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眼露惊慌,明珠按着她的手道:“莫怕。他再敢来生事,本小姐割了他舌头!”
向宁冷声道:“量他也不敢造次。”
小小的风波后,明华重回考场。公文一场发挥良好。到了策问这一场,果然发生了意外。
学院毕竟不同科举考场,没有一间间的小房子隔开众人。所以,大家都是在一间大厅内埋头做题。正在巡视的监考老师,突然在明华的位置边停了下来。弯身捡起一只荷包问:“这是你的么?”
明华侧眼一看,面微变:正是他那只失踪多日的荷包!他心下难过,不由回头看了眼在他身后左侧方的展遥。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今日切身体验了一回。
“是!”
那先生眼尖,瞧他身上明明带着只荷包,不由皱眉。打开荷包,从中倒出些香丸。
“味道倒是清雅。”先生用手指拔弄了一番后,突然用力,捏碎了香丸。一张裁剪得细长的纸卷露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用小楷抄了许多小字。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勃然大怒!
展扬故作茫然的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的笑:云深书院每年招的学生就那几名。原本自己成竹在胸。偏偏从京城来了个月明华,学识不在他之下。不用些计谋,怎能如愿?
明华不慌不忙的道:“先生请息怒。学生这只荷包早已送人。”
展扬听得笑容一僵:不是掉了么,怎么变送人了?糟了!
“大概十来日前。学生将它送给了展扬展兄。”他唤道,“展兄,你怎将它遗落在此?”
展扬心中大骇,一脸无辜的道:“明华你——你何曾送我此荷包?!”
明华恼道:“你怎如此?是你说你喜欢我这百合香的味道,我便连香带囊都送了与你!”
展扬急道:“我只问你讨过香丸,没要过你的荷包!先生明鉴!”
明华冷笑两声,取过空荷包,放在鼻下嗅了嗅,又交给先生:“先生闻一闻,除了百合香外,还有什么味道?”
先生其实对明华颇为关注:开考前上边有就人关照过他多加注意这个学子的资质。三天的学问做下来,先生对明华颇有好感:相貌俊秀,答题流畅。论点扎实不缺新意,竟是个难得的苗子。也未见他有过任何不安分的举动。今日出了这事儿,他也觉得古怪。于是他闻言将信将疑的接过荷包嗅了下,皱眉道:“似乎有点儿饶饼的香味。”
展扬面大变!惊叫道:“月明华,你陷害我!”
先生先是嗅了明华衣物上的味道,随即神情冰冷的走至展扬身边,拎起他的衣袖一闻。果然与荷包上一样的烧饼香味。当即脸一变!
“先生!”展扬气得簌簌发抖,“是明华他害我!害我!”
那先生也不说话,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的袍子洗得发白,所用衣料与笔墨皆是极普通之物。但他头上用的发簪却不是凡物!乌木打磨得光滑圆润,簪顶的玉梅白晰温润毫无杂质,作工精良。
这可有些古怪。
“你的发簪,给我看看。”
第105章 明华的计谋
展扬隐隐明白自己上了明华的当!自己的阴谋怕是早已被他看穿,他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日,当场给了他雷霆重击!
“这支发簪是月明华送我的!他送给我的!”一边拔下发簪,他一边向先生解释。“必然是他妒忌与我,才故意陷害!想令我考不上云深书院,他才能如意!”
明华恼道:“若不是你第一眼瞧到我放在案上的发簪便欢喜不已,我也不会送你。我一片好心,哪知竟遇上个白眼狼!”
先生将发簪于手中观详了片刻,指击簪身,眉目微动。捏紧玉梅,用力一拉,噗的声轻响。乌木中空,从中落出一卷纸来。
展扬刹时面如土,瞪着明华叫道:“月明华,原来你假仁假义与我交好,就是为了今天陷害我!我、我虽然不如你家有钱,又有个好妹妹,但我娘亲为了我读书,起早摸黑,含辛茹苦!你、你怎能做出这等断人前程不要脸之事?!”
明华冷声道:“我才没你这般卑鄙无耻!”
那先生打开纸卷,却是一怔:纸上空白无一字!
展扬目瞪口呆,啊啊的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已是一头冷汗一脸的茫然。
先生瞧了眼明华,暗想:此子怕是早已识破了展扬的诡计。又备了这出好戏,有耐性有计谋!啧,对极了某人的胃口呢!
他将发簪还给展扬:“你随我来。”
展扬面苍白:“不,先生!我不能走!我、我真的没陷害明华啊!”
先生冷声道:“荷包上的烧饼味,你如何解释?”
展扬思绪转得飞快:“早上吃过烧饼的学生,也非我一人!”
明华哂笑:“但是能得到这只荷包的人,除了与我同屋的你之外,还能有谁?”
展扬恶狠狠的道:“你没送过我荷包!我也不知这荷包从何而来!”
明华摇摇头:“先生,这只荷包上的翠竹原本是用上等的碧玉点缀。但现在碧玉已无。想是被人拆下拿去换了财物。若真心要查,还是可以查出一二的。”
展扬已是脸若死灰:他当时见荷包上竟有碧玉,一时起了贪心就拆了拿去当了些银钱,谁让他穷呢!反正按自己的计划,月明华到时必定是百口莫辩,荷包上少这几块碧玉也坏不了大事。没想到,竟然能让月明华翻盘,还指出了这个破绽!
他飞快的跳起身,怒道:“月明华你欺人太甚!我不考了!你总算称心了!”说完,头也不回的飞般的跑走!
那先生瞧着他的背影,冷声道:“展扬此子,终身不得入云深学院一步!”余下学子无不悚然肃颜。
还在茶肆等候的明珠见展扬狼狈不堪的跑出学院,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明华不负她所望。还算聪明!
又等了半个时辰,明华随着人流一同出了书院。
明岚兴奋的向他招手,明华快步跑来,先喝了一碗凉好的温水,对着亲人期盼的眼神,裂嘴一笑:“我在书院里和其他考生对过题了。先生也夸我考得不错呢!”
向宁喜道:“那就好。进了云深书院,你也算是元阁老的弟子了。”
明珠与明岚不由同时想到元飞白那个妖孽引来琳琅郡主之事。明岚轻轻蹙眉:“哥哥进了书院,可要小心谨慎。尤其要小心元家和王府的人。”
向宁闻言,不安的望了眼明岚,接口道:“是要小心。”
明华笑道:“你们放心。我知道如何行事。”
明珠轻轻摇头:“有我这个盛名在外妹子在,你在学院里难免会被人侧目甚至下套。宁愿暂时吃些亏,也莫要做意气之争。”
明华哭笑不得:“好像你是我姐姐似的。”
明珠依旧不放心,看来还是得请元飞白照应一二才好。
“老板,一壶毛峰。”
“哟,元小公子,李公子赵公子,又来给小店捧场啦!”
向宁寻声望去,眼前一亮:几位少年身形都不错。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公子不过十六七岁,身着云深书院浅长袍。银白的云纹腰带勾勒出少年特有的蜂腰,再看他相貌俊秀,文质彬彬,实在是个极出的少年郎!听旁人唤他“慕青”,便知他就是元家的么孙元慕青。想暗此子若配自家明珠,再好不过!可惜,门第过高了些啊!
明珠见父亲望着人家少年眼中放出前世再熟悉不过的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异彩又迅速黯淡,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哼了声:“父亲!”
向宁恍过神,笑道:“先回家。”
一家人正要起身,却听那群学子议论起明珠的事来。
“慕青。郡主殿下真是这般说的?月大小姐能令失的珍珠重放光彩?”
元慕青微笑道:“郡主的话还有假?”
“月大小姐受娘娘指点,这个嘛,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啧啧,此女当真不凡。”
另一人摇头道:“万一不成呢?”
“若是不成——”元慕青斩钉截铁的道,“那便是她浪得虚名。”
明华与明岚心中顿时一寒!
明岚恼极琳琅:还是郡主哪!就她这小心眼,放在京城只有丢人现眼的份!
明珠也暗暗叹道:琳琅太心急了啊。她就这般笃定自己办不成这事么?
向宁面微寒,方才对元慕青的好感顿时消散无踪。冷哼了一声,瞧了明珠道:“你背着我接的差事?”
明珠呵呵干笑,这事儿她和明岚也不是存心瞒着父亲,只是怕他担忧,所以在他面前绝口不提而已。应对向宁的怒气明珠近来愈加得心应手。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陪笑道:“我办事,父亲还不放心?”
向宁却未曾退步,低声怒道:“珍珠不同与金银,从无人能令旧珠泛新!你到底凭何这般托大?”
明珠算了算时日,穆九那边的稀盐酸也该提取出来了。
“父亲莫急。等我好消息就是。”明珠又摇着他的手臂道,“您还不知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向宁头痛的揉着额头,没辙的道:“你啊!回去将那些珠子拿来我看看!”
明珠自是连声应了。
谁知到了真珠苑,却在门房迎来一名等候已久的客人,元府的柳管事。
明珠黛眉微挑,也不与他寒喧客气,开口就问:“元飞白派你来的?”
柳管事笑咪咪:“自是元公子派在下拜访月大小姐。”
明珠微笑:“他是派你给我送珠子来的?”
柳管事惊怔,随即一笑:“原来公子已与小姐打过招呼。那就好!”他从腰间取下一只沉沉的袋子,打开后,满室珠光辉映。一水儿莲子大小的珍珠。今日才送来,想来元飞白前段时日,满合浦的寻这些珠子?
明珠轻叹:元飞白一片好心,可惜,越帮越忙!
“不用了!”她柔声道,“请你家公子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柳管事瞠目结舌,几欲劝说,却在明珠淡然坚定的目光下,默默收回了珍珠,打道回府。
月向宁与明华冷眼旁观,都为她着急。
明珠摇头道:“偷天换日只可一不可二。就算解了燃眉之急,也是饮鸩止渴,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父亲,女儿从不乱夸海口。既然接下这事儿,我便一定能做好它!”
明岚也对明珠信心十足。姐姐说她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月向宁念及女儿的异能,心下微动:或许她真有神仙手段?纠结半晌后无奈的长叹一声,却又想到,琳琅为何这般针对明珠?她父亲是否知情?
月家正紧张之际,管家来报:“小姐。门外有自称是梅岭花市的人前来拜访您和老爷。”
向宁怔了怔,念及女儿与梅岭花市有着香水的生意又特意叮嘱过自己莫要外传,便道:“明岚和明华回屋去。明珠,你与我会客。”
明岚往内院走了几步,却又驻足回望前院。
“梅岭花市?怎么从不曾听姐姐提及过?哥哥,你可知道?”
明华自是摇头:“不知。”
明岚哦了声,回屋后越想越觉心烦意乱。她揪着桌布上的穗子,直揉成一团乱麻,恼道:“你什么事都瞒着我!可我偏要知晓个究竟!”
她起身又回至前厅。
向宁与明珠到前厅时,入眼却是一个男子颀长挺拔的背影,阳光斜射下,磊落青衫镀了层浅金光晕,仅一个背影便俊逸非凡,仿若嫡仙。他转过身来露出眉清目朗的俊脸。向宁暗赞一声:好个气势不俗的少年郎!通身看似温和却锋芒暗敛的气势,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一个人:眼前人,竟和谢老爷子有些像呢。
明珠倒是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躲在屏风之后,透过重重花格见到穆九相貌的明岚,也不禁面上一红。
穆九向明珠微微颔首,先于向宁行礼:“晚辈梅岭花市穆子秋,见过月先生!”
明珠暗道:原来你全名叫穆子秋,我今日才知道。
向宁楞了楞,方道:“你姓穆?!”这样的相貌,这般的气质。又加上他姓穆,难道——
穆九大大方方的道:“在下姓随家母,排行第九。”
向宁难掩惊讶,随母姓!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神情便有了几分慎重:“梅岭花市家大业大,穆公子少年英才。”
穆九似有羞赫:“多亏祖母与姑姑打点。我不过做个甩手掌柜,让月先生见笑。”
向宁听他这般一说,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难免唏嘘:“原来老夫人还健在。”
“祖母近年旅居海外,已经不太回合浦。”穆九品了口茶,“倒是我姑姑还在为我打理花市事宜。”
明珠听到此际,咦了一声,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父亲,您认得穆九家人?”
向宁由此得知女儿对穆九的身世一无所知,不由又暗生恼意:连人家的底细都没弄清楚,就合作了?
穆九察言观,笑道:“月先生见谅,晚辈身世复杂,不愿与他人提及,所知者甚少。所从月小姐也无从得知。”
明珠听得莫名其妙:穆九的身世很复杂?
向宁了然的叹息道:“你们一家,极是不容易。”
谢家掀起那场波澜时,向宁自个儿还是懵懂小儿,详情并不清楚,只能算是略知一二。目光往穆九带来的放在案几上的一只小小的包裹严密的长木盒子上掠过:“这是何物?”
穆九接口道:“是能令珍珠重放光华的秘药。”
向宁刹时瞪大眼睛:真有这等秘药?
明岚的小心肝噗噗跳个不停: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嫁入官宦之家做什么官太太少奶奶,一辈子都被困在后宅里为争个男人费尽心机。她所求的,不过是一真心相对的男子,家中产业丰足、衣食不忧。再凭自己的手艺,足以将日子过得风声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