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道:“可不是么?韩小姐不小心撞到了地上,虽是路人,顺手扶一把也没什么。万一不小心撞得不是地方,撞到脸上了怎么办?母亲你看他是怎么做的,他往旁边一让,让韩小姐直接撞地上了,听说受了不轻的伤。”说到这儿,谢安澜还特意打量了一番韩小姐的脸色,叹道:“瞧瞧,这小脸儿白的,伤得不轻吧?”
“母亲,你可得好好说说他。他当时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当真是一点风度也没有!”谢安澜抱怨地道。
安德郡主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旁边有些羞窘的韩家母女,“澜澜这话倒是冤枉了离儿了。这人可不是随便扶的,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若是个未婚的女子,这男女授受不亲的。离儿好心助人只怕还要办了坏事,害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谢安澜笑嘻嘻地道:“儿媳受教了,不知今天韩夫人和韩小姐来是有什么事?韩小姐还伤着,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着呢?”
韩夫人显然没想到这谢安澜如此难缠,显然是一开始就看穿了他们打得算盘。心中再三斟酌,方才咬牙道:“因着今天的事情,茵茵摔坏了手臂。大夫说,手臂上只怕会留下疤痕。黎家公子原本就对茵茵的身份有些不满。如今这般……”说着韩夫人就开始抹泪了,旁边的韩茵茵也开始暗暗垂泪。
谢安澜挑眉,“原来韩夫人是来求药的?咱们府里最近确实是来了一位神医。比起宫中御医也是不遑多让。韩夫人若是诚心想求,老人家念着韩夫人爱女之情和韩小姐尚且年轻,想必会出手相助的。”
韩夫人又是一哽,这谢安澜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么?
谢安澜当然不傻,也不是装傻,她就是故意想要让对面的人不舒服。就算真想要送韩茵茵入睿王府,也要先把黎家的婚事退了再谈吧?黎家现在只怕还未必知道韩茵茵受伤的事情,现在就跑过说一大堆有的没有的,要是他们脑子拎不清楚一点,或者遇到个想要跟儿媳妇较劲的婆婆真收了韩茵茵,绝对是将黎家得罪的死死的。这分明就是挖坑给他们跳啊。
韩夫人对上谢安澜戏谑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谢安澜是故意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羞愤交加的神色。她也不是不知道羞耻的人,但是想到父亲和丈夫的话,无论如何尴尬也只能咬牙硬上了。
摸了摸眼角的泪水,韩夫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安德郡主跟前。
安德郡主并不着急,只是淡淡道:“韩夫人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韩夫人道:“韩家自幼家教森严,不想今日茵茵出门一趟竟然飞来这般祸事。黎家若是因此退婚,他父亲定然会打死她的。求郡主看她年幼不懂事,救她一救。”安德郡主闻言心中有些好笑,这韩夫人当年就算没见过她也应该是听说过她的名声才是,竟然会真的以为她是个心软的人么?
安德郡主蹙眉道:“这话怎么说?”
韩夫人道:“妾身厚颜,不敢奢求别的。今日之事,街上许多人都看到了竟然传得沸沸扬扬。妾身只求让茵茵入了睿王府侍候世子,她必会安分守己,不敢给世子和世子妃添麻烦。”
安德郡主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是个做母亲的,怎么能生出这种心思?更何况,方才澜澜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儿与离儿原本就无甚关系。外人最多说一句离儿无情,他素来就是这个混账脾气,我也懒得理他了。与韩小姐又能有什么牵扯?”
韩夫人垂泪道:“人言可畏,如今外面的传言却……”
谢安澜心中暗道,就算有什么传言,还不是你们自己放的么?
谢安澜伸手扯了下陆离的衣袖,笑吟吟地问道:“夫君有什么看法?”
其他人立刻将目光移向了陆离,韩小姐眼中更多了几分殷殷期盼之意。她原本对陆离并没有什么心思,但是如今见到陆离丰神如玉的模样,又带着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绝不会有的气势威仪,更兼从此手握重权,心头不由得扑通直跳。
陆离抬眼,淡淡的看了韩夫人一眼,道:“与我何干?”
谢安澜闻言不由莞尔一笑,见她笑的如此开心陆离淡淡的眉眼也立刻多了几分温柔。抬手轻轻拂开她肩头垂落的发丝,低声道:“这么开心?”
谢安澜也压低了声音道:“甚得我心。”
陆离扬眉,“哦?那夫人可有嘉奖?”
谢安澜道:“今儿招惹烂桃花的事情,本大神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陆离道。
“你知道就好。”谢安澜轻哼。
两人这边眉来眼去,韩夫人那边确实如遭雷击。忍不住失声叫道:“那我们茵茵怎么办?”这倒不完全是演戏,他们敢找上睿王府自然是做了周全的安排。如今京城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传睿王府世子和韩家小姐的事情了。若是睿王府坚决不认账……
陆离目光冷淡地盯着韩夫人没有说话,一般朝中官员被他这样盯着都要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介妇孺?韩夫人脸色微变,却怎么也不敢再开口叫嚷了。
韩茵茵双眸含泪,她也知道事情如此不顺自己如果入不了睿王府下半辈子就全完了。眼泪立刻从眼角滑落,“娘,你别说了总归是女儿命苦。女儿…呜呜,女儿不活了便是!”说着,转身便朝着身后的墙壁撞了过去。
谢安澜扬眉,手中轻轻一弹。
一颗小巧的珍珠飞快地撞到了韩茵茵的腿上,韩茵茵立刻左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陆离脸色微臣,淡淡道:“请黎蕴过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二更)
叫黎蕴?!
韩夫人母女俩惊愕地看着眼前神色淡漠的年轻人,她们只是寻常的闺中妇孺,并不真正知道陆离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她们的丈夫和父亲自然也没有全部告诉她们,或者说他们自己也不一定完全清楚。
“是,世子!”恭候在外面的侍卫闻言,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大厅外面。
“等等!”韩夫人大惊,连忙叫道。
但是,睿王府的侍卫又怎么会听她的话呢?更何况等她回过神来出声人早已经走远了。
韩夫人惊骇的望着陆离和谢安澜,又无措地看向主位上的安德郡主,“郡主,这……”安德郡主低头喝了口茶,轻声道:“韩夫人不用着急,还是安心的坐着吧。所幸黎相府上离咱们家也不远,想必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可是…这……”韩夫人心中懊悔不已,对上安德郡主清泠的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跌坐在地上的韩茵茵同样惊惧不已,可怜楚楚地望着坐着的陆离。只可惜她这份楚楚可人的模样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陆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韩茵茵失望地低下了头。
黎蕴并没有很快就到来,来的人是黎蕴的嫡长子曾经与苏梦寒并称东陵七圣的黎宁殊。以及韩茵茵的未婚夫婿,黎家二房的庶子,黎宁疏的堂弟。睿王府派去的侍卫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只说韩夫人带着韩小姐去了睿王府,郡主和世子请黎相过去一叙。黎蕴并并不在府中,黎宁疏送走了睿王府的侍卫立刻派人出门大听了一下,听到外面的传闻瞬间便黑了脸。叫上堂弟就往睿王府来了。
黎宁疏科举之路颇为坎坷,但是他既然能有东陵七圣之名,能力才华必然也不会太差。只是运气不怎么好罢了,从前还有几分恃才傲物,这两年因为京城的风云变幻,又有黎蕴的点播倒是沉稳了许多。如今黎家许多事情都是他在帮着黎蕴打理。既然父亲不在,又不便在安德郡主和睿王世子久等,黎宁疏略一思索便带着堂弟出门了。
“草民见过郡主,见过世子,世子妃。”被人引进大厅,黎宁疏兄弟俩立刻恭敬的行礼。
安德郡主仔细打量着黎宁殊,微微点头。不愧是世家公子,相貌气度礼仪皆是上等。那位黎家二房的庶子,在家中排行第四,虽然不如堂兄丰神俊朗,但是尚未及冠年纪还小,倒也没什么不堪之处。
“两位黎公子请起吧,有劳两位亲自走这一趟了。”安德郡主笑道。
黎宁疏恭敬地道:“因家父今早出城尚未归来,不敢让郡主久等,宁殊贸然登门,还请郡主恕罪。”
安德郡主道:“黎公子哪里话?请坐。”
黎宁殊兄弟俩谢过之后落座,方才有空看向坐在对面神色僵硬的韩家母女俩。黎家四公子脸色同样僵硬难看,自己的未婚妻弄出这种事情来,不管事情的真相谁对谁错,对于一个还未成婚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黎家人也并不蠢,听到那些流言,再结合韩家人找上睿王府的门,便也有些明白了韩家的用意。
黎宁殊正色道:“不知郡主召见,有何吩咐?”
安德郡主轻声道:“这位便是黎家四公子?”
“正是堂弟。”黎宁殊道:“他年轻不晓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郡主恕罪。”
谢安澜坐在陆离身侧打量着整与安德郡主说话的黎宁殊,两年不见这位丞相公子倒是比当初沉稳了许多。到底是已经年近而立的人,绝对算不上年轻了。这位黎家嫡长子科举上连番落榜,神色见却没有什么郁结之意,可见是个心思开朗的人物
话说…宁殊这个名字好像……跟宁疏有点像?谢安澜一时有些迥然,当初取名字的时候竟然忘了这一点?
座上,安德郡主含笑看了一眼旁边的韩家母女,道:“这事儿,还是澜澜和离儿来说吧,你们年轻人要怎么处理,我也不过问了。”
黎宁殊看向陆离和谢安澜,谢安澜慢条斯理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谢安澜话音未落,黎家兄弟俩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起来了。那黎家四公子更是涨的脸色通红,若不是黎宁殊按住了他,说不定就要站起身来质问韩家母女俩了。
黎宁殊到底沉的住气一些,看向韩夫人道:“韩夫人,请问府上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看不上我这不成器的弟弟,直说便是。”黎家也不是娶不上媳妇,犯不着巴着韩家不放。
韩夫人连忙道:“黎公子误会了,咱们…咱们绝没有这个意思。”黎蕴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丞相,名义上的百官之首。绝不是区区一个韩家可以轻易得罪的。
黎宁殊冷笑一声,“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韩夫人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道:“之前街上的事情实在是意外,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家哪里还敢高攀黎相门第。何况,茵茵因此伤了手臂,怕是更配不上四公子了。是我一时糊涂,爱女心切这才求上了郡主。”
黎宁殊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眼底却没有半点同情怜悯,“在夫人看来,我们黎家就是如此不讲理的人家?况且,既然夫人自觉令爱配不上我四弟,为何不派人上门解除婚约?最后……”黎宁殊倏尔一笑,“夫人认为,令爱配不上我四弟,竟然就能配得上睿王府世子了?如此盛誉,我这四弟只怕是当不起呢。”
“这……”韩夫人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得失声痛哭言道是自己糊涂,不关韩茵茵的事情云云。韩茵茵也不敢说话,只是坐在一边掩面痛哭。
黎宁殊起身对着陆离和谢安澜拱手一礼道:“让郡主和世子世子妃看笑话了。”
谢安澜道:“黎公子言重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所幸此事也还算不得黎家的家事。我已经命人去请了韩大人来,只是这是竟然发生了,就不得不告诉黎相一声。”
黎宁殊自然明白谢安澜的意思,他并没有对睿王府有什么想法。说得难听一点,就算睿王世子当真色欲熏心,也犯不着去找黎家未来的儿媳妇。他想要的话,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得不到?何必去跟黎家结怨?更何况,世子妃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那韩茵茵固然有两分姿色,只是这点姿色放到谢安澜面前,着实是算不上什么。
“多谢少夫人,今日回去在下便会请叔父亲自上门解除婚约。既然韩小姐看不上我黎家子,那便罢了。”
谢安澜微微颔首,黎家如何决定自然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了。
黎家那位四公子依然有些愤怒,几次想要开口质问韩夫人,却被黎宁殊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最后他似乎也明白了堂兄的意思,咬着牙偏过了头去不再说话。大厅里只剩下了韩家母女嘤嘤地哭泣声。
不久之后,外面侍卫禀高太仆寺少卿韩仪求见。
安德郡主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再见韩仪。只是道:“韩大人是来接夫人和韩小姐的,送两位出去”,便让人将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领出去了。很快黎家兄弟俩也起身告辞离去了。
韩家母女哭哭啼啼地从睿王府出来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韩家和黎家解除婚约的消息。一时间,人们倒是越发的好奇了,难不成真的是那位世子看上了韩家千金,强令黎家退婚的?
然而,当晚的消息就再一次打了众人的脸。
先是睿王下令,将太仆寺少卿韩仪贬为寺丞,从正四品到正六品,连降四级。另一方面,黎蕴回府之后亲自上门拜会过睿王府,过后睿王世子亲自送黎蕴出门,两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模样。睿王府逼黎家退婚的传言不攻自破。至于韩茵茵,睿王府连提都没有提过。
事已至此,再联想到之前的流言,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当时大街上的人也不算少,事情的真相或许流传的慢一些,但是总是会流传开来的。
于是,不过几个时辰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韩家想要攀附睿王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听到下人禀告外面的传言,韩仪刚刚接到降职的命令而十分难看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当场砸了手中的一个茶杯。吓得坐在一边哭泣的韩夫人站了起来,“老爷…老爷,咱们怎么办啊?茵茵以后可怎么活啊。”
韩夫人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不该听了父亲和丈夫的话就冲动行事。她本身就是庶出,见识也不高。一时间被睿王府的权贵迷了眼,却不想竟然害了女儿。
韩仪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老爷,您去哪儿!”韩夫人连忙叫道。
韩仪冷声道:“去见岳父大人!”抛下这句话,韩仪快步走了出去。闻言,韩夫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对,还有父亲,这原本就是父亲的主意,父亲一定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