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沈皎皎用替身的,没有什么实锤;丁听春这个就不一样了,有人拍下了她在片场发脾气的模样,照片和短视频都有,清清楚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丁听春这是得罪人了。不然,在娱乐圈混这么久了,连摆平这些事情的能力都没有?
实际上,丁听春已经焦躁的吃不下饭了。
经纪人黄凤昨天就骂了她一顿,气急败坏地说她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去找沈皎皎的麻烦;丁听春心里委屈,辩解了几句,还是被数落了许久。
可昨天的那些稿子,真的不是她做的啊。
不过她的确是买了一把热搜来煽风点火。
若是说,对沈皎皎一点也不憎恨,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现在被人几乎把老底都扒拉了出来,丁听春慌了。
“怎么办啊?”
丁听春拉着黄凤的手,一脸茫然:“你说,我该做些什么事,才能补救回来?”
黄凤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霍董说了,让你道歉,真心实意的那种。”
丁听春在沈皎皎宿舍楼下等了十分钟,才看到了沈皎皎。
不管怎么说,丁听春都是个明星,而且,还是红过的那种。
之前沈皎皎见她,除却试剧本的那次,其他时候的丁听春,几乎都是众星拥月,趾高气昂。
而现在过来找她的人,面色并不好,穿了件军绿色的风衣,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外套的保护壳中。
沈皎皎走到她面前,一时没敢认,迟疑着问了声:“……丁小姐?”
“是我。”
丁听春取下墨镜,余光瞥见周遭有行人走过,她慌乱地又戴上了。
“我这次过来,是向沈小姐道歉的,”丁听春咬着牙,低声说:“昨天的事情,实在抱歉……但那些稿子,并不是我自己发的。”
沈皎皎明白过来,笑了:“你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怎么先道歉,又说稿子不是你发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颗虎牙尖尖,露了半颗在外面。桃花眼藏了万种风情,分外勾人。
丁听春心里十分气恼,但心里顾忌着霍清辉,也不敢发作;毕竟这事,还是她自己做错了。
她说:“我不该买热搜。”
沈皎皎眉毛挑了一挑,脸上笑意半点没减:“嗨呀,我当多大事,原来就这么一点。丁小姐工作忙,不用特意跑过来的。”
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幸亏这次不是霍清辉做的。
沈皎皎倒不是讨厌他这样做,而是觉着,他这样时时刻刻的“保护”,让她很有压力。
既然热搜是买的,那就好说多了。热度不够,又没有续费,掉的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丁听春也笑——当她是想过来的?要不是霍清辉,她又怎么可能会巴巴地跑过来向她道歉。
沈皎皎抬手瞧一瞧表,说:“呀,我该上课了。丁小姐还有工作要忙吧?我也不在这里耽误你了。”
丁听春也顺着这个台阶往下下,同她握手作别。
她们俩在宿舍楼下站着,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丁听春今日怕被人认出,帽子墨镜一个也没落下。有路人好奇地往这边看,她就拉低了帽子,往下压压帽檐。
饶是如此,她和沈皎皎谈话的照片,还是被人拍了下来,激动地上传到了微博上。
一面是面容憔悴的她,另一面是甜美可人的沈皎皎。两厢一对比,孰优孰劣,不需多说。
在霍清辉的“威逼利诱”之下,编剧兼原作者万安也不情愿地接受了一些娱乐号的采访,宣称:“我选择沈皎皎来做这部剧的女主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的演技打动了我……”
此时,距离《花雨路漫漫》的黑幕热搜,仅仅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
周淑山从炒作的角度上,慎重地建议霍清辉,不要那么快放实锤,留点时间让事情发酵,后期反转才会更有热度。
这个建议被霍清辉直接驳回——皎皎都被人骂成那个样子了,还让他忍?还想等发酵?
直接锤爆。
都说杀鸡儆猴,不剁掉几个不安分的爪子,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收敛。
被放进保护罩的沈皎皎,还不知霍清辉在背地里替自己除了除小人,乐呵呵地去上课。
《花雨路漫漫》昨日首映,评分从七点九分挣扎了一天,蹦哒到了八上面。
对于国产剧来说,这已经算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了。
排队买鸡蛋灌饼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戳了戳她,沈皎皎回头,看到了一个娃娃脸的小姑娘。
小姑娘扶扶眼镜,有些激动,压着声音问:“花萝?”
那是剧中女主角的名字。
沈皎皎笑着说:“对,是我。”
那女孩更激动了,惊喜地望着沈皎皎,激动地搓搓手:“我叫陈鹿,很喜欢你演的花萝。”
沈皎皎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谢谢你。”
她想,接下来是不是要给这位学妹签个名呢?学妹会不会觉着自己很不好相处?
陈鹿又扶了把眼镜,羞涩地问:“那你和编剧安静熟不熟呀?我想要个他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对不起,我也没有。”
果然是她太膨胀了吗?
“你想要安静的联系方式?我有啊。”
霍清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眼含笑地望着陈鹿。
陈鹿脸红彤彤的,像颗苹果。
霍清熙的目光移到沈皎皎身上,打趣:“怎么还要自己排队买?霍清辉舍得让你自己排?”
沈皎皎没理他,正好轮到她了。阿姨问:“要不要辣?”
“葱,辣都要,加根肠,谢谢。”
沈皎皎刷了卡,霍清熙阴魂不散地贴了上来:“看着挺好吃的,你帮我也买一份呗?”
“插队是不道德的。”
饼正中央鼓起了气泡,阿姨手脚麻利地拿筷子戳开,把蛋灌进去,香味涌了出来。
霍清熙笑,他并不是真的想买,只不过看沈皎皎有趣,想逗一逗她罢了。
他从怀里抽出张名片来,轻飘飘地递给陈鹿,暧昧地冲她眨眨眼:“记得联系我哦,回头我就安排你和安静见面。”
阿姨把鸡蛋灌饼递给沈皎皎,沈皎皎咬了一口,捏着就往教室方向走。
走出没几步,霍清熙又跟了上来。
他朗声说:“沈皎皎,你就不想知道,霍清辉他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沈皎皎停住了脚步。
霍清熙似是故意吊她的胃口,取出一支烟来,慢条斯理地点着,抽了一口。
“你若是想知道,就别去上课,跟我去个地方。”
第31章
沈皎皎没有动, 她警惕地问:“去哪里?”
“你若是不放心, 就自己挑个地方,”霍清熙耸肩,“随便你选,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聊天吧?”
沈皎皎直接带他去了西餐厅。
说是西餐厅, 实际上是“学校西校区小餐厅”的简称,二层的小楼,视野开阔, 是约会打牌的好去处。
找了个靠窗的位子, 沈皎皎说:“说吧。”
霍清熙指间夹了根烟,已经燃尽了,他四下找了找,没有烟灰缸,便从口袋中取出一包纸巾来, 抽出一张垫在桌子上, 按灭了烟。
“该怎么说起呢……其实这事,说出来也不太光彩,”霍清熙一副伤脑筋的样子,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我与霍清辉,同父异母,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皎皎摇摇头。
这个她倒是真不知道。
毕竟霍清熙与霍清辉兄弟两人眉眼长的相似, 年纪又相仿……年纪相仿?
“也没什么狗血的第三者插足什么的,”霍清熙平静地开口,“霍清辉的母亲生他的时候突发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第二年,我父亲才娶的我妈。”
“……哦。”
“小时候,父亲把霍清辉送走,也没有别的原因,”霍清熙说,“那段时间,父亲的公司持续亏损,合作人也纷纷离开。我二伯请了个先生过来瞧瞧,先生说,霍清辉命里带煞,克父母;他那里有破解的方法,就是将其送离身边,找个贫穷的地方,养到十八岁,再接回来。”
沈皎皎愣了:“……就这?”
她觉着好气又好笑:“就因为一句话,你们就把他一个人送到那种地方?你知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因为营养不良,霍清辉身体瘦弱,除却上学,还要做家务。寒冬腊月,他的手都冻红了,手指肿的像是土地里的胡萝卜。
她想起了初见霍清辉的那个夜晚,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地上,胳膊上不停地往下流血。
一滴,又一滴。
“别冲我发火,”霍清熙笑笑,“你要知道,他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一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在这世上。”
沈皎皎沉默不语。
“刚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一身的伤,头被人砸破,昏迷不醒;那时候他昏迷着,嘴里还一直念着个名字,我凑近了听,像是‘神六’,我还以为他想要六神花露水。”
霍清熙说到这里,似乎被自己逗笑了,嘴角弯弯,像极了月牙。
“后来,我才发现,他一直念着的,是沈柳。”
沈皎皎抬起眼来。
“他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下楼;整整一个月,他没有踏出家门半步。父亲请了医生过来与他沟通,最后确诊为躁郁症。”
躁郁症?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沈皎皎从来未曾听闻过,她有些懵,问:“可以治愈吗?”
“可以治愈,不过复发的可能性大。反复发作,也会对大脑进行极大的损伤。”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他,而是来寻求你的帮助,”霍清熙虽然笑的温和,但笃定了沈皎皎一定会帮这个忙,“他现在几乎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你这里,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怎么可能,霍清辉帮了她这么多,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被疾病折磨。
“当然不会,”沈皎皎下意识反驳,“我能做些什么?”
“陪在他身边,”霍清熙缓缓开口,“今日清晨,我们发现他开始陷入了抑郁期——这可不是件什么好事。陷入抑郁期的人,悲观,沮丧,自杀的风险也要高出许多。”
一听到自杀,沈皎皎的脸色就变了。
她的手握成拳头,无意识地摩擦。
“他的抑郁期不是很长,”霍清熙趁热打铁,“我看过你们的课表,课程安排的并不算多。我想请你没事的时候过去看看,陪陪他。”
“不太方便吧?”沈皎皎尴尬地笑,“我这……”
“不会的,家里还有我母亲在;学校方面,你依然可以以拍戏的名义请假——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安排,”霍清熙话锋一转,“还是说,沈小姐压根就不想——”
“我又没说不去。”
沈皎皎想了想,左右也不耽误课业,之前她亏欠了霍清辉那么多,今天终于有可以帮的上他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爸爸之前也一直教导她,要知恩图报,不然会被人瞧不起,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想想现在陷入抑郁期的霍清辉,又该是多么痛苦,他可能还和少年时期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沈皎皎咬牙:“我下午没课,一会就跟你过去。”
霍清熙笑的眉眼弯弯:“好。”
霍家的房子是个二层的小楼,在东郊的别墅区,蔷薇花一朵压一朵的开,热热闹闹,香气扑人。
宋琴并不在家,还是霍清熙把她领了上去。
霍清辉的房间在二楼,房门紧闭。
叩叩叩。
霍清熙敲敲门,叫:“老哥,你猜我带谁过来了?”
“……滚。”
“我把沈皎皎带过来了。”
一瞬间的寂静。
大约过了五分钟,房门被打开了,霍清辉穿的整整齐齐,他似乎刚刚洗过了脸,头发尖还是潮湿的;目光一触到站在房门外的沈皎皎,他显得手足无措:“你怎么过来了?今天没有课吗?”
霍清熙晃了晃:“老哥,这你得感谢我……”
“你别说话,让皎皎先说。”
霍清辉盯着沈皎皎看,把门打开,好让她进来:“我房间里有点闷,你别嫌弃。”
窗户大开,窗帘扯到一片,照的这房间中小小的一块光明;没有开灯,这房间里除却那一小方天地外,全是寂静的黑暗。
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是浅驼色的,房间内的东西并不多,一张床,衣柜,一个书桌,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放了一本厚厚的书。
霍清辉把椅子拉开:“你坐。”
沈皎皎坐上去,笑着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起床?外面太阳这么好,不出去走走?”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全部的星星在里面。
“……不太想去,有点累。”
霍清辉说。
房间中总共只有一把椅子,沈皎皎坐在上面,他就垂着头,倚着墙站。
视线依旧粘着沈皎皎,满满的阴郁气息,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他避开了从窗外投注来的阳光,仿佛那会刺痛他的身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