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地球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转动,时光仍在前行,日子如逝水一天天流过,于这世界而言,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然,若这茫茫世间的某个角落,有个人执意在等你,他的等待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超越了一切可能的变迁,最终,化作一股愿力永生不灭停留在天地间。那请一定珍惜,他也值得你珍惜,因为他便是那颗少了你就停止转动的地球。你们俩即使阻隔了时空,即使彼此相忘,也是息息相关,血脉相连的。这便是冥冥之中。
而花满楼和銮铃的关系算是“萍水相逢”。
是故花满楼里少了李清歌,生意依然兴隆,因而我们可以看到大堂里那位年过四十的老板娘眉眼含笑比花还妩媚,风韵绝代仿佛犹胜当初。她正穿花蝴蝶一般地招呼着几位富贵大爷,突然有个小厮凑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她便笑滴滴转身离开大堂,一径儿上了楼。
僻静的雅间里,桌上摆着精美的酒盏,一个比那桌上玉盏还精美高贵的年轻男子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神情静默。忽而传来敲门声,侯在一旁的风飐上前开门。
花飞卿在门外只瞄了一眼,便认出李墨兮和风飐来,她虽不知他们确切的身份,却也知道他们和銮铃关系匪浅,自銮铃不再来这花满楼之后,这位贵公子便再也没来过。
却是瞧见门外的是花飞卿,风飐挑眉道:“我家公子要见的是玉婀姑娘。”花飞卿掩唇一笑:“花某知道,只是玉婀姑娘当下不在这花满楼中,花某特来向公子说明情况。”
风飐斯文的脸上也漾出一个笑意,眸光却有些逼迫意味,他取出两张银票,微笑道:“玉婀姑娘在不在,花老板心里很清楚,我家公子只和她说几句话便走,不会让守着她的人挑出毛病来。”
风飐这话倒让花飞卿面上笑意一凝,玉婀当下自是在花满楼中,也确实被人守着。
当日玉婀盛大出场后,果真震惊了长安,第二日便有很多权势惊天的人来问询。当中有一个比惊天更惊天的人,花飞卿当时虽不知道那人便是“天子”身侧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却仍被那人的手笔惊得说不出话。
那人把一箱金条放下后,只留下一位女子来照顾玉婀,便一直未再出现。直到昨日那人再度来访,对她只说了句要把玉婀接走,其余便是和玉婀在房中的耳语。她一概不知,却也没有多问,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她只问了问玉婀是否愿意跟那人走,玉婀点头,她便拿了钱没再关心着。
所以杨玉婀在长安的青楼中如昙花一般现身,也真如昙花一般落幕,没多久便又销声匿迹。
猜出那人来头不小,花飞卿自是把杨玉婀好生供养着,也不敢让杨玉婀再抛头露面。只是,这其中曲折眼前这两人为何会知道?莫非和那人一伙的?
花飞卿心头略作权衡,方笑道:“花某帮两位给玉婀递个话儿,到底见不见两位得看她的心情了。”
花飞卿不客气地拿过风飐手中银票,便笑得花枝招展离开了。可她走了没多久,原本关的好好的窗子便“啪”地被从外面推开,风飐身形一掠,已来到李墨兮身后。却见夜色弥漫的窗外,夜风飘忽间,一个霓裳裙裳的少女已从窗外一跃而入,稳稳落地。
那少女容颜娇媚,神色间却有几分蛮横,她无视风飐的戒备,径自来到李墨兮面前。倒是李墨兮瞧见她跳窗子的动作,一时想起小珠儿来。他动也没动,只淡淡说句:“无妨,你不用理她。”风飐闻言,便不做声退后几步。
“喂,李清歌呢?”林染衣从始至终都没把风飐放在眼里,只打量李墨兮片刻,大咧咧问出这样一句。听她这么一问,李墨兮喝酒的手才顿住,却仍是没说话。
林染衣柳眉挑了挑,面色强硬道:“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过!哼,我知道你和她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你常来接她回家,你肯定知道她哪儿去了!”
林染衣这话一出口,房里便是一片寂静,李墨兮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惊诧,他诧异地瞧了林染衣片刻,脸色才归于平静,淡淡问:“你找她做什么?”
“我,我——”林染衣直接要说出口,却又忽然停住,忽而就杵在那儿了,只不住拿手扯着衣角,眼神也有些发慌,似是难以启齿。这神情……风飐看得瞠目结舌,这丫头不会是暗暗爱慕着王妃,所以不能说出口?
也觉得这林染衣的神情颇不对,李墨兮出声道:“她近日不在家,都不会来了。”
“啊?”林染衣闻言一阵颓丧,转身要走的模样,却又似不甘心,她猛然又转身望着李墨兮,气恼地大声问:“她不在家,那常常跟着她的那个风冽何时再来?”
“……”李墨兮登时明白了。风飐也在瞬间恍然。却是不等李墨兮说话,风飐已“噗”地笑出来,原来这丫头是怀春了,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看上的是风冽。
林染衣本就很别扭,被风飐这么一笑,羞窘的怒火“呼”地窜上来,她死死瞪着风飐,俏丽的小脸通红:“笑什么笑?我问问他怎么了?!”
“风冽近日也不在。”李墨兮好心好意地回答。
只是这林染衣怒发冲冠,也不顾李墨兮的好心好意,她愤愤一跺脚,不辨敌我地把李墨兮和风飐都给骂了:“一个个都和那个风冽一样,都不是男人!”
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好歹,是李墨兮初见林染衣时的感受。风飐看着斯文,平素也不是好惹的,又跟着李墨兮久了,所有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当下被这林染衣语出惊人给震住,当场傻了傻,下一刻便冷笑道:“我们都不是男人,莫非你是男人?”
林染衣在这花满楼里被花飞卿和林雁白宠着,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没有人敢反驳,当下听风飐竟怀疑她不是女人,登时气得眼红鼻子歪,恨恨道:“你才是男人!”
“哈哈,我就是男人,你难道不是么?”风飐手臂环在胸前,得意洋洋地笑道。
“……”林染衣这才傻了傻,知道上当了。她瞪着风飐,一时却是不说话了,只是腮帮子气鼓鼓的,血淋淋地通红着,刚刚提到风冽脸红是因为羞窘,现在已是怒火了。
李墨兮不做声听着两人的争论,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又倒了杯酒来喝。这俩人都没长大呢,跟四岁的李蕙差不了多少。原是吃过晚饭,他带着风冽要来花满楼,李蕙却不满把他放在家里,便一定要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呃,此章较少,请大家体谅某微吧,实在是没有存稿了,寒假都不知道该怎么了。。。。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李墨兮不做声听着两人的争论, 抬手揉了揉眉心, 慢慢又倒了杯酒来喝。这俩人都没长大呢,跟四岁的李蕙差不了多少。原是吃过晚饭,他带着风冽要来花满楼,李蕙却不满把他放在家里, 便一定要跟着。
李墨兮自然不肯,可又被李蕙逼得没法子,他敷衍道:“长大了才能去, 小孩子不能去。”
李蕙不服气地反问:“为何小孩子不能去?”
李墨兮还没来得及说话, 风飐已快嘴地插了句:“不仅小孩子,女人也不能去。”
李墨兮听得头皮发麻,果然, 风飐这话一出口, 李蕙愈发好奇了, 顺手扯过一旁的雨心问:“雨心姐姐,你知道帅帅要去哪儿么?你也不能去么?”
雨心似是知道,又似不知道, 只是喏喏不肯说话,脸上却红了大片。磨蹭了半响, 李蕙拽着李墨兮的衣角还是不肯松手, 李墨兮只得哄着他:“等你长大了带你去。”
李蕙憋屈地瞅了李墨兮许久, 才闷闷道:“好吧,那等我长大。”李墨兮正要松一口气,李蕙又抓紧时机地逼进一步:“帅帅必须对天发誓!”
于是他就对天发誓了。发誓完毕, 李蕙还不忘李禤,又补充了句:“帅帅发誓也要带禤弟弟去。”
想象一下,十几年后他带着自己刚长大的两个儿子来逛花满楼……惊悚啊……李墨兮真是倒抽一口冷气,一口酒几乎咽不下去,便蹙着眉把酒盏又放下了。而林染衣和风飐兀自互不相让地相持着,不过,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
那林染衣反应甚是灵敏,冷冷哼了声,身子一跃,便又从窗子跳出去了,这房间在三楼,林染衣却能来去自如,身手该是相当上乘了。风飐走过去刚把洞开的窗户关上,房门便开了。
进来的是三个人,当先的便是杨玉婀。近一段日子她的生活平静舒适,所以气色很好,体态也丰腴不少,穿一袭华丽的红裙,却不显俗艳,反于妩媚中透出一丝甜美娇嫩。与銮铃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銮铃清雅,杨玉婀浓艳。
她身后跟着一个俏皮活泼的丫头,却是柳儿,一进来便瞄着李墨兮和风飐不住地瞧。另一个,却是一位年约三十的女子,这女子衣饰普通,神情端凝,相貌也寻常,却莫名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可否与姑娘单独谈谈?”风飐上前一步道。
杨玉婀没有答话,反而看向她身后那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李墨兮不动声色,想来此人便是高力士安排在杨玉婀身侧“照顾”杨玉婀的人了。
那女子甫一进门看到李墨兮和风飐,沉静的眸光便跳了一下,此刻见杨玉婀回头询问她,便略点了点头,朝那柳儿道:“咱们先出去。”
“多谢子芙姑姑。”杨玉婀含笑盈盈施礼。
风飐也陪那两人一起出去,把门合上。屋内一时只剩下李墨兮和杨玉婀,他缓缓抬手指了指桌旁的座位,清声道:“坐吧。”
当初銮铃在花满楼外买了间宅子教养杨玉婀的事,李墨兮自然知道,后来在花满楼中,他远远也见过杨玉婀几次,所以他对此女不陌生。杨玉婀却不认识李墨兮,她见李墨兮衣饰气度不凡,便不敢反抗,恭顺地坐了。
李墨兮默然打量她片刻,眉峰略凝:“你可知道你将要入宫侍奉皇上的事?”
杨玉婀不曾想李墨兮知道这事儿,当下惊了惊,片刻后方点点头,嗫喏地问:“公子如何知道此事?”
“你为何答应离开花满楼?当初……清歌问你,你不是不肯离开么?”李墨兮径自问,眉峰仍是凝着的。
“我……你认识清歌公子?你可知她现在情况如何?”杨玉婀后来便也看出銮铃是女子,可她习惯称銮铃为“清歌公子”,就一直没改口,她在心中也早已把銮铃当成姐姐,不过自她重回花满楼之后,銮铃便没有再出现过。
“她的情况你不必担忧。”李墨兮又沉默片刻,他本就是个气场极大的人,他这么一沉默,房内气氛登时凝滞。而杨玉婀是个怯懦之人,后被銮铃教导了一阵子,情况略好些,但那都是应对一般人的。在李墨兮这样迫人的气势面前,她登时招架不住,有些忐忑慌乱。
李墨兮缓缓站起身,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杨玉婀,沉声道:“你此番入宫,我有两件事嘱咐。”
杨玉婀目送李墨兮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明灿的光芒中消失不见,还是怔然回不过神,她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人是谁,可对他说的话竟深信不疑,不自觉竟答应了。仿佛她就是应该听他的嘱咐的。
“子芙姑姑,那位公子是何人?”杨玉婀忍不住问身旁那叫郁子芙的女子,郁子芙不欲多言:“奴婢不知。”
杨玉婀便没再问,这郁子芙向来看她看得极紧,从不让她见外人,今日这位公子却是例外,这郁子芙定是认识他的,只不过不告诉她而已。不过,为何这位公子望着她时,眼神时而躲闪,时而飘忽,又时而幽深,仿佛他望着的是别的人?
别的人?杨玉婀侧首想了许久,心头忽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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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日在潼关城的大街上,銮铃看见安禄山那参差不齐的军队正困惑不能解,想不通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击败那盛世的大唐,安禄山乘坐的马车已在她身前不远处缓缓停下。
銮铃身子紧绷,一种绝望升腾,当初在温泉宫里,安禄山还是阶下囚的时候,她不顾一切要置安禄山于死地,此番要是落在安禄山手里,她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安禄山的马车旁还并行着几位骑马的男子,听到安禄山让停车,离马车最近的一个年轻男子诧异地压低声音询问:“父亲有何吩咐?”
未等马车中的安禄山答话,这条街的另一头忽而又行来一小队人马。和安禄山的人马完全不同,这队人马人数不多,却清一色穿着织锦的蓝缎锦衣,脚底长靴,手持一式锻造的银光长剑,齐刷刷往街上一站,气势夺人,甚是抢眼。
銮铃偷偷瞄了一眼,啧啧,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军人姿态,不是她以貌取人,主要是看过那些五大三粗的胡人之后,再看玄宗皇帝近身的羽林卫,那真是个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感觉自是天壤之别。再者,她发自内心偏向大唐,真希望安禄山那些杂毛的士兵不堪一击,败给唐军,希望安禄山看过大唐的军队之后,便心生怯意,死了那份起祸端的心。
双方队伍相距二十步时齐刷刷停住。
从长安来的羽林军为首的一个身穿深绿官袍,头戴玄色官帽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相貌端正,高坐在大马上,一手勒住马缰,一手恭恭敬敬捧着一封黄绢,端生高呼:“圣旨到,平卢将军安禄山接旨!”
听是天子使者,那些蛮北之地所来的彪形大汉们才收敛住肆意乱看的骄横神态,有些恭敬和拘谨,纷纷翻身下马。那些大汉们占地面积颇大,他们一落地,整个街道一时拥挤起来,而路旁的百姓们猛然看到这些胡人的神态和举止,本能都有些畏惧,便都往后退避着,銮铃他们也被挤着往后退。街上有一刹那的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的刹那,銮铃手上一紧已被人拉住,转眼却是林雁白。林雁白反应十分迅速,拉着她悄无声息在人众里快步疾行,木媌反应也很是迅速,拉住竹凊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刚走出安禄山那人马的视线范围,满大街的人便齐刷刷跪下接旨了,他们几个站着便很是突兀,銮铃一阵着急,林雁白却是拉着她一拐弯,避入一条小巷子。
那巷子甚是狭窄,亦不见阳光,一阵初秋的冷风嗖嗖吹过,銮铃背上的汗便泛着冷意。巷子外的寂静中传来那使者一板一眼宣读圣旨的声音,随着秋风,仿佛亦有挣扎扑簌之意,圣旨大意是说安禄山戴罪立功,功不可没,特加封平卢节度使云云。很快便是安禄山那粗憨仿佛率直的谢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