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面,一个穿着校尉服饰的中年男子正压着一个姑娘行禽兽之事。那姑娘无助的挣扎痛哭着,却引得那人更加放肆的狂笑。门口处还有两个叛军守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也是哈哈笑着,还不忘评头论足,看得津津有味。
谢安澜眼眸一冷,乱军过处,发生这种事情本就是可以预料的。这个时代的军队能做到秋毫无犯的可说是少之又少。但是这种事情真的在他眼前发生,还是让谢安澜心中立刻升起了冰冷的杀意。
谢安澜悄无声息地从另一边滑落到了地上,然后才绕到了门口。那两个叛军的注意力都在屋子里的人身上,看得正入神自然不会注意到门外的情形。谢安澜平息走到了门口,握在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其中一个的后脊。另一个人见同伴突然失声,立刻转身过来却已经被已经被冰冷的匕首吻上了脖子。血光乍现,谢安澜身后扶住睁大眼睛要往门里倒去的叛军,将他放倒在门边。
“救命啊!呜呜…爹!哥哥!救命啊…呜呜…”
啪!
那男子正在兴起,不耐烦的一个耳光甩在了那少女脸上,“叫什么叫?你以为你爹,你哥哥敢过来么?还不如乖乖的伺候大……”男子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滴滴温热的献血从他胸口滴落到少女的脸上。少女惊恐地望着他心口突然刺出来的刀尖,以及他身后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
少女张大了嘴想要叫,但是却又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怕自己忍不住,她还一口咬在了自己的纤细的手指上。
“你…”谢安澜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少女却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身上衣衫凌乱,因为已经入睡只穿着中衣,中衣几乎已经被扯成了碎步。她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转身抓起旁边桌上的烛台狠狠地朝着那地上的男子砸了过去。一下一下,她本是个豆蔻少女,从小养在闺中力气并不大,却硬生生将那原本还剩下一口气的男子的脸砸的血肉模糊,片刻后便断气了。
看着已经被自己砸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少女愣了愣这才慌张的扔掉了手中的烛台。爬到躺在旁边的丫头跟前,搂着那小丫头的尸体无声的流着泪。
谢安澜看着眼前这有些眼熟的少女只觉得心中堵得慌,突然想起来她确实是见过这姑娘。之前在高阳王府的时候,和阿绫是一起的。好像叫做林嫣,太常寺少卿的女儿。当时这些小姑娘看到她还掐酸了两句,她倒是没有生气,只觉得这些小姑娘天真好笑也挺有趣的。没想到,这个之前还在因为别人比自己漂亮就不高兴的小姑娘,竟然就遇到了这样悲惨的事情。
轻叹了一口气,谢安澜走到一边去过床边的薄薄的丝被披在了林嫣的身上。
林嫣身子一颤,抓紧了身上的丝被不停地往后缩。望着谢安澜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谢安澜蹲下身来看着她,轻声道:“别怕,人已经死了。你亲手杀的,你已经为自己洗清了耻辱,明白么?”
林嫣浓密微卷的睫毛颤了颤,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又开始发抖。谢安澜定定地望着她,道:“你要记住,你已经替自己抱过仇了。伤害过你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很快就会连灰都找不到一点。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么。”谢安澜并不想给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女灌输她杀了人这个观念,尤其是这个人其实是她杀的。胸口那一刀下去,就算林嫣不动手那个人很快也会死的。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说,林嫣绝对活不下去,因为她从她眼中看到了绝望和死意。
这个时代,礼教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苛。但是…一个被人玷污了的少女,是极少能有活路的。不仅仅是礼教和家人的微闭,有些十分开明的家人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遭到了不幸,依然愿意接纳她甚至养她一辈子,但是这些女子最后还是死了。是世人的目光和言论,更是她们自己逼死了自己。
谢安澜柔声道:“别怕,你替自己报了仇就又是干干净净的人了。你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谁。这世上,谁也没有资格伤害你,好好活下去,要比那些伤害你的人活的更好,才不枉你来到这世上一遭知道么?”大理寺少卿的府邸,女儿被闯入绣楼的叛军强暴了,整个绣楼却除了一个小丫头半个人影也没有。谢安澜没有多问,却也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嫣愣愣地望着谢安澜,“我,我能么?”
谢安澜道:“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不能的。不要轻易放弃,再多的磨难都会过去的,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些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一脚踢开你将来的路或许会更加宽广。”
也不知道林嫣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但是看着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多了几分亮光,谢安澜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你好好收拾一下,我将这些尸体处理了。我…”
林嫣坐在地上,依然抱着小丫头的尸体点头道,“我知道,你要走了。谢谢你。”
谢安澜笑了笑,俯身提起地上的尸体走到门外。将三具尸体堆在一起往伤口倒了一些药粉,不过片刻一股浓烈的恶臭腾起,三具尸体便化成了血水。谢安澜打算将这些血水清理掉,身后却听到林嫣道:“你快走吧,这些我来清理。”
谢安澜回头看向她,林嫣道:“不早了,公子快走吧。”
确实是不早了,谢安澜只得点点头,“保重。”
“你…你叫什么名字?”林嫣问道。
“谢无衣。”
------题外话------
咳咳,抱歉完了哈,因为后面一段剧情有点卡,写到一半我后悔了。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按照计划写。因为林嫣也算是以后一个有些分量的角色吧,改了的话会很麻烦。
第六十六章 哪儿凉快哪待着去!
看到那黑衣少年的身形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门外,林嫣低头看看自己怀中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丫头,再看看凌乱而空荡荡的房间,眼泪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眼泪落在了小丫头的脸上,她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查,却查的满手血迹,让那小丫头的脸变得更脏了。她呆了呆,搂着她失声痛哭起来。
“香儿…呜呜,香儿…”
几天前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还会因为爹娘更加疼爱兄长和弟弟闷闷不乐,还会因为看到比自己长得美丽的女子而心中泛酸,还会暗地里悄悄幻想自己1未来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模样。而现在…有些茫然地看看自己一身的狼藉还有身体隐秘处宛如撕裂一般的痛楚,她突然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的爹娘…都不要她了。忠心耿耿从小陪着自己的香儿,为了保护她也死了。
林嫣怎么都无法忘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遇到这样的事情确实是让她痛不欲生,但是,让她更加绝望的并不是她遭遇了这样的不幸,而是…她一直以为疼爱的家人抛弃了她。
今晚那几个叛军闯进来的时候府中并不是没有人发现,事实上她的爹娘,兄长,弟弟,嫂子都被惊动了。她以为他们回来救她,叛军只有三个人,而他们家至少也有十来个会功夫的护卫。但是,那人只是举着刀威胁了几句,她大哥就拉着爹娘和弟弟离开了。她还记得娘亲被父亲拉着离开的时候看向她愧疚的眼神,林嫣唇边忍不住泛起一抹嘲讽的笑。
愧疚么…是啊,也只是愧疚而已。她一个女子,怎么比得上哥哥弟弟的姓名重要?就算他们能杀了或者赶走那几个叛军又怎么样?说不定很快就会来更多呢。父亲,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吧?
恍恍惚惚地想着想着许多纷乱的事情,林嫣却没有就这么呆坐着。她将香儿平放到地上,小心的抹去了她脸上的血水,替她理好了衣服。她找出小丫头们打扫的抹布和盆子,将地上的血水洗干净在拧进盆里。也不点灯摸黑着端着下楼,去楼下的小小的池塘边将血水倒进去,又端了清水回去继续擦。这绣楼她已经住了将近十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顺利的来回走动。这绣楼附近都不会有人,所以也没有人看到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女一遍一遍的来回与绣楼和池塘只见。动作僵硬,眼神空洞,仿佛一个无神的幽魂。
林嫣面无表情的抹着已经干净了地面,一个清越而坚定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脑海里响起。
你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谁。这世上,谁也没有资格伤害你,好好活下去,要比那些伤害你的人活的更好,才不枉你来到这世上一遭。
是啊,她为什么要死呢?她做错了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她做错了什么,那就是她错生成了女子吧。
“谢…无…衣…”纤细的素手在水盆里清洗着有些污秽的麻木,她轻声呢喃道。
回到柳家的小院,柳浮云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谢安澜回头忍不住微微蹙眉道:“你杀人了?”虽然谢安澜做得极为干净利落,但是还是免不了沾染了一点血迹。谢安澜神色冷肃,心情有些不太好地点了点头。
柳浮云也猜到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看他明显一副不想说的模样也不追问。只是道:“今天怎么样了?可用过晚膳了?我给你带了一些过来。”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一个食盒,谢安澜勉强笑了笑道:“还好,多谢。我原本还打算去厨房摸两个包子馒头什么的了。”
柳浮云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她先做下吃饭。谢安澜确实是有些饿了,不过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也懒得讲究是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饭一边将今天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柳浮云点头道:“有百里长安相助事件好事,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去找理王。”
谢安澜有些意外,“怎么说?”
柳浮云道:“高阳郡王已经被怀德郡王扣押了,理王虽然平安无事但是必定被叛军严密监控。说不定…理王就是叛军留下来给人咬的饵。另外…理王自己,也未必愿意协助你们冒如此大的险。”
“冒险?”谢安澜皱眉。
柳浮云点头道:“我知道,叛军必败咱们心理都有数。但问题是叛军在失败之前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自然是想要竭力阻止他们,但是理王却未必。更何况…理王本就已经遭了陛下忌讳,这件事上寻常权贵之家无所谓,但是理王若是风头太盛,将来陛下想起来只怕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是他是亲王,身份地位最高。这些事情理所当然就应该由他来统帅,想避都避不掉。若是我没有猜错,就算你们现在去理王府,理王殿下只怕不是重病就是重伤了。”
谢安澜凝眉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亲王府的亲兵虽然人数不及灵武寺的武僧,但是也有三四百人,而且战力应当都相当不错。
柳浮云遗憾的叹了口气,道:“理王是个聪明人,他若是有心做什么,以理王府的实力和他的身份,只会比你们更先动作。”
谢安澜道:“他就不怕事后陛下迁怒么?”袖手旁观两不相帮,并不是什么事后都行得通的。
柳浮云道:“所以我才说,他现在不是重病就是重伤。应该…还是重伤可能比较大一点吧。说不定,就是伤在叛军手里呢。不过话虽如此说,你们还是可以找个人过去通知一声。理王府愿不愿意帮忙是他的事情,思虑不周的话却是你们的不是。”
谢安澜忍不住闷笑了一声,这分明是个理王出了一个难题么。人家分明不愿意插手,你却偏要派人去通知。既然通知到了,就算理王自己真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也必须要派一部分人来相助啊。除非他想要跟怀德郡王同流合污。
柳浮云坐在一边看着谢安澜用饭,微蹙地眉头始终没有展开,仿佛带着一股无法排解的忧愁。谢安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问道:“浮云公子可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柳浮云望了她一眼,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谢安澜耸耸肩也不十分在意。她和柳浮云的交情也没有到知无不言的地步,柳浮云有些事情不愿意告诉他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就像是她也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柳浮云是一样的道理。
见她如此,柳浮云动了动唇角想要解释,却到底还是沉默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今夜残月如钩,光芒黯淡,漫天黑幕看不到一颗星城。无端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转眼便是新的一天,今天已经是叛军占领京城的第三天。整个皇城依然如死一般的安静,往日里的热闹浮华仿佛都全部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了一座空荡荡的,满是手持冰刃的泥塑毫无生气的空城。
百里胤早早地来到了昨天聚会的院子里。进了房间里里面却已经有人了,谢安澜正站在桌边看着地桌上的一副地图,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百里胤好奇的上前去,百里胤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副整个京城的地形图。看上去像是刚画的,但是上面绝大多数的重要地方都标注清楚无误。
“谢公子,你这是?”百里胤道。
谢安澜抬眼道:“这个,昨晚我去找人一起画的。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找的人自然就是京城地头蛇之一的浮云公子了。
百里胤摸着下巴凑过来认真看了一遍,点头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基本上该有的都有了,也没有画错。”
谢安澜点头道:“那就好,我对京城不太熟悉,若是有问题就麻烦了。”
百里胤忍不住赞道:“谢公子大才。”想要凭空画出这么一副完整的京城地形布局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在京城住了一辈子的人也不一定能够画得出来。这幅图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的大街小巷,即便是偶有标注不清的也都不是什么重要地方,而且也有注解。百里胤拿起笔,在其中一个地方添了几笔,对上谢安澜看过来的目光笑道:“我小时候在这边玩过一段时间,记得比较清楚。”
谢安澜拱手致谢。
百里胤看着桌上的地图问道:“谢公子这是打算动手了么?”
谢安澜摇头道:“不,我们要等外城先动手,内城最好是等到高将军的援军回来了才能动手。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最好能够将被关押在怀德郡王府的人救出来。”
“这个,只怕是不太容易。”百里胤道。
谢安澜点头道:“确实是不容易,但是却不能不做。”
百里胤皱眉道:“现在强攻肯定是不行,我们不是叛军的对手。挖地道只怕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咱们不熟悉怀德郡王府的地形,就算想挖也没地儿挖啊。”谢安澜靠着桌子叹气道:“确实是有些麻烦,特别是关押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其中还要不少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一个不小心,是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