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初叶跟初沐在经历了数次惊吓后终于放弃了“父亲”二字,而时常会歇斯底里地咒骂男人的母亲也不再无缘无故“骚扰”姐弟俩。
然而,初叶也从母亲断断续续的疯言疯语中得知,初沐不过是母亲同那个男人春风一度而意外落入人间的孽种。
或许,她同样是孽种也不一定。
初叶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而更令人悲伤的是,在“初叶”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二天,心灰意冷她正好撞在了郑浩几人枪口上。
☆、第5章 窝棚
“滋啦”,是炒菜入锅的声音。
将切好的菜放入锅中,油星儿溅起,初沐的手背不小心着了道。
轻轻冷嘶一声,来不及用冷水冲洗,他只是拿着木铲十分笨拙地试图将青菜叶子翻转,却发现这些平日里母亲做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竟是这样难。
母亲已经走了,虽然难受,但许是母亲生前对他太过苛责,平日里只要做得不对就对其非打即骂,也或许是母亲生病太久,已知其迟早要离开,所以,当母亲真正撒手人寰时,初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痛苦。
倒是哥哥,不,姐姐,看起来要比他伤心许多。
尤其是昨天,姐姐整理完母亲遗物后,看他的眼神明显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初沐怀着心事做饭,却不见躺在客厅下铺床上的初叶正欲挣扎起身。
“这孩子咋这么弱呢?”奋力坐起的初叶轻轻将额头冷汗擦拭干净,越过撸起的袖子,她看到了那青筋暴起,瘦弱无骨的胳膊,“严重营养不良啊,真没想,这孩子竟是比曾经的自己还要惨。”
虽然很疼,但初叶却能忍,扶着桌子挨着墙角一步步走向客厅中央。
这里确实同窝棚没什么区别。一室一厅,不过二十来平。唯一的卧室里除了一张较窄的双人床外,便是被几个参差不齐的塑料衣柜占据了多半个空间。
客厅则除了之前初叶睡过的上下铺外,还有一套已经磨了边的老旧沙发,以及一个既当茶几又做餐桌的木质方桌。
卫生间很小,初叶虽然看不到,但那段被强塞进去的记忆告诉她,里面的空间让人每次上厕所都无法伸直腿。
厨房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转身,所以做饭前他们必须要精确无比地商量好谁洗菜,或者谁蒸饭等等,否则,来回换位着实麻烦。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早在几个月前就坏了,然而因为要给母亲治病,所以一直靠角落里那扇已经裂开几道却依旧坚持不碎的窗户通风换气。也因此,每次炒菜时房间里总会有挥之不去的油烟味。
“咳咳!”初叶尽量让自己适应这种环境,然而怎奈这具身子太过脆弱,不过不小心吸了几口油烟便忍不住干咳起来。
“啊,哥,你怎么起来了!”初沐听到声响猛地回头,看到初叶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房门口时赶紧放下铲子快步走了出来,“哥,你要听话,你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休息,走,我扶你回去!”
虽然知道初叶是女生,但应母亲要求,初沐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均喊初叶为哥,而非姐。
“不用管我,我就是想站起来走走。”初叶轻轻推了推初沐,“快去看看菜,要糊了。”
“啊,哦!好,那你站稳哈!”初沐闻言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赶紧回头奔进了厨房,就在初叶说糊那刻,他已经率先闻到了烧焦的酸爽味。
“小沐……”初叶面朝厨房里的初沐,表情有些迟疑。
“嗯,怎么了哥?”初沐扭头看了眼初叶,只是眨眼功夫便复将全部心思集中在攻克炒菜这道大难题上。
“你……在家还是喊我姐吧!”最终,初叶还是说出来心里话。
☆、第6章 委屈
“啊,这,这个,可是哥……妈妈说……”
“小沐,我只想听你喊我姐姐。”初叶轻轻抬眸,薄唇轻抿间,看向初沐的眼神平静却又坚定。
对外喊哥哥已经够变态了,在家里她只希望能够正常一些。
“可,可是我担心我会说漏嘴,怕,怕给你惹麻烦……”初沐一边毫无章法地搅动着炒菜,一边神情畏缩到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毕竟你刚刚被,被……”
初沐不知该如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然而不用他说明白,初叶早已心知肚明。
抬手捏了捏有些发痛的眉心,初叶闭目感受了一番自己这具意外得来的身体,片刻后对初沐缓缓道:“小沐,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再不会发生,而且……姐姐以后会保护你的!”
今日,小少年持棒为了自己与人拼命的模样早已牢牢印在初叶心里,不论前世或今生,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为自己这般出头。
不为利益,只求真心。
虽然少年不知护着的人早已被换了芯,然而初叶依旧被感动。于是,初叶决定,初沐同自己不是亲姐弟的事实将会暂埋心底,若是可以,只希望秘密永远只是秘密,她也想好好体会一番被亲人呵护和陪伴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既有重生机会,何必再纠结过往。
初沐最终答应了,虽然答应得极不诚恳。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泄露出来的踌躇和犹豫,分明是对初叶所谓“我会保护你”这句承诺的不信任。
对此,初叶不去计较初沐的态度,毕竟,以她如今这般模样说出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只会听起来冠冕堂皇到引人发笑。
初叶早就饿了,虽然胃里一直排斥桌子上那盘黢黑得几乎要看不出颜色的青菜,但为了能够将这具身体早日养回来,初叶不得不关闭嗅觉,麻木味觉,将初叶盛给她的稀饭连同盘里的菜一股脑塞进肚子里。
看着姐姐今日竟然如此“赏光”自己劳动成果,初沐天真地以为自己手艺见长,于是挑起一筷子炒菜便送进了嘴里。
“呕……”初沐将呕吐的欲望硬生生压回胃里,再抬头时,眼里早已星星点点,“哥……姐,你……”初沐指了指初叶的肚子,脸上神情不言自明。
“可以吃。”初叶只是回给初沐这三个字。
是真的可以吃,比起前世风餐露宿,在饿了三天三夜后只是混到一块发了霉的馒头,初沐的炒菜里至少还有油。
初沐费力地眨了眨眼,清秀的面庞看向初叶时是说不出的委屈和自责,“姐,对不起……”小少年低头瞬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少年如此表现出乎意料,初叶愣住,一时间手足无措。
虽是女孩子,但在她前世二十四年的记忆里似乎哭泣早已与其绝缘,不论是伤胳膊亦或断腿,她至多只会皱着眉头咬着牙“嘶嘶”两声了事,见到最多的液体除了水外,便只剩或黑或红带着腥气的血了。
如何要安慰人……这可真的难住了她。
☆、第7章 不哭
“额,小沐,你,你别哭,我,我……”初叶不知该说什么化解当前尴尬,她嘴不笨,然而此刻只能不断重复着“别哭”二字。
亲情来得太突然,她还没适应便被押上战场,初叶表示鸭梨山大。
“嗯,我不哭!”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哦,初沐本就还是孩子,一声“不哭”后,忽地撸起袖子用力抹了下脸,下一刻,坐在初叶对面的便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
姐弟俩虽然不像,但都是貌美少年。初沐的颜值不比初叶低,尤其是对方那双偶尔会泛起蓝光的眼睛,这让初叶甚至怀疑初沐的父亲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公爵,毕竟,颜值在线的英俊少年若是经过一番打扮后绝壁是个美人儿。
“咳咳!”初叶为脑子里跳出“美人儿”这个词自尬了一下。
姐弟俩异常“欢快”地将晚饭吃了个干净,之后初叶继续上床休息,而初沐则负责收拾碗筷。
此时正值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初叶十七岁生日,假期一过便要上高三,而十二岁的初沐则要继续攻读小学六年级。
然而,由于母亲去世,家中唯一生活来源断送,初叶早在母亲去世后三天便决定放弃学业,接手母亲之前工作,供初沐继续上学。
初沐不赞成初叶的决定,想要辍学供初叶继续念书,却最终拗不过初叶是长辈,被迫同意。
只不过那份工作还没能做上几天便遭遇接连波折,不得已,初沐在初叶昏睡时去安家帮姐姐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若是可以,他很想替初叶多申请几天,然而即便就是这样一份打水扫地割草的工作,想要争取的人亦是趋之若鹜,毕竟,对方是z国医学世家兼首富,安家。
z国,这是与初叶前世不同的国家,虽然不甚熟悉,然而在执行任务时她也曾有过到访,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之前获取的一些情报多少能派上用场。
初叶下意识捏了捏自己这个小身板,计算着恢复时间,以及多久能让自己强大到一拳能将郑浩那孙子打趴在地。
“任务长且坚啊!”初叶在确定评估后下意识出声叹息。
“啊,姐,你说什么?”从哥到姐的改变,初沐适应得飞快无比,想来是早已在心中默念无数遍,一经实践,那叫一个顺溜。
“啊,没什么,我……我只是想问问,我的手机还在吗?”初叶答非所问,将话题转移。
初沐闻言表现闪过难过,瘪了瘪小嘴后,终于道:“手机被郑浩那般混蛋给砸烂了,我只捡回了卡。”
砸烂了啊!
初叶闻言呆了呆,若是砸烂了,那手机里原本存的照片也就看不到了,她倒是很想看看,其中那张被郑浩那些人十分介意的“二少”的照片究竟长得怎样一个三头六臂呢。
“初叶”并未真的见过那位二少,只是远远偷拍下对方一道侧影,只知其身份尊贵,身材颀长。如同所有怀春的小姑娘般,即便生活艰难,对美的奢望却是相同。
而之前那些人鞭笞其所作的“恶心事”,便是,“初叶”对着二少照片犯花痴忍不住舔屏,结果这一幕恰巧被这位二少的拥趸者之一的那位女生撞了个正着。
哈!
初叶掐断思绪不再回想。
☆、第8章 等我
“姐,妈的手机修修也许还能用,要不你先用妈的吧?”初沐对初叶说道。
初叶抬头看了眼柜子上那个不知被淘汰了多少代的老人机,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后,果断拒绝了初沐好意。
因为害怕郑浩几人会再次半路拦截,所以,这几日,除了丢垃圾以及买菜时间外,其他时间初叶和初沐都躲在自家“窝棚”里休养生息。
一星期时间虽短,但好在初叶强迫自己不再如从前般猫食儿,尽可能多地补充营养,恢复倒也不慢,至少没有那种碎骨般的痛了。
对此,初沐倒是惊奇了好一阵,直问初叶是不是心情还没恢复过来。
初叶笑,轻轻拍了拍初沐的头让其放心。
这一日,终于到了上岗时间,将自己整理妥当,依旧男生相,初叶比平日上班时间早十五分钟出发。
“姐,就让我去送你吧!我担心!”初沐拽着初叶下摆衣衫,盯着初叶那张明显比之前圆润了不少又好看不少的脸,一双小剑眉几乎要拧成八字。
“不用,你安心在家等着,若是烦了就看会儿电视,或者看书也成。”初叶对初沐温和一笑,下一秒便将衣角从对方手里扯了出来,“乖,在家等我回来!”
养伤这几日初叶也没闲着,想了许多,也看开许多。
前世,她的人生就像过山车,黑暗无处不在,风云诡谲,说生死时速也不为过。这一世,老天爷虽然没让她大富大贵,但好在有亲人陪伴,光明随时可见。
初叶的愿望很简单,便是能够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再无惊险……与心痛。
“姐……”初沐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初叶出声阻止,“你若独自回来我只会更担心,而且……姐姐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最后一句一语双关,然却出自真心。不再从前,护你之心却始终未变。
……
循着记忆里的路,初叶从看不到初沐那刻便小跑起来。
这具身体虽然恢复不少,可终究是太弱。她已经习惯随手可以撂倒一个七尺大汉的感觉,太过弱鸡状态仿佛随时要丢命,只会让她没有安全感。也因此,那提前出门的十五分钟不做其他,只为能在节省公交费同时,将身体也给锻炼了。
况且,安家附近方圆二公里内是没有公交的。
大隐隐于市。
初叶不知用这句话来形容安家是否得当,只是在她看到眼前面积无比宽广的一排恢弘建筑时带给她的冲击的确不少。
当年关于安家的情报倒是不多,而且又不在职责之内,所以她并未有过多关注。
如今……也无需要做太多关注。
母亲之前在安家的工作是打扫院子,同时负责修剪后花园片区植被。“初叶”早在母亲生病时便被其带过来进行了一番细心培训,想来为了自己走后初叶姐弟俩能有个谋生的手艺。
虽然初叶养母是不是对她姐弟俩个精神病发,然而初叶对母亲的作为却不置可否,只是安静又乖巧地在管家那里消了假,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后花园。
那里,才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战场。
☆、第9章 不同
据传,安家豪宅占地五千多平米,占地面积宽广,仅是住宅就价值七亿,外观酷似城堡,其中主楼面积就有近两千平。而初叶负责的后花园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不过,类似的建筑初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并未表现出太过惊讶,只是兢兢业业地在花园里修剪那些灌木枝叶,力争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只是可惜,初叶想要的安静在努力工作不到两小时后便被打破了。
“吆,瞅瞅,瞅瞅,这不是初叶吗?咦咦,初叶啊,你的‘初夜’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