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她只是有些奇怪,既是有皇帝御笔通行,为何又悄无声息?浣娘等了半响,始终不见门外动静,便披衣起身,门甫一打开,一阵风雨便卷进来,她手中的灯也摇摇晃晃地扑闪着,光线不是很清晰,只隐约看见门外果然立着一个高挑的影子,被雨淋得湿透,却一动不动。
  恰逢一道雷电闪过,暗紫的光破开浓墨般的天幕,她在瞬间看清了这人的脸。竟是子夜侯李墨兮!十二岁的少年,个子已开始拔高,往那里一站便像个大人一般。只是他此刻眼眸沉冷,身体僵硬,只呆呆望着她,或者望着他眼前的虚空,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雨水,雨水,冰冷的雨水。
  手里的灯一下掉在地上,屋内陷入黑暗,小珠儿怕黑,吓得尖叫出声。浣娘却也顾不得了,伸手想把李墨兮拉进屋,怎奈李墨兮死死站在那里就是不动,片刻,才哑声问出一句:“你可认识废太子李琮?”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实在忍不住,墨兮的背景压在我心里快沉死了,就和盘托出了。
  某微会努力简短,大约两大章,大家能支持的就支持个吧!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浣娘身子蓦然在那风雨中僵呆, 被攫住一样, 动弹不得。她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了,她也从不往前院走,从不去看那望湖书阁。那里于她的记忆,清寂如水中, 有说不尽的悲欢痛喜。
  “你可认识那个被幽禁在庆王府里的疯男人?!他是我父亲么?你说,你说啊!”见浣娘不答,李墨兮神色瞬间癫狂, 他一把扯住浣娘嘶哑着喉咙问, 低吼,交杂着雨声,漆黑眸子里还有泪水, 疯了一般。
  这个少年是被皇帝疼爱教养着长大的, 向来是尊贵知礼, 带着点儿迫人的气势,却又莫名的温文尔雅。今夜这个样子,吓得小珠儿蓦地噤声, 缩在床上不敢动了。
  浣娘并不知道靖德太子被废被幽禁之后疯了的事,当下听说, 也喏喏不能语。然这孩子, 她早已认定是靖德太子的孩子了, 她想着这孩子备受皇帝宠爱,还以为靖德太子虽被废,也该安然无恙才对, 怎么竟会疯了呢?
  李墨兮却是腿上一软,忽而跪倒在地,哽咽地喃喃自语:“他悉心把我养大,可他却逼疯了我的父亲,逼死了我的母亲……为何,为何,为何,为何!!!”
  话到后来,便是困郁不能挣脱的嘶吼。犹若困兽。不时地闪电闪过,照亮他的眼眸,幽深痛苦,还有恨意。
  整整一个晚上,李墨兮跪在雨中,精神颓靡,脊背却始终笔直。浣娘手脚僵冷地站在门内,身上也被雨水浇湿了一大半,而小珠儿缩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直到天边有一丝微蒙蒙的亮的时候,雨势小了些,李墨兮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李墨兮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三天,皇帝没有出现,却遣了诸葛青玉过来寸步不离地救治。诸葛青玉精通医术,曾是靖德太子的挚友,靖德太子被幽禁之后,他便也随着被幽禁在庆王府中,医好李墨兮之后,皇帝便命他陪在李墨兮身侧,成了李墨兮忠诚的羽翼。
  李墨兮醒来之后便一直沉默,或是望着窗外发呆,哪儿也不肯去,小珠儿明明畏惧他,可见他不开心,还是撞着胆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不时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小侯爷,你渴么?你饿么?”
  小珠儿在李墨兮昏迷不醒的时候,还以为李墨兮永远不会醒来了呢,守着他哭丧一样哭了整整三天,她也不知道为啥哭,反正看到李墨兮这样她就是想哭。所以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幅场景,就是小珠儿小脸上那一对红肿到惨不忍睹的眼睛。
  此刻见小珠儿又在他眼前乱晃,李墨兮忽然不再看窗外,他抬手摸了摸小珠儿的额头,张口说出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叫我墨兮哥哥。”
  “哥哥?”小珠儿好奇地重复。浣娘在一旁倒药的,此刻手中的药碗惊落,“哐啷”一声坠地,他说话了?然而他怎么能让小珠儿直呼他“哥哥”?
  李墨兮不理会浣娘的反应,径自掀被下床,他身上气力尚未恢复,脚步还不是很稳,然他迈步子往外走,一步一步走的摇晃,却不迟疑。
  迎着雨后略有些单薄的秋日阳光,李墨兮走着,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等我长大,会把你们从这里放出去。”
  那之后,李墨兮依然常来望湖书阁,人却不一样了,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沉默,眼神也冷定的总像是没有一丝表情,看书很少,话更少,陪小珠儿居多了,他常常望着小珠儿发呆,这时候他嘴角难得地会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眸光微不可见的怜惜,再之后便是冷定惆怅。
  “这孩子自那晚之后便很沉默,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对小珠儿倒是爱护得很。”
  回忆至此,浣娘想到李墨兮,神情不由又有一丝叹息,她望向一旁听得面色雪白的銮铃,凝眉道:“他性子怪些,还是要体谅着点儿才是。”
  銮铃却全然没听到浣娘后面一句话,她想到那日她问李墨兮为何不离开这里时,李墨兮痛苦压抑地吐出的那几个字:“不能走。”
  “他不能走,莫非是因为庆王还被幽禁着?”銮铃身体绷紧,喃喃自语。听了浣娘这一段往事,她有一种好像李墨兮所经历的痛苦也从她身上过了一遍似的,压抑着,撕裂着,难受的心里一团糟。她失神片刻,忽而又不解地望着浣娘:“到底是谁要陷害靖德太子?”
  浣娘寂然许久,才低低道:“是他的母亲华妃。”
  “什么?!”銮铃被彻底惊回神,刘华妃是靖德太子的亲生母亲,她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要做出这种事来?
  “她虽是殿下的亲生母亲,她最疼爱的却是她的小儿子。而当时皇上正值盛年,正处在一统天下的盛世之中,殿下太过璀璨夺目,太过有影响力,甚至影响到他父皇的统治。虽然他并无谋逆之意,可帝王之榻旁,岂容他人鼾睡?即便他是皇帝悉心教导养大并册封的太子。”
  浣娘淡淡说着,却是一语中的。这些年她独居小楼,外面的事全然不知,但她前半生那一点经历,足以她思忖一世,看破世事了。其实这一代连着一代,除了人不同,有哪件事是不同的?
  銮铃心下似是明白了些,这刘华妃再有胆识,也不过是猜测着皇帝的心思下手而已,而这皇帝最在乎的还是他自己的皇位。
  “当日殿下秉性强硬,时时出言顶撞华妃,华妃便觉得殿下不可依靠。而华妃的第二个儿子夭折时,殿下恰巧又在一旁,华妃总以为殿下是故意不肯出手相救,因而便一心要她的小儿子做太子。而殿下同时又是皇上的心头之患,华妃有所察觉,便利用我设下此计,除了我,除了殿下,圣上若然追查,也不会大动干戈,可以说是百利无一害。”
  “那华妃的小儿子做太子了吗?”銮铃唏嘘着问。
  “便是后来的静恭太子。尝闻这太子资质平庸,并不得皇上喜欢,没多久便被废黜,重又立了皇三子李瑛为太子。”本来这些都是皇族极为隐秘极为天翻地覆的事,浣娘此刻说来神情却坦然,倒像是在说一些平常至极的事,对銮铃也毫不避讳,銮铃心下敬服。
  靖德太子李琮废太子之位后,成了庆王,他同父同母的皇十一弟被立为静恭太子。而他当时并未被幽禁,也未发疯。他暗中查了陷害他的那个蓝婕妤的底细,发现在此事中,不论那个蓝婕妤还是她身后的蓝家都没有半分好处。查到是这样的结果,李琮沉默许久,便罢手没有再查下去。
  结果已然明了,无需再查,害他的人也不是别人。唯一让他困惑的便是在此事中一蹶不振的蓝婕妤,这宫里的人向来是利益至上,倒不知这蓝婕妤是为何屡屡接近他?莫非是单纯地被她母亲欺骗利用?
  未等他想明白其中缘由,新册封的静恭太子便因顽劣任性触怒了玄宗皇帝,不论华妃如何哭闹,玄宗仍是不管不顾执意废了静恭太子,怒斥曰:“此子不堪大用!”
  静恭太子一废,诸大臣纷纷上书表奏,请归还庆王太子之位,这些大臣本是好意,却再度把庆王推至风口浪尖。见庆王党羽如此之多,影响依然这样大,玄宗面子上虽静,心中却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
  庆王的原配韦氏,出自世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庆王与她的相处可以用“相敬如宾”四个字概括,两人之间谈不上感情好坏,很是疏离。庆王在王府内也没有别的侧妃侍妾,不过在府外有一个他自己的小家。
  李琮十七岁时奉旨出宫办事,恰逢花朝节,长安城内繁花似锦,游女如云,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笑容熠熠春衫靓丽的年轻女子。他也不甚在意,径自捡了条狭窄僻静的小道,沿着青子江边的草地放马疾驰。
  这江边上繁花虽少,可绿柳依依柔媚,映着那一江春水,也别有一番风姿。他不觉松懈了精神,在马上四处乱看,谁知刚看了一眼,便见两个女子嬉闹着从路边的高堤上跑下来,来到他前方不远处的小道上,他马速极快,眼看就要从那女子身上踏过去。
  他猛然绷紧神思,用力一勒马缰,掉转了白马奔跑的方向。这一招颇奏效,没有伤到那惊呆的女子,可他没来得及舒口气,他自己已随着身后侍卫的一声惊呼,连人带马“噗通”掉入了那春江水中。
  李琮被侍卫们以最快的速度救上岸,浑身还是湿透了。从来没有这样狼狈,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就要翻身上马夺路跑走,身后却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春寒尚在,这位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中去换件干衣裳。”
  李琮下意识回头,才发现刚刚他救下的那女子还没走,正被侍卫拦在一旁,遥遥望着他。见他回头,她白净的面颊一红,微低了头,窘迫不安道:“我家距此处不远,不会耽搁公子太久。”
  背靠着碧水青天,春风绿柳,她仿佛也是一汪清透的春水,干净的俊俏的,皎白柔嫩,只那颊上的一抹微红,是唯一的颜色,却让他胸腔里那颗青涩沉睡的心蓦然裂开一道缝,逸出一丝莫名的欢喜和激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无视诸葛青玉在一旁的挤眉弄眼,李琮不知不觉就跟着那女孩儿去了她家。
  她家不大,祖孙三代同住,连着伺候的仆婢,一共二十来口人,她父亲开了个小茶楼,还做着两门小买卖,家底算是殷实的,起码衣食无忧。当日李琮只瞧了瞧她房里那把半旧的五弦琵琶,一句话未说便离开了。但谁都知道,缘分一旦开始,要停止便很难。
  又过了一段日子,李琮送了她一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要娶她为妻。当时玄宗御笔钦赐的婚事也已下来,他心知逃不过,便没有反抗。韦家小姐是他名分上的妻子,可在他心里这个没说两句话便已脸红的小女人才是他妻子。
  梁家似也察觉他身份非常,却不敢多问,再者,梁池颜执意要嫁,也让梁父梁母十分无奈。梁家虽不是大家,但家风颇为民主,父慈子孝,父母子女之间相处十分融洽友爱。一番相商之后,梁池颜还住在梁家,由梁父梁母照顾着,李琮时时过来,倒有“入赘”的意思。
  第二年,梁池颜为李琮诞下一子,李琮才把此事告诉了玄宗皇帝。玄宗未置一词,倒给孩子取了个名字“薏”。
  薏,莲子之心也。这个名字颇为苦涩,李琮当时心中咯噔一声,但见玄宗没有再说话,他又处在初为人父的狂喜之中,便未放在心上。日夜,李琮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梁池颜。梁池颜虽也猜测他身份非同寻常,但她乖顺灵巧,又一心贪恋李琮,并未奢望其他诸如名分财富之类,当下只是一阵静默,便淡淡不再关心了。
  李琮告诉她的缘故,便是想问问她,是否愿意随他回太子府,给她自己一个名分,也给孩子一个名分。他觉得她和孩子这样太委屈。
  “这样不好么?”梁池颜秀眉微蹙,跪在床边上,往前探着身子去铺被子,轻轻又道:“你若是忙便不必来的这么勤,一个月让薏儿见你一次便好。”
  “池颜……”李琮轻唤,从身后抱住她,寻思该怎么向她解释,他是太子,李薏又是他的长子,若没有名分,以后有些事怕不能够顺理成章。
  梁池颜不等他说,已摇头道:“那些从天而降的富贵和名分不适合我们母子,我只要一个夫君,薏儿只要一个父亲,衣食无忧,这就够了。其他都不要。”
  李琮自不舍得为难她。他身份如此,天下可以说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可此刻他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才是最珍贵的最幸福的。
  梁池颜和李薏便仍生活在梁家,李琮再不提让他们回府的事。李琮本也喜欢梁家这种平和亲近的氛围,让他的心里总是暖暖的满满的,不自觉就能笑出声。
  他被废太子之后,察觉是他母亲在做手脚,心里不由更冷,也更贪恋梁家这父子夫妻恩爱的那一丝单纯和温情,也愈发理解梁池颜执意留在梁家的心情。可见这寻常人家反是最美好的。时间久了,他一个月倒有大半月留在梁家,每日陪陪妻子,再帮岳父打理打理生意,一些琐事,平凡却惬意,他在朝堂上那份争斗的心便淡了不少。
  可静恭太子陡然被废,诸大臣又把他推上风口,他还没来得及表态,玄宗的脚步已追踪而至。因为上朝,他总是要很早起床,梁池颜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便也不再多问,只默然随着他起身,服侍他穿衣洗漱。
  两人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醒床上三岁的小孩子。李琮收拾好了,又在梁池颜颊上亲了一口,正欲出门,却是床上的李薏见他要走,直挺挺坐起身,大声道:“父亲要去哪儿?骑马么?薏儿要去!”
  “乖乖跟你母亲去慈恩寺上香,路上不许吵闹,父亲下朝回来带你去骑大马。”李琮折身回到床边,捏了捏李薏的小脸,俊颜微笑。外面冷飕飕的,若是可以选择,他哪儿都不想去。不由赖在李薏身边有些磨蹭。
  还是梁池颜推了他一把,轻道:“今儿你该在王府里歇着,别再来了,当心……王妃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墨兮背后的故事,不过,此文秉性架空,某微自由发挥,有不合史实之处,大家睁一只闭一只眼吧。
  透露一点某微的小想法,偶觉得墨兮憋屈的太久,想给他打一场翻身仗,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谢谢大家能支持到这里!很感动!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李琮下了朝, 被华妃叫到面前训斥一番, 路上又被皇三子拦着说了会儿话,他习惯性地回庆王府看了看韦氏,照着平日的日数,今儿是该在王府里歇着。可他心思惫懒, 和韦氏一起吃了晚饭,勉强撑着在书房看会儿书,又来到韦氏房里, 准备打声招呼就走。他想薏儿, 想薏儿他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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