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看着抓着自己的手，《诗经》里说手如柔荑，《孔雀东南飞》里说指若削葱根，《钗头凤》里说红酥手，黄滕酒。
卫瑾的手很是漂亮，纤细匀称，就像是她整个人似的。
只不过原本以为最是乖巧听话不会出问题的卫家小姑娘这会儿也是出了问题，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忽然间就是从美国回了来，而且还要回省城。
家乡建设不缺卫瑾这么一个人，单纯地说学术科研环境，北京到底是上上选。
也不知道卫瑾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陈敏缓缓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手从卫瑾的手中抽出来。
手中空荡荡的人似乎有那么点不安，无意识的“嗯咛”了一声，陈敏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着卫瑾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这才是离开了房间。
手机丢了，陈敏拨了个电话过去，手机的确是关机，想要再找回来，估计这难度跟她能得诺贝尔奖差不多。
陈敏直接在网上下单给卫瑾买了个手机，她选了当日达，差不多傍晚那会儿就能够拿到。
从小时候希望自己将来能有一台电脑，到现在快递当日送达，有那么一瞬间陈敏竟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中午饭她吃的简单，把早晨熬得多余的粥热了热就是将就了一顿。卫瑾沉沉睡着，陈敏也没喊她，想着等晚上再说。
倒是半下午的时候，卫瑾迷迷糊糊起了来，“妈，我想上厕所。”
陈敏：“……”厕所又不会移动，想去上厕所就去呀，还用跟自己打报告吗？
不过她没说话，卫瑾就站在那里不动，陈敏也不知道这人是犯了什么傻，连忙说道：“快去快去。厕所在你左手边。”
“我又不是不知道厕所在哪里。”卫瑾小声嘀咕着去了卫生间。
陈敏是真摸不准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这都是干什么呢。
卫瑾洗了个脸，把困意消去。
彻底清醒过来，卫瑾这才是看到她妈正在客厅里坐着，在看书？
“怎么没去书房？”客厅太容易让人分散注意力，而且这环境也有些慵懒，在这看书效果不是太好。
“我就是看两眼而已。”陈敏笑了笑，“饿了吧，你先吃口面包垫一下，想吃什么晚饭？”没想到她竟是也有让卫瑾来点餐的那一天，陈敏说完这话还恍惚了一下——一直以来都是她点餐呀，这么一说，卫瑾绝对是生活在这家庭食物链的顶端。
“你做的什么我都喜欢。”卫瑾笑眯眯地说了起来，这让陈敏不由摇头，“跟谁学的，都会油嘴滑舌了。”
“哪有，我是您的小棉袄。”她抱着陈敏不让走，这让陈敏心里头更嘀咕，怎么这孩子还越发来劲了？
门铃声让卫瑾松开了手，“我去看看。”她瞬间就是全副武装的模样，在猫眼里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是开门。
是快递员。
陈敏做了签收后把快递丢给卫瑾，“手机卡回头再补办好了，手机先凑合着用一下。”今天是来不及补办了，明天再说。
现在人对手机越发的依赖，没有网络的日子简直不能想象。
卫瑾还有些懵逼，她看着要去厨房的人，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了，“妈，我爱你。”
“因为手机就爱我了？没诚意。”陈敏真觉得卫瑾有事情瞒着自己，这孩子绝对不是那种感情外向的人，忽然间说出这话来，肯定是有问题的。
“那我往后都孝顺您。”卫瑾补充了一句，很是认真道。
“知道，我们家小瑾一直都很孝顺，我知道的。”反手摸了摸卫瑾的脸，“去看看新手机怎么样，我先去做点吃的。”
卫瑾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她松开陈敏去看手机，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
陈敏看她这样也是松了口气，收拾了下就是去厨房里做晚饭。卫瑾是个特别容易说话的，所以她晚饭也做的轻松。
正在那里炒菜，门口传来卫瑾的声音，“陈女士请往这边看一下，对对，请问你做饭有多长时间了？”
这是什么问题？！
“我知道我吃饭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陈敏这回答让卫瑾的手机镜头猛地一晃。
“妈，你怎么能转移话题呢？”卫瑾小声说道，不过语气里倒是没有埋怨不满地意思。
“那陈女士你最喜欢吃什么？”她靠近灶台，看到锅里的甘蓝菜眼睛都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一般，她最喜欢清炒甘蓝，可惜外国人对于炒菜并不擅长，自己在国外吃的更多的是蔬菜水果沙拉。
“喜欢吃的，多了去了。”这个问题不是很保险，陈敏糊弄了过去专注于做饭。
卫瑾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得不到答案，三两个问题都这样，她一时间都有些死心了，索性收起了手机，“手机我喜欢，妈妈破费了。”
“什么话。”她这会儿手上有油性，就没有再碰卫瑾。
晚饭的时候卫瑾吃的有点多，虽说不是狼吞虎咽，可吃饭的时候却给人一种这孩子有十天半个月没怎么吃饭的印象。
想起之前去美国，刘瑜二话不说就是下厨房，用仅有的厨具做出了几道小菜时，卫瑾那眼睛都放光的模样，陈敏觉得她的胃大概是从小到大就被养刁了的。
“慢点吃，等过两天你哥回来了，让他过来给你做几顿饭。”那才吃得过瘾，她的厨艺怎么着都比不上刘瑜他们。
“好呀好呀，正好我也看看林如姐。”卫瑾举双手赞成，“我在国外的时候，最想念的一件事就是大哥二哥的手艺，可惜我笨学不会。”
“你是技能点全都点在了学习科研上，所以这做饭上面才弱了点，哪有人能十全十美呀。”
“可二哥他就是科研做得好，做饭也很好呀。”卫瑾举了个例子，然后又是补充了句，“还有爸爸，爸爸做饭也很好吃的，妈你最喜欢他做的饭。”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陈敏没吃过卫大钧做的饭，不过想想卫研新和刘瑜，从老教师的日记之中大概也能想象得到吧。
“是呀，等你歇过来，咱们去看看你爸爸吧。”卫大钧的骨灰撒在了江河里面，陵园里可以说是衣冠冢，家里人也就清明的时候去拜祭扫扫墓，大概有一种鸵鸟心态，好像不去看到那冰冷的大理石上刻着的字，卫大钧就还活在他们的身边。
卫瑾错愕了一下，然后这才是重重地点头，“好。”她没想到，竟然是妈妈先提出了这件事。
吃饭的时候卫瑾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件事，等吃过了晚饭她陪着陈敏坐在客厅里说话，抱着陈敏的胳膊说了起来，“妈，上午来的那个郭师傅是谁呀？”
卫瑾不认识郭国康，毕竟她一直都在外面，对于小区里的八卦也不涉及，只不过这会儿她特别想知道答案。
“隔壁小区的一个老头，之前搬过来跟着女儿住，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有些发烧，送过来了一堆白萝卜，说是煮水喝可以祛除流感，这不今天又是送醋过来让我熬醋。”
“白萝卜又不是灵丹妙药，专家都说了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而且味道也不好喝。”卫瑾小声嘟囔道：“他怎么那么喜欢打听事呀，您感冒了他都知道。”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生怕自己言语间太过于直接带来什么不太好的回答。
陈敏能大概明白卫瑾的心情，“大概是觉得我们都丧偶，可以搭伙过日子吧。”
果然像她预料的那样，卫瑾听到这话整个身体似乎都僵硬了几分。
第156章 你背我回去
陈敏等着卫瑾开口。
“那您的意思呢？”卫瑾声音飘乎乎的, 她最初没有办法接受爸爸的离开，就像是现在也还没有办法接受妈妈有了追求者一样。
她不知道两个哥哥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只是她明白却不能接受。
哪怕是慌乱中, 卫瑾却还是聪明的, 把小皮球又踢给了陈敏。
陈敏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智商在刘瑜和卫瑾面前是没眼看的, 所以她也认清了事实真相。
“我呀, 没这个打算。”陈敏伸手揽过了卫瑾, “虽说不讲封建迷信, 不过我觉得人的缘分的确很奇妙, 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爸爸，就我这脾气，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不是陈敏黑老教师，不过老教师之前的脾气的确有点大。
“哪有，妈你没有的。”卫瑾觉得自己很自私，可是她真的不想有另一个人再参与到他们的家庭生活中，没有人能比得上爸爸，就算是有, 那也不是她爸爸。
她知道自己强求一个许诺对于她妈来说很残忍, 可她就自私这么一回成不成呀？
“妈, 我毕业后回来, 跟你住好不好？”这样她也能照顾着妈妈，算是自己的一点补偿了。
陈敏听到这话一愣，卫瑾三番两次都说回来, 她能明白卫瑾的心情，可是卫瑾绝对不是单纯的出于补偿的心理想要回来。
她还有其他事情在瞒着自己。
就像是这次回国，她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回来的，而且还是直接回了家，没有先回学校。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说？”陈敏温声说道，想要让卫瑾心情平和下来，也就能跟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了。
“没什么事情的，就是想回来了。”卫瑾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现在国外也不是伊甸园，我想回国来发展，爸爸不是一直告诉我们要建设祖国现代化嘛，他走了，我跟二哥得接班才是。”
还是有事，只不过她似乎不打算告诉自己。
陈敏也没再强求，“那你爸爸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想，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也觉得，而且爸爸肯定希望我们能多陪陪您。”卫瑾又是靠着陈敏坐了下来，“妈，我回来后你可不能催婚我，咱们得先说好。”
陈敏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她像是会催婚的人吗？她才不催呢，遇到想要嫁的就嫁，遇不到的话，大不了她养着就是了，又不是养不起。
从客厅里说到了卧室里，卫瑾趴在被窝里絮絮叨叨跟陈敏说了好长时间这才是来了困意，声音也慢慢低了下来，“我知道您其实很寂寞，要不然也不会收养陈……”
说这话的人意识已经不清醒了，陈敏听见这会儿却是睡不着了。
她没想着找老伴儿，有卫大钧这么个五好男人珠玉在前，其他人她怎么可能瞧得上眼？
再就是年龄问题，让她面对一个半道里杀出来的脸上长着老年斑的人，陈敏内心接受不能，更何况她原本就是不婚主义呢。
刘瑜知道她收养陈瑶的缘由，却并没有戳穿，如今被卫瑾无意识地说破了真相，陈敏心中五味陈杂。
只不过想知道卫瑾到底为什么做出这决定，还是得等刘瑜回来，毕竟他们兄妹之间那才是无话不说。
这会儿刘瑜还不知道自家小妹从美利坚回到了家乡，他接到电话去接林如回来。
“还真不知道，你竟然能喝酒。”刘瑜还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一直以来林如除了吃饭时间不规律，其他各方面无可挑剔。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爷爷在酒厂上班，从小就拿筷子沾酒给我们尝味道，我们家的孩子全都是千杯不醉，比喝酒你肯定比不过我的。”刘瑜想要叫车，毕竟这会儿林如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把她给弄回酒店，他怕夜间凉风一吹，林如再感冒了。
显然，林如不是这么想的，她拉着刘瑜在盲道上蹦蹦哒哒，不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反倒是像三岁的小女孩。
“你慢点。”刘瑜连忙搀扶着她人，“林医生，你万一扭到脚了怎么办？”穿着高跟鞋还在盲道上乱蹦跶，可真是有想法的人。
“那刘教授你这个蒙古大夫可以给我正骨疗伤，我给你这个机会。”林如嘻嘻笑了起来，“我没醉，清醒着呢。”
喝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到底醉没醉，刘瑜清楚的很，林如这次回家来并不开心，大概有借酒浇愁的意思。
“你比谁都清醒，好了好了，别蹦跶着玩了，要不咱们把鞋换一下。”他真担心林如这走路都不太稳的人把脚给扭了，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可真就是热闹了。
林如忽然间停了下来，指着刘瑜道：“你，你要穿我的高跟鞋？”
“是呀。”他扶着林如在这边的长条椅上坐下，“你不知道高跟鞋原本是给男人发明的吗？”
“我当然知道。”林如挥舞着手，“可，可时代是进步的，现在哪还有男人穿高跟鞋，哦，他们都穿内增高，你肯定不穿的，我知道你多高，我还知道你胸口有一颗痣，就在这里。”她笑嘻嘻地问了起来，“刘瑜，是不是只有我知道？”
“不是呀，我家老太太还有卫瑾都知道。”刘瑜很是实诚地回答，他有点脱不下来林如的高跟鞋。
“不换了不换了，你穿我的鞋怎么走路呀。”林如在那里踢腿，“刘瑜，你背着我回去好不好，背我回去我就嫁给你。”
这若是说交易的话，林如这可真是一句话就把自个儿给坑死了。
旁边路过的小情侣明显听到了林如的话，特别好奇地往这边瞧了几眼。
刘瑜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懵逼，他跟林如认识时间不长不短，虽说这次跟着林如回家看望她爸妈，不过关于婚姻嫁娶的事情还真没有说过。
忽然间林如就来了这么一句，把刘瑜都给弄懵逼了。
“林医生，你喝多了。”这可真是喝多了，话都在胡说八道。
“我很清醒呀，你要是随便扯过来一个路人，我也不会跟他说你把我背回酒店我就嫁给你。”
“万一那路人是已婚的，你还打算让人犯重婚罪呀。”
“我是假设遇到一个未婚的没女朋友的男的。”林如吧唧就是亲了刘瑜一口，“你把我背回去好不好？”
“就算是你不嫁给我，我也会背你回去的。”刘瑜顿了下来，反手把林如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抓紧了哈。”他撑着站了起来，盘紧了林如的腿，生怕她不小心掉下去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