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不怀疑叶盛阳的判断,这个季节伤了心脉还望往水里跳,就算被人救起来了也活不了。
谢安澜轻叹了口气道:“昨晚辛苦各位了,都去休息吧,明天再启程。”
天亮了之后,衙门的县令终于颤颤巍巍的过来请罪。陆离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几句。县令感激涕零的回去了。要知道世子在自己治理的县城里遇刺,而且还是好几百人混进城中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若是上头真的追究起来,别说是官职,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言醉欢醒来的时候谢安澜正坐在她床边看书,听到动静方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微笑道:“言姐姐醒了?”
言醉欢微微一怔,“世子妃怎么在这里?”
谢安澜笑道:“都是我们连累了言姐姐,今天暂且不走了,明日再启程。言姐姐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言醉欢连忙摇头,只是胸前的伤处有些隐隐作痛让她忍不住抽了口气。
谢安澜看在眼里,道:“我去叫裴公子过来。”
言醉欢连忙道:“不…不用了,没什么大碍。”谢安澜道:“身体重要。”不一会儿功夫,裴冷烛便进来为言醉欢把过了脉。只是说言醉欢受了点内伤,不太严重,只要调理一段日子就好了。
谢安澜这才松了口气,嘱咐言醉欢好好休息,起身与裴冷烛一起出去了。
言醉欢怔怔地望着门口,良久方才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有多久没有人这么真心实意的关心过她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准时出发,原本满是血腥的街道上早已经清扫的干干净净,连带着连积雪都没有了。临走时,谢安澜清楚的感觉到附近无数道关注着他们的目光,只是却没有人出来围观或送行。对于这些小民百姓来说,那天晚上的那一场血战确实是足够惊人。哪怕是知道他们不是坏人,只怕也要对他们敬而远之。
边关
上阳关如今是东陵的地盘,包括原本属于胤安的那一片地方。于是当初四国撤军之后,西北军并没有全部撤回原本的昭平帝划定的驻地。而是大多数都留在了上阳关在此地修建驻地大营。毕竟比起那所谓的新营,这种地方才是真正需要大军驻守的。原本西北军接受换防就是碍于昭平帝的忌惮,如今朝廷的局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西北军自然也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距离上阳关大营几十里外的一个胤安边关小镇上,原本荒凉萧条的小镇这两天格外热闹。因为这几天这里来了许多的人,而且还都是贵人。这些人大手笔的包下了镇上唯一的客栈以及附近旁边的几家民居。每日在小镇上采购打量了商品,倒是让小镇上的百姓们好赚了一笔。
有些简陋的客栈里,许多地方都铺上了各种厚重的皮毛。原本破损的桌椅也换上了上好的名贵木料打造的桌椅。更多的各种金玉瓷器,更是数不胜数。只是毕竟这客栈的条件很一般,如此布置下来虽然舒服了许多,却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外面已经是寒风呼啸,客栈里面确实暖意融融。
西戎皇穿着一身并不太厚重却暖和的锦衣依靠在宽大的软榻中,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比半年多以前看起来更深了一些,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不太好。在他跟前不愿的地方,放着一个精致的铜盆,铜盆里面的银丝炭烧的红彤彤的。西戎皇靠在软榻上也能感觉到那火盆里传来的暖意。
百里修和夏侯磬分别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夏侯齐则坐在了百里修的下首。距离西戎皇最近的却是一个美丽的锦衣女子——兰阳郡主。她就坐在软榻的一边,目光低垂神色宁静的靠着。
西戎皇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众人,良久方才开口道:“睿王世子还没有到?”
坐在一边的夏侯齐起身道:“回父皇,我们派出去的还没有发现睿王府一行人的踪迹。只怕…睿王府世子会不会爽约?”他们已经来到这里等了好几天了,但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却依然还是没有看到陆离等人的踪迹。不得不怀疑,当初陆离答应父皇的条件是不是在耍他们。
“国师,你怎么看?”西戎皇问道。
百里修道:“应该不会,爽约对陆离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而且…臣记得当初陛下并没有与陆离具体约定是哪一天,所以,陆离说不定会赶在最后两天才到。”
夏侯磬皱眉道:“父皇,若是睿王世子真如国师所说,会不会误事儿?”
西戎皇轻哼了一声,笑道:“不用担心。就算他最后一天赶到也无妨。只是…这睿王府的世子,派头倒是不小。”
夏侯齐的声音有些泛酸,道:“这半年,陆离在东陵可谓是大权在握出尽了风头。”
西戎皇淡淡的扫了儿子一眼,以前还觉得这个儿子有几分本事,这一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越看越不行了。活该被老九压住了风头。见父皇被理会自己的话,夏侯齐也有些尴尬。只得看向百里修,百里修淡笑道:“六殿下说得也不错,陆离此人野心不小,翩翩…命好遇到了一个东方明烈。若是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只怕要成为大患。”
西戎皇皱眉,看着百里修道:“不过是个小儿罢了,确实有几分本事。只是…国师是否危言耸听了?”
百里修眼眸微闪,上次在东陵的坏处这半年来渐渐闪现了。若是往常他说这话西戎皇必定会重视的。但是现在西戎皇知道他的野心也知道他跟陆离私怨甚深,听到他说的话,就难免会怀疑他的用心了。
目光扫过坐在一边的夏侯磬,夏侯磬这大半年倒是颇有长进,看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夏侯磬察觉到他大量的目光,含笑对他点了点头。
百里修微微凝眉对西戎皇道:“陛下,非是微臣危言耸听。陆离这半年来的举动说明了他有集权在手,而后改革东陵局面的雄心。翩翩背后又有睿王权力支持,若是让他成功,东陵国力必定鼎盛,到时候……”
西戎皇道:“改变一个国家岂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是东陵那种…东陵朝堂上那些读书人,可比咱们西戎难缠多了。”
百里修心中暗道,“可惜,那些读书人看起来根本不是陆离的对手。”
百里修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西戎皇显然不想听了。一挥手道:“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宝藏的事情的。再派人去打探,看看陆离一行人走到什么地方了。”
“是,父皇。”夏侯齐和夏侯磬应道。
“是,陛下。”百里修垂眸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历史的踪迹(二更)
从西戎皇的房间里出来,三个男人站在客栈的大堂中气氛顿时有些紧张了。这半年时间东陵皇城固然是风起云涌,西戎皇城也没有闲着。夏侯磬这个九皇子沉寂了十多年,虽然在朝中不显眼却在西戎皇面前刷足了好感。毕竟当初西戎皇恨萧家,那是因为萧家把持朝政。如今萧家已经烟消云散二十多年了,西戎皇再看到这个儿子想起来的就不是萧家如何可恨而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外祖以及岳家了。
夏侯磬的母妃更不是当年嚣张的皇后,却被萧家连累,连带着夏侯磬这个皇子这些年来日子也过得不好。西戎皇再狠心,如今毕竟也还是老了。比起那些为了权势争夺的昏天暗地的儿子,倒是觉得这个儿子更乖巧孝顺一些。不然之前也不会将暗狼军交给夏侯磬。
夏侯磬在东陵的一些举动虽然惹得西戎皇有些不悦,但是对比起百里修和夏侯齐,结果毕竟还是不错的。如果夏侯磬真的是乖顺的什么都不求不想的话,西戎皇说不定才要怀疑这个儿子要么是傻要么是心怀叵测。于是,这半年夏侯磬越发的得宠了。而得宠的夏侯磬也没有让西戎皇失望,很是做了几件让西戎皇满意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夏侯磬跟夏侯齐原本就淡漠的关系越发的糟心了。至于跟百里修,本就有血海深仇,更谈不上交情。西戎皇却是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如果底下的臣子和儿子们都关系和睦的宛如一家,他才要担心呢。
“殿下。”见三人出来,樊奕立刻走了上来目光警惕地看着百里修和夏侯齐。
夏侯齐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百里修倒是好脾气地道:“樊护卫不必担心,九殿下身份尊贵,我等怎敢对他动手?”
樊奕冷冷地看了百里修一眼,没有说话。明面上当然不敢,但是可不代表暗地里也不敢。这大半年,他们可没少遇到危险。
夏侯磬笑道:“国师说笑了。既然睿王世子今天到不了,正好我也有些无聊,出去逛逛。”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夏侯齐冷冷道。
夏侯磬打量了夏侯齐几眼,方才慢慢笑道:“自从六嫂不在了,六哥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看来应该早日再娶一位嫂子回来才是。”
夏侯齐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苏绛云死得不明不白,但是谁都猜得到八成是死在百里修的手里了。然而为了权势地位,他却还是要当做不知道继续跟百里修合作。因此每次有人提起苏绛云,夏侯齐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糟糕。
夏侯磬也没有真的打算惹火夏侯齐,撩拨了一句便带着樊奕离开了。只留下夏侯齐对着他的背影兀自恼怒。百里修站在旁边看在眼里,在心中暗暗摇头。夏侯齐这些年在西戎顺风顺水,大半只怕都要归功于苏绛云的长袖善舞明洄风的扶持,以及云宫暗地里的支持。如今苏绛云不在了,明洄风死了,夏侯齐立刻原形毕露,原来是个草包。难怪睿王跟他明明是旧识,却半点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六殿下还是少生些气,对身体不好。”百里修悠悠地抛下一句,便朝外面走去了。
此时被人惦记着的谢安澜和陆离却并不在去往上阳关的路上,而是站在了一座山脚下。在接近边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兵分两路,大部队依然往上阳关而去,但是谢安澜和陆离却带着叶盛阳薛铁衣等人轻装简行变化了道路网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边关气候严寒,但是今天的天气却还不错。天边挂着的冬日虽然没什么温度,却到底比风雨阴寒的天气让人觉得舒服得多。
谢安澜抽出手中的画卷认真看了看,道:“好像就是这里。”谢安澜手中正是一副隆山秋色图,当然并不是当初百里家那副,而是陆离照着那副画临摹出来的。
陆离仔细看了看,道:“附近的老农也说是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从这里上山。”
谢安澜收起画卷,仔细看了看陆离问道:“你要跟我一起上山么?”
陆离挑眉,“不然?”
谢安澜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么?
隆山虽然说并没有什么绝世美景,更没有多少文人雅士歌颂过,如果不是那段关于前朝公主的传说,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普通。但是,这山绝对不矮。即便是在这一众群山之中,也有一览众山小之势。所以,要爬上山顶,特别还是在这个季节爬山,还是有些辛苦的。
一行人一路不紧不慢的往山上走,中途只休息了两次,饶是如此,爬上山顶也用了将近两个半时辰。
如今这山上已经很难看出曾经有人在这里留下过什么痕迹了。无论是画卷上的宫殿楼宇还是别的什么都早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几百年过去,茂密的森林重新占领了这里。
众人散开往四周去寻找,只留下了叶盛阳和叶无情随行保护。谢安澜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树林,慢条斯理的往前走去。陆离跟在他身边,从袖中取出一张简陋的地图摊开,道:“按照舅舅的记忆,那个地方应该就在前面。也正是那副画上面宫殿的位置。”
谢安澜点点头,定了定神道:“我们过去看看。”
仿佛知道谢安澜的紧张,陆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去。叶盛阳和叶无情并不太明白这个地方有什么意义,却也没有多问无声的跟了上去。
饶过了一个山坡,果然在树林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残破的庙宇。绝对没有画上的宏伟大气,甚至已经被长得太高的大树遮盖了屋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残破的林间小屋。当然,这个破庙现在也确实是被偶尔上山来的猎人当做落脚的小屋来使用的。
谢安澜仔细看了看四周,时光已经将原本认为雕琢的痕迹全部修复。只有…低头看了一眼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如此方正的时候必然不会是天然形成的。这石头距离那破庙至少有百步距离,也就是说,这里曾经确实有一个很大的建筑。
谢安澜仔细看了看,皱眉道:“师父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个驻兵的好地方。”
“嗯?”陆离挑眉看着他。谢安澜道:“易守难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山应该有一处悬崖,再往后便是边关千里深山。在这里驻兵,哪怕就是被人攻上来了,只要从后山撤退,躲进深山里,就算十万大军搜山,也未必能抓到人。不过…这里物资运输困难,驻军不可能超过三千。”
陆离点头,“隆山背后被一条大河与胤安边关的林海相隔,若是夫人所料不错,确实应该是一条悬崖。”而且悬崖底下还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
“我们进去看看吧。”谢安澜笑道。
两人走进了那小庙,或许是太久没有人来了。到处都是灰尘和破败之像。就连门上的匾额都不知道哪儿去,窗棂上的木头或许被人拆去烧火了。庙里也没有神像,只那半人高的台子光秃秃的留在那里。
陆离伸手拂了下灰尘微微蹙眉,谢安澜仔细打量着小庙里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陆离道:“这里应该没有什么线索。”
“咦?”谢安澜不解地看着他。陆离道:“这小庙虽然残破,但也能看得出来有明显的东陵风格。事实上,前朝这一代并非东陵人生活的地方,应该是东陵开国之后至少三十年才修建的。”
谢安澜点点头,微微轻叹了口气。
历史就是这么的无情,任你是能杀天的人物,有时候也会被悄无声息的淹没在尘埃里。
血狐这货,混的忒惨了。
陆离以为她失望,拍拍她的背心安慰道:“无妨,我们再看看。”
谢安澜笑道:“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反正人都已经没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这会儿来替她哭坟也晚了啊。”
两人出了门继续在周围转悠,如果这里真的如睿王所说是驻过军或者当过战场的话,肯定会留下些什么的。谢安澜心想,现在要是有个考古队就好了,再不然来两个盗墓的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