,你也太慢了,就点个火而已,有多难?你这是在里面睡了一觉吗?”
之前的尚玉田也是这态度,眼高于顶,跋扈到没边了,反正丁宝山会腆着脸来各种讨好。
可是他却不知道刚才进酒楼的丁宝山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丁宝山心里打定主意之后,再看到尚玉田的嘴脸,想到之前被这个纨绔仗着家中之势对他的各种轻视轻慢,顿时怒从心头起,他一指尚玉田,对衙役道:“来人啊,把这刁民给抓起来!”
众衙役怔了一怔,不过,也早就看不惯尚玉田的嘴脸了,立刻上前,把他抓起。就在衙役动手的时候,尚玉田的家奴竟然还嚣张地道:“大胆,你们敢动我家少爷?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第2699章 罚
见众衙役们不停手,他更是怒喝:“丁宝山,你连本少爷也敢动,我看你这官也当到头了!”
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之前他要这么发怒,丁宝山要吓得赶紧来赔礼讨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丁宝山听到这句,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他自己冲上前来,一巴掌就打在尚玉田的脸上。
特么的这个败家子,还不知道得罪的是谁,一个吏部侍郎,能跟清河王比?那是长公主的儿子,皇上的外甥,他作死就作死,却要害自己。
要不是他说什么江洋大盗,要不是为了讨好他,自己怎么会对清河王这么大不敬,还不知道清河王心里会不会给他记一笔。
清河王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易容改装,不用问,当然是微服私访,如果是访的别的事还好,要是来访官声民情的,他岂不是被这尚玉田给害死了?
所以这一巴掌,着实不留情。
尚玉田被抽懵了,他一直把丁宝山当成自己家的奴才般使唤,现在丁宝山敢打他?他瞪视着丁宝山,道:“好你个丁宝山,本少爷要不把你弄死,跟你姓!”
丁宝山冷笑一声,现在他还想着把别人弄死呢?
他大声下令道:“尚玉田一介白身,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竟然敢诬告当朝王爷为江洋大盗,戏弄官府,实是刁民一个。本朝律,以白身告皇亲,其罪一,杖五十,罚银二百两;指鹿为马,诬告衣善,其罪二,杖责三十,罚银一百两。就地处罚,准备行刑!”
酒楼被围,虽然百姓不知道所为何事,又见是尚玉田这个小霸王在,还有当官的,周围百姓不敢上前,可是不妨碍他们站得远些看热闹。
此刻,丁宝山的话远远的传出去,那些百姓竟然发出阵阵欢呼声,还有人大声叫着青天大老爷。可见这尚玉田在这一片有多让人恨。
丁宝山没料到竟然还能因此得到百姓几声青天大老爷的赞誉,虽然在他心中,百姓的赞誉不值钱,上官的提携才更重要。可这种被赞颂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
衙役们一听,这是要当街施杖,自家老爷这是想在百姓之中赢得声望么?他们立刻去办了。
尚玉田被衙役们按倒在地时彻底懵了,这次丁宝山来真格的?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王爷?诬王爷为江洋大盗?
他哪里有诬王爷为江洋大盗,他明明是对付的两个不识抬举的外地男女,难道,那男的竟然是当朝王爷?
尚玉田自己也被这想法惊了一跳。
这里不是官衙,既没有行刑凳也没有行刑杖,不过府台大人下了令,他们也会因地制宜。
从酒楼里直接拿了两条板凳一并,又从旁边的小店里找到绳索,把尚玉田往板凳上一绑,杖就好找了,找两根长的实木木棍就好。
丁宝山一回头,见那些驻军军卒们还把酒楼围着,不禁又是一吓,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急忙叫驻军的校尉赶紧把人撤了。
第2700章 听响
围住酒楼的驻军成了在此地维持监刑的军卒。
丁宝山亲自监刑。
不过,临到动刑的时候,他还是跑进酒楼里请示:“王爷,下官立刻行刑,您要现场看着吗?”
上官千羽扫他一眼,凉凉地道:“你是要本王监刑?”
“不不不,”丁宝山急忙道:“下官监刑,当然是下官监形。这样的粗活,怎么敢劳动王爷?”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本王说过,听个响就成!八十杖应该打到什么程度,应该有多响,别用你们平时那一套糊弄本王!”
杖刑是很讲究的,那些衙役们个个是个中好好,有些的看起来打得血肉模糊,其实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有些的看起来没什么伤,其实劲透内里,伤的是内腑,打一顿,抬回去不出一天就死了。
丁宝山急忙道:“不敢不敢!”
他觉得这位清河王是让他秉公处理。
一个身强力壮的壮汉,三十杖下来,血肉模糊,一个月下不来床,八十杖,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何况尚玉田只是个被酒色淘空身子的纨绔?根本不用怎么动手脚了。
谄媚地行了礼,又倒退着出了酒楼,一走出门,就喝道:“杖八十,行刑!”
一杖下去,尚玉田就鬼哭狼嚎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用杖打别人倒是经常做,轮到自己,才知道多疼。
他疼得骂道:“丁宝山,你个老乌龟,本少爷哪里诬告王爷?本少爷明明是指认江洋大盗。你竟然敢包庇江洋大盗?你也不想想,我们这儿连鸟都不拉屎,哪来什么王爷?哪个王爷到这里来?”
丁宝山吓得赶紧道:“把他嘴堵上,堵上!”
门里一个声音淡淡道:“把嘴堵上了,本王还怎么听响?”
丁宝山:“……”
尚玉田还在叫:“丁宝山,你这个老乌龟,你敢打我,我大伯和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一个人缓步从门口走出来,声音清冷地道:“好大的口气,本王倒不知道,本朝堂堂五品府台,惩罚犯罪刁民,还能惹上满门抄斩的大罪?尚玉田,你以为这天下,是你尚家的天下吗?”
尚玉田虽然知道情形有些不对,但是有恃无恐,此刻见出来的人根本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他破口大骂道:“丁宝山,这个人是骗子,他根本不是什么王爷,他给了你多少银子?本少爷给双倍,你还不赶紧把本少爷给放了?”
丁宝山喝道:“你胡说什么?王爷是有信物为证的!”
尚玉田骂道:“老糊涂,谁知道他哪里捡里捡了个什么东西当信物,你就信以为真?本少爷跟你说,这事没完。”
丁宝山听尚玉田这么一说,也有些拿不准了,他毕竟从没见过上官千羽,也没有见过清河王的青玉佩长得什么样子的,要真如尚玉田所说,是有人知道京城里关于清河王的那个传闻,故意找一块青色的玉佩来招摇撞骗,结果反倒让他得罪了尚玉田这个小祖宗,那他可真要丢命了。
第2701章 不像假的
丁宝山这么一犹豫,他手下的那些衙役们也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手底下顿时慢了下来。
尚玉田继续破口大骂:“丁宝山,你这个笨蛋,你还不快把这个骗子拿下?”
挨了几板子之后的尚玉田尽管疼得鼻涕眼泪齐下,却仍然嚣张地叫着要把别人拿下,对丁宝山颐指气使。
也不知道这丁宝山是之前被尚玉田欺负惯了,还是真的担心自己弄错,等到八十板子打完,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看向上官千羽。
上官千羽冷笑一声,道:“看来,本王的青玉佩尚大人还有怀疑?”
丁宝山实在把不准,他只得陪着笑脸,小跑步地上前,谄媚地道:“这个,王爷,这光一块玉佩,的确……那个,的确没办法确认您的身份……您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