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看翟镇身边的人,到了吧台就直接眯眼抱怨,“翟震你这还不懂,为什么我会一直这么嫩?天生的。”
翟震啧啧感叹,“这变化太大,连着性格都变了,这还是一个人吗。”
说完他拿手肘捅了捅林周言,林周言没理会他。
寒露忍不住扭头去翟震身边的人,一眼就瞥见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说不上特殊,但偏偏就和她手上戴着的那个一样呢。
顿时她低头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苦,笑得红了眼眶,余光还是偷偷打量林周言。
林周言的眼神似乎是放在了手机屏幕上,到底是隔着远了,不知他是在干什么,直至翟震斜睨了眼屏幕,轻飘飘丢出一句又在和媳妇儿聊天,秀……
后面还有什么寒露没能接着听下去,整个五脏六腑被翟震的那句“媳妇”儿轰炸得开出一朵金花。
大概是寒露的表情太僵硬,就连准备敬酒的动作都僵住,但只是在一瞬间,寒露赶紧摆上笑脸,干了那满满的一杯酒,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觉得辣得狠,喉咙管火辣辣的疼。
一杯白酒下肚,没过多久就显出后劲儿来,脸红头晕。像是越头晕越清醒一样,胆子也趁着酒劲儿肥了起来。寒露开始直勾勾地盯着林周言看,他怎么能长得那么诱人,她怎么能那么喜欢。
很奇怪。
酒过三巡,菜足饭饱。陆陆续续的有人出门上洗手间去,寒露懒得动,红着一张大脸仍旧使劲儿盯着林周言看。
估摸着寒露那视线太过裸露,他终于抬起头来循着那道赤裸裸的视线看寒露。
寒露这才看清,他脸上也因着酒气上涌而微微泛红,一双眸子似星光一样晶亮。
突然之间他就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窜到寒露左手边,拉过椅子靠着坐下,神态慵懒。
他漫不经心地问: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碰上了小偷。”
他脸上笑意更甚,眼眸里仿佛染上桃花一般,顾盼生辉。寒露差点都被诱惑忘了他说什么了,她更不应该被迷惑,应该生气的,林周言的语气怎么能这么陌生,陌生到他们似乎回到重逢的起点。
这又不是什么八点档的狗血剧,失忆什么的狗血情节发生。
林周言说:“啧,偷了什么?”
寒露不乐意了,斜睨着他嚷嚷,气势逼人。
“偷的东西可多了,比如你说我长得好看身材好,不仅能和人在床上,沙发、厨房、阳台、客厅我都可以做,但是都被一个人给占据了,只能属于他一个人;再比如说我又不缺钱,不仅能养家糊口,照料好生活起居,还能替人还债;我告诉还有更过分的是……”
寒露凑到他耳边,凑得极近,两人看起来俨然一副咬耳朵模样,羡煞在一旁察言观色的翟震,心里直纳闷单身狗被悲伤,下次一定也要找一个……咳咳,在沙发、厨房那啥都能做的。
林周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看的唇角轻快上扬,说了一句话。
翟镇这时高呼:伙计们,唱歌去了嘞,别耽误时间,快去快去快去点歌唱。
在催促声中,寒露没能听清他说什么,潜意识里也拒绝听到答案,没有答案她还可以有个念想。
人前脚刚踏入ktv包间里,手腕就被人拉住,寒露回头看是林周言。
寒露假装娇羞:“你这样拉着我,这场景让我觉得特像韩剧一样,接下来我觉得我应该深情款款地来一句欧巴,卡其嘛。”
林周言直接忽略了,一个劲儿拉着寒露,走进包间人少的角落坐下,然后拿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骰子和两杯满满的白酒。
林周言说:“玩个游戏,输了的人就要回答对方的提问。”
“知道,不就是真心话么,你等着输吧。”
然而一开始寒露就连输了三盘。
寒露觉得晦气,“该死的,手上是占了屎壳郎吗。”
然后仰天翻着白眼,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还的意味儿。
他缓缓地靠过来,凑近寒露耳边,连带着一身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也侵袭寒露的周身。
他低声徐徐讲:生气吗?
哈?
嗯
寒露沉默半响,摸了摸头发,“你把最后一个问题说了我就告诉你。”
寒露露出一个笑容,笑的表情有些严肃,板正得不行,像国家领导莅临公司,只要长眼睛的一看就会被她这表情惊讶到。
林周言停顿了会儿,眼神里夹杂着的东西寒露看不懂,只看到他的唇在动,随后吐出几个字:我很想你。
桌上还放着酒,寒露给自己满上,然后一口气喝干,口齿不清地说:“噢,你是人是鬼哦,我怕我在做梦,梦到死人复活了。”
话里带了几分郁闷和委屈,天知道就算她喝了酒,她也能分辨出现在不是在做梦,而是那个叫林周言的人,真真切切地坐在她身边,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她这几个月的形销骨得到解脱,不用再每天大把大把的时间所在屋子里,趴在桌子上,一双安静空荡的眸子盯着视频里他的背影和音容笑貌,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都还记得在桂城那个晚上,那个场景有多美,夏日,暖色调的灯光,他的亲吻时的味道,偷看他裙底风光时的洋溢的笑。
寒露注意到他的薄唇上了起了一层死皮,她循着视线慢慢往上看,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开始变化,似有千言万语,可到最后一切还是归于沉寂,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笑了。
寒露又开始给自己倒酒,不想太清醒。朦胧之中,他的轮廓开始变得隐隐约约,模糊不清。寒露对自己说千万要忍住,别哭。
“你给我凑近点儿,我给你说真心话呢。”
寒露借着酒劲儿,朝他招呼,让他靠近自己。
“好,我听你说。”
“那你得听清楚了。”
“耳朵已经竖成兔子了。”
“我很生气,非常生气,特别生气!”
不想再去看他,寒露拿起骰子,整个人以一种摇摇晃晃的姿态。
林周言掀起眼皮儿去看她,扬起三分笑意。
寒露不让林周言解释,继续说:“接着玩,我还没赢呢。”
然而接下来的却是一直输一直输,寒露有些泄气也有些愤懑,干脆闭着眼躺在沙发上装死。
酒是真的喝多了,可脑子里的一幕幕掠过的画面却清晰如在昨天。
寒露听见他林周言说:“媳妇儿,首先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他的声线放低了很多,搁沙发上的手慢慢摸索到寒露的手,挤开指缝,十指紧紧相扣。
寒露冲他打了个嗝,满身酒气,开始撒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王八不要念经了,念得我头疼。”
他不再说话了,气氛陡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寒露也有些语塞,想着要不要随便编一个理由说自己不舒服,或者直接说尿急然后跑出门上厕所去然后再跑回家。
她这样是不是太怂了?
寒露神游天外,以至于林周言喊了寒露好几声寒露都没听见,最后他拍了一下寒露的脑袋,寒露才冷冷地看向他,眼带幽怨。
“下手那么重,你把我拍死算了。”
“跟我出来。”
啊?他这么来一句,寒露愣着不动了,这举动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说话时的嗓音竟然带着些许宠溺。
他接着说:“不走我就抱你出去,顺便摸摸胸,好久没碰了,想死了。”
“……”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罢,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掐了把她的屁股,掐得她面红耳赤,从沙发上跳起来。
“林周言,你喝多了。”
“没,我很清醒。”
“你还想说什么?”
“想你失了智的可爱模样。”
“……拉倒吧,滚蛋。”
“来呗,欢迎。”
说不下去了,寒露想逃之夭夭,奈何他捉住寒露的手腕,靠在寒露肩上说,那是一种质问与指责的态度,细听还听得出里面带着些委屈。
林周言说:“媳妇儿,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那天被孙斌捅了好几刀,人差点儿就真的死在手术室了,结果吧没死成,医生是把我救下来了,但是伤得太重了,成功了但是动不了,可能会一辈子瘫在床上的那种。那时候我就想,我他妈这样和废物有什么区别。曾经我是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可是我有一个好的身体,可后来我连身体都失去了,老本完全赔光了,我能拿什么,光是一颗爱你的心,我有,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
后来医生又告诉我,有恢复的几率,可能性很小。那我就奇了怪了,真操蛋,还能坏到什么程度,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躺着呗,试一试又不会死人,不然你现在看到的人没准真躺进棺材去了。”
寒露哼唧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死什么死,嘴巴说话一点都不好听。”
他没说话,寒露调头去看他才一直望着自己。她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脸,眼睛在泪水的浸润下晶莹剔透,闪闪动人。
她其实没想哭的,但听林周言说起那些事儿,她忍不住多想了一下。她从来都明白理解林周言的做法,他对她的爱是成熟的爱,是稳重是独立,是压住了深情,藏住了思念,在过去日子里把欢喜变成寂寞,在未来酿成平淡与永久。
“亲一下就好听了。”林周言笑。
寒露踮脚,主动凑上前去,献上一吻,最后被他反客为主,抱着她一顿深吻,吻得她七荤八素,不知东南西北。
“行了行了,回家吧,这天气好冷的。”
跨年夜里虽然有下雪,却因为前一周前的大雪,将整个小镇披上一层雪白衣裳,路面上更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一轮圆月不知何时探出脑袋,照亮回家的路途。
寒露没走几步就摔了一跤,整个人摔趴在地面上,愣了好一会儿,就那样趴在地面上,脸埋进胳膊里。
林周言扶寒露起来,看了眼寒露,摔得有些懵,呆头呆脑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周言蹲下,将她抱在怀里,“摔着哪儿没?疼不疼。”
寒露瓮声瓮气地讲:“哪儿都疼,心里直抽抽,要死了。”
林周言挑眉:“那老子亲亲抱抱举高高,回家再去暖暖床,给你捂捂胸口。”
寒露噗嗤一笑,扑进林周言的怀里,真温暖。
蓦地,寒露想起刚在翟震说林周言在发消息给媳妇儿,“你还有哪个媳妇儿?我怎么不知道?”
林周言看天打哈哈,“媳妇儿,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好看呐,又大又圆,像你的脸蛋。”
“……”
林周言将手机藏到身后,继续瞎扯,“看我今天买的新衣服,可他妈好看了,媳妇儿不觉得?”
“手机给我。”
“别。”
寒露索性用抢的,三下五除二就从他身上搜刮到手机,翻到他信息栏里的消息,都是给她发的一些消息,哪里来的什么其他人。
林周言龇牙咧嘴,“算了算了,老子给你看,写的在备忘录里,要脸,你别念出来。”
寒露笑眯眯地应着,翻到他的备忘录,一打开就是一首诗。寒露看了一下内容,看了几分钟后笑出声来。
林周言老脸挂不住,黑着一张俊脸瞅她。
“哎嘛,没想到我们家周哥也会写诗了啊,写得真好啊,写得真妙啊,看得我心花怒放。”
林周言停下脚步,“真的?”
寒露清了清嗓子,举起小拇指,“我就给你修改了那么一点点。”
“……改个蛋蛋,我那个贼他妈接地气。”
寒露不再说话,美滋滋地望着备忘录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文字,一本满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了。话不多说,感谢读者一路相随,有缘下本再见。
下本《猫与月光》,点进专栏里就可以看到,文案暂时先就那样,后期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