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究竟是谁？”燕喃差不多能猜出，金焕说的这人，就是那位穿越来的前辈，青衫那件特殊的雨披由他所制，贞庆道观的密室由他所建。
而金焕所知，应该都是那位尊上告诉他的，她知道的关于宝藏的线索当不会比梁湛少，毕竟，上一世肯定就是这位尊上带着东辽人找到的圣女和宝藏。
金焕见她肯和自己一问一答说话，又放下些心来，缓缓道：“那位前辈没人知道是谁，从哪儿来，只知道他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当年的中原，四分五裂了两百年，九州之上，大大小小有十个国家。后来坐拥秦川之地的周国崛起，但周武帝凶残暴虐，杀人成性，后周国旗下大将萧离，约了同一麾下的另八人一起领兵叛乱，自立为王，九王先杀周武帝，再各自领兵征战，约定将来再平分天下，这便是大梁开国初期的九王共治。而萧离之所以能在九王之中脱颖而出最后称帝，便是因为他得了那神秘人和圣女娘娘的支持。若不是他和那位圣女娘娘，只怕中原还会继续乱下去。”
燕喃和元峥都静静听着，金焕所说的这些，基本上和梁湛及元太师所言都能对上号。
同样的，他们都无从知晓那神秘人究竟是何身份。
“那人后来是被太祖杀死的吗？三百年轮回之说又是怎么回事？”燕喃问金焕。
金焕摇摇头，“不知道，但圣女娘娘不是被杀，而是为了许下三百年轮回的血咒，自戕而亡，而且我见过那副画。”
“什么画？”燕喃和元峥同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梁湛和元太师关于宝藏和燕子令的讲述中，从未提及过什么画。
“一张牛皮画。”金焕放缓语速，“是开国时的圣女娘娘留下的，画像中的圣女娘娘身旁还有一人，看不清面目，身型似男又似女，二人手持燕子令，那牛皮画上浸了圣女娘娘的血，据说，圣女娘娘将会循着那画轮回归来，只要画在，她就能找到回来的路。”
牛皮画？
又是牛皮，燕喃瞬间想到贞庆道观那密室里取出的空白“说明书”，同样也是一张牛皮，可惜上头没画。
如果金焕所说的这牛皮画那么重要的话，贞庆道观中的那张应当也很重要才是。
不过，这画怎么没听梁湛说过，除非是娘没告诉过他。
或者是娘也不知道，而那位尊上知道？
燕喃越听越迷惑。
第398章 齐了
金焕还在讲述，“这画是桑族人的族宝之一，梁湛只知抢圣女，不知这画也同样重要，也许就是因为没了这画，你身为圣女娘娘的转世，却没能得到读心术和施血咒的异能，也没有关于三百年前那一世的记忆，所以，都怪那梁湛！”
因为一幅画而能轮回归来？
燕喃只觉听天方夜谭，又不得不承认金焕所说有一定道理。
但是，她应该不是因为画的缘故才失去读心术的吧？
是因为真正的那位转世回来的圣女娘娘已经魂魄飞升，她只是占了这个肉身的幸运鬼而已。
那宝藏还能顺利找到吗？
燕喃不禁忐忑。
金焕还想继续说下去，恨不能让他一直说个够才好，忽听得外头山道传来一阵清脆而密集的马蹄声，和密林中的飞箭声和惨叫声都不一样，忍不住回头望去。
林木间现出金黄色的侍卫旗帜来，寿阳！是寿阳公主来了！寿阳终于来了！
金焕激动不已，顾不得自己手脚还被绑住，大喊道：“寿阳！公主殿下！”
他正要说“元四在这里！”
一回头，方才还站在燕喃身边的元峥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燕喃也迅速来到他身边，不知从哪儿抓起一团带泥水的烂麻布强行塞到他嘴里，完了还拍拍他腮帮子，笑了笑，“你的王妃来了呢，二王子殿下。”
金焕刚刚飞起来的心情瞬间跌落下去，他早该猜出来，元峥和燕喃怎么会莫名其妙让他在这里磨叽，原来不是他故意拖延时间等寿阳来，而是这俩人故意拖延时间，他们也在等寿阳来！
又是圈套，又是圈套！
金焕被一个接一个坑砸得头晕眼花，眼看着两队侍卫中的寿阳冲到了这边来，拼命摇头想发出声音，却已来不及了！
寿阳纵马跑在前头。
刚刚在官道外，是王道长指示她这山中有问题，她方带人进山来，一翻过山就发现山下打成一片，而山道上还守着一队头带草笠的兵士，寿阳理所当然认为是金焕的人。
这些士兵见了她，立即让出道来，往前一指，“您来了，二王子殿下就在前头。”
“谁在和你们打？”寿阳往下头看了看，被带草笠的人围在中间杀的是一群青衣人。
“不巧遇到了山匪。”那头戴草笠的人笑着解释，“不过没事，已经快被我们干掉了。”
寿阳懒得管那么多，反正有金焕撑场，她憋着一口气往里冲，丝毫未察觉这队人也混在她护卫队里随她一起往前。
她可不想看着梁燕喃就这么舒舒服服被金焕给带走，还能带回去当王妃。
她这些日子又被软禁又被当做疯子，成了整个开封城的笑话，吃够了苦头，还不是拜她梁燕喃所赐！
是鬼又如何？
她寿阳怕过什么？照样能让她魂飞魄散！
唐依顺着山路跟上来，眼看寿阳等人往里跑去，又隐约听见前头说什么“二王子”，一想到元四哥和梁三娘子有可能中了寿阳或金焕的圈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不管不顾往前跟着跑去。
这边元峥早安排好的人还以为唐依也是寿阳等人一起，自然也不做阻止，眼看寿阳等人跑过，山道上又多出几排人，完全将整个山道都封起来。
寿阳策马在林中沿着山道拐过几道弯，就正好听见金焕激动的声音。
她也激动起来，忙翻身跳下马，踏着皮靴踩到泥泞里，往山坡间看去。
这一看，却登时愣住。
梁燕喃好好的站在林中，巧笑嫣然看着她。
而刚才大声和他打招呼的金焕，此时却被手脚捆绑瘫在地上杂乱的草泥间，嘴里还被塞了黑布，脸上泥水混流，狼狈不堪。
寿阳猛地转身往后头看去，不对啊，如果金焕被绑，那刚才那些士兵……是怎么回事？
而几乎就在同时，紧跟在队伍后头的唐依也看见了梁燕喃，骇得登时从马背上半跌半摔下来，跌跌撞撞往前扑去，猛地扬声大喊：“梁三娘子，快跑！寿阳想害你！”
寿阳和燕喃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示警打断，都愕然朝唐依的方向看过来，同时讶然出声，“唐依？”
唐依从林间一屁股滑到半坡，手脚并用朝燕喃身边冲来，朝寿阳呵斥道：“公主殿下快收手吧，我爹马上就会派人来的！”
她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元四哥那么喜欢梁三娘子，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元四哥该怎么办？
燕喃一时愣住，完全没想到出现了唐依这个变数。
而那头寿阳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儿，究竟是金焕逮住了燕喃，还是燕喃逮住了金焕，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唐依来用唐侯威胁她？
寿阳一头雾水，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反正，梁燕喃就在跟前，她不会放过她！
寿阳暗骂一声“蠢货！”，丝毫不搭理唐依，一步一步朝燕喃走去，叱喝道：“林九渊呢？我知道你是林燕子，林九渊呢？他劫走了俞弈，他人在哪里？”
说着亲手从身后取下弓箭来，一扬手抬臂，搭上一支箭瞄准燕喃。
燕喃则不搭理寿阳，见唐依浑身都湿透的狼狈模样，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多谢唐姑娘报信，不过，我暂时没有危险，你且到我身后来。”
虽然唐依是为她而现身，但若被她看见本该去了衡水的元峥还在此，那劫法场的事恐怕就要被唐侯知道了。
元峥等人此刻就在她身后，他们应该也看见了唐依，想来会做出决定吧。
唐依见燕喃面对寿阳数十名侍卫，仍然丝毫不慌，也有些诧异，见燕喃如此说，下意识往她身边靠了靠，这才看见躺在林间地上的金焕，一跳脚往旁避开去。
对寿阳来说，梁燕喃就是鬼魂一般的存在，此刻见她不慌不乱镇定如常，心里更加没底，回头想示意王婆子往前去一些，先用符纸法术将梁燕喃这个鬼镇住再说。
谁知一回头，方才还跟在她后头上山的王婆子人已经不见了！
第399章 大仇得报
“道长？”寿阳有些慌了，若说刚才她就发现这个地方不太对劲，现在是发现相当不对劲！
“道长！”寿阳又喊了一声。
燕喃眯眯一笑，看着寿阳惊慌失措的左顾右盼，又瞥了眼身旁的唐依，淡然道：“公主殿下既然神智不太好，就别出来走动了，你说的什么林九渊，我也不认识，倒是你和东辽的王子殿下，约在此地相见被我撞破，就想杀人灭口不成？”
“你！”寿阳气结，“你血口喷人！”
她哪还不明白这次又是陷阱，只怕那道姑要不然就是遭了不测，要不然就是根本是梁燕喃一伙的！
她恨极痛极又憋屈至极，再不管金焕事前与她嘱咐过的不能伤梁燕喃性命，尖着嗓子喊道：“给我杀了她！放箭！”
只听“嗖嗖”数声轻响，寿阳身后的侍卫纷纷朝林中的燕喃放箭。
寿阳手中的箭矢也“噌”放手飞出。
梁燕喃近在咫尺，她不信这么近的距离她不能亲手杀了她！
除非，除非林九渊也在这里！
寿阳心中这个念头刚起，只听“叮”一声轻响，从燕喃身后的密林中飞出一支流星般的箭来，硬生生将她这么短距离飞出的箭矢击落！
与此同时，燕喃从手中抛出晨间阿白给她的那小型烟雾弹，林间登时升腾起迷雾，谁也看不清谁，全笼罩在白色烟雾中。
唐依在烟雾中发出“啊”一声惊呼，就没了声音。
燕喃往后退到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前，低声道：“唐姑娘没事儿吧？”
“放心。”元峥低语，“是俞弈动的手，他知道轻重，只是让她暂时昏睡一会儿。”
寿阳却在听见那箭矢跌落的声音时就瞬间醒觉，林九渊果然在这里！
她不顾身后越逼越近的厮杀和连声迭起的惨叫，猛地冲进烟雾中朝密林扑去，“林九渊！你出来见我！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迎接她的是青衫麻利的拳脚，寿阳只觉无数个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还没醒觉怎么回事儿，人已经昏了过去。
烟雾渐渐飘散，燕喃才看清早早埋伏在林中，此时才现身的俞弈，见他精神尚好，想到去幽州城外找他那日，他率队赴死的模样，忍不住眼圈微红。
俞弈扶着昏睡过去的唐依，摇摇头叹口气，他不得不打晕她，不然不但他的行踪要曝光，还要连累救他出来的元四爷等人。
俞弈将她往跟在身后的俞六身旁一递，瓮声瓮气道：“这傻丫头，带她去山神庙中休息，你也别过来了。”
俞六本还想和他一起过来杀敌，见父亲如此吩咐，只得打横抱起唐依，往山脚下走去。
俞弈双目灼灼生光，如脱笼之虎，被困住太久，如今手头再度握上弓箭长枪，整个人如重生一般精气神昂扬到极致，更何况，方才在山神庙中，又遇俞二夫人和俞六相见，家人团聚，更是热血鼓舞，不顾人劝说，非得要亲自上山来助元峥和燕喃一臂之力。
他们错过了围攻东辽人的战役，此刻见到寿阳和皇宫里的侍卫，也猛地就操起长枪准备朝这些人扑去。
一抬眼看见燕喃的正脸，微愣了愣，这丫头，就是元四爷的未婚妻，梁少宰府的千金？
怎么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燕喃知这不是相认的时候，朝他微微一笑，俏皮地眨眨眼，示意他继续往上冲。
元峥也朝俞弈笑了笑，“将军冲吧，速战速决，这人交给我们。”
俞弈再不管寿阳和金焕，操起长枪领着钟永等人加入到密林间的剿灭战中。
方才被青衫从禁卫队中救出的王婆子此时从林木间现了身，急急冲燕喃道：“三娘子，这黑心公主可弄了两样药来准备对付您！”
燕喃早料到寿阳不会这么便宜她，吩咐青衫道：“搜她身。”
青衫从寿阳袖兜里摸出两个小盒子来，打开看了看，对燕喃道：“是粉末。”又嗅了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是什么。
王婆子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两样东西，低声道：“这两种药粉都是市井里的流氓小贼常用的下三滥的东西，白色的叫草花粉，皮肤碰到先是奇痒无比，然后会红肿成片，一碰就痛得如针扎。还有粉色的叫销魂散，是坊间最歹毒的迷情药，中毒者若是不能立即欢好解毒，下体会因充血中毒而溃烂。”
燕喃眼角冷冷一挑，不愧是蛇蝎心肠，寿阳果真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元峥恨得面色铁青，握紧燕喃手，轻柔问，“你想怎么报仇？任你处置。”
燕喃看着昏睡的寿阳，命青衫道：“弄醒她。”
再看了看金焕，“让王子殿下先睡会儿。”
金焕还来不及挣扎反抗，头顶要穴被青衫一拍，眼前一黑，已是昏了过去。
寿阳头剧痛，只觉有冷雨拍在脸上，手脚动弹不得，颤了颤眼皮睁开眼，便见燕喃和元峥二人手牵着手站在离她咫尺的地方。
“你……”寿阳已不知说什么好，齿根打颤，“你们……”
燕喃平静至极地看着她：“你没猜错，我就是那个被你派人一箭射死在林府的林燕子，那个曾和你在林府花园里聊天谈心，把你当嫂子一样看待的林燕子。而他。”
她转头看向元峥。
元峥紧握着燕喃的手，轻轻抬起放到唇边珍惜地吻一口，淡淡道：“我就是林九渊。”
寿阳脑中“嗡嗡”作响，元峥的话似重锤一下一下砸得她眼冒金星，口干舌燥，她的猜度再笃定，也不及元峥和燕喃亲自承认身份这一打击来得彻底。
元峥果然就是她日思夜想怎么都忘不掉的林九渊，而他和林燕子如今真正在一起了，他们本来是兄妹，不可能在一起，如今却要顶着别人的名义谈婚论嫁真正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