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到时候你来,直接去我休息室等我吧,我工作的地方又暗,而且温度低又冷,味道还大,没什么好的。”她想了想道。
木书没有反驳,乖乖的说好,画境捏捏他的脸。
……
果然送来了阳尸,画境指挥着把遗体放在工作台上,接着将人都赶了出去。
这遗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也因为地方特殊,形成了阳尸,所以看着腐烂度并不厉害,就是脸烂了一些。
画境拿了工具,给它清理干净,开始收拾。
室内寂静,只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水滴声偶尔滴答一声。
遗体的指尖突然颤动一下,跟着指甲缓缓生长出来,青黑发紫。
画境面色平静淡定,指尖一道煞气打入额间,将它压制住。
千年僵尸的煞气,一个一个月左右的阳尸哪里是对手,当下指甲缓缓缩了回去,再次成为一具死尸。
画境回身放下镊子,耳尖一动,已经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
正在向这边靠拢,她不动声色,继续认真的做着工作。
一位穿着清洁制服戴着口罩的女人推门进来,反手便将门关上,女人一双眼眸璀璨生辉,长发漆黑柔顺,身形修长,光看眼睛就知道是个美人。
画境微微侧眸,轻声道:“现在不需要清洁,你出去吧。”
说完也不多理会,继续手下的活儿。
秦玉薇脚下无声的靠近,举起手准备将这女人打晕,然后抢了阳尸就走。
画境眸光寒凉,瞳眸深处显出一点儿绿来,指尖颤动,脸颊隐约流过青紫尸纹。
秦玉薇突地站定,腰间感应盘开始急剧发热,隐约流现红光,这是……有大妖魔?
她垂眸去看,身后门突然被人推开,画境也是一愣,瞬间恢复正常。
木书静静的站在那,见她看过去,微微扬起笑脸,“惊喜!”
画境蹙眉,这是工作场所,按理说是绝对不会有外人闯入的,可先有秦玉薇毫无技术含量的假扮清洁工,后有男主直接推门而入。
她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两已经相遇了,“我不是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嘛,我正在工作,你先去休息室等我,嗯?”
木书乖乖点头,又看着秦玉薇,蹙眉,大步过来拉着她往外走。
秦玉薇猝不及防,脚下下意识跟了几步,“诶,你这人谁啊?敢这么对本小姐?!”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被他拽着走了,画境看着关上的门,再次寂静下来的空间,突然觉得有点疼。
她缩了缩搭在工作台的指尖,就觉得心攥着的揪,疼的这老僵尸喘不过气。
她哆嗦了会儿,又无所谓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拿了工具继续做事,面色冷静,似乎刚刚难过的人不是她。
木书带上门就拖着秦玉薇从反方向走去,两人在殡仪馆后门停下,这里是一处阴暗楼道,而且低于地表,算是地下室的结构了,头顶的灯也坏了,来来回回晃着闪,着实渗人。
不过现场这两人谁也不怕这个,木书放开秦玉薇,向后靠在墙上,微垂着头,掏出兜里的烟,点了一支呼了口气,火星一闪一闪的。
秦玉薇看着,莫名觉得他挺吸引人的,虽然她闻着烟雾实在说不上好。
“喂,看你这样,还是学生吧?竟然学着抽烟了啊。”秦玉薇道,暂时放下阳尸的事,毕竟她早就把对方视为囊中之物了。
木书没搭理她,狠狠吸了一口,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秦玉薇肩膀。
她微微侧头看了看,莫名紧张起来,“你,你做什么?”
他缓缓凑过来,抵在她耳边,悄声道:“送你一样东西。”
秦玉薇蹙眉,眼神有点好奇。
木书另一手缓缓抬起,覆在她心口,秦玉薇身子一僵,整个脸颊都红透了,僵在那儿也不知怎么就没反抗,吱吱呜呜的,“你,你放手……”
木书眼神冷淡,掌间的雷符没入,秦玉薇整个身子瞬间流淌过紫色电流,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眸光惊骇,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何门何派,心中恨极,抬手将杀手锏狠狠拍在他就近的心口之上。
木书一顿,忍住了喉间的血腥,血丝却止不住,一缕一缕的从唇间逸出。
他摇摇晃晃的后退靠墙,和不停挣扎的秦玉薇冷冷对视。
秦玉薇渐渐消失无踪,木书盯着灰白的墙面发呆,缓缓滑坐在地,眼神愣愣的,觉得无趣极了。
“好累啊……”他自言自语。
好想消失啊,任何人被他杀掉都是可以消失的,但全世界都有机会消失,为什么偏偏他没有呢,要一次一次轮回,经历同样的人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一次一次,连死都只是重新开始,而不是终结,他找不到地方可以逃,也找不到方法解脱。
只有画境是不一样的,她也是觉醒的,所以在她身边他才能将这个世界看待真实,而一旦脱离,这个世界在他眼中,破绽百出,处处都是假的!
他需要她,他离不开她,她是唯一给予他真实的世界的人。
第80章 画境
秦玉薇是重要人物, 木书将她杀了,自己与其说被她所伤, 不如说这是给他的警告。
他坐在地上靠着墙,两腿随意屈伸着,拿出烟盒一根一根的抽,火星闪耀着,不一会儿地上已经到处散落着烟头和烟灰。
木书吐出一口烟圈, 看着手上的烟盒,轻轻嗤笑一声,看看,当他觉醒之后, 就算是吸一整盒烟, 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他闻不到烟味,感受不到烟雾, 对他来说, 全是假的。
这么假的一个世界,他却无法挣脱。
他心里压抑憋屈, 却无能为力。抬手将手中的烟盒狠狠掷在对面的墙上, 呆了一瞬, 又抬脚狠踹墙面,“嗯——假的, 假的!”
他低低的在喉间压抑的吼, 头猛地向后撞去, “砰砰砰”一声一声剧烈,但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力道反弹,跟陷入棉花里一样。
木书安静下来,烟已经烧到了指尖,但他毫无感觉,没有一点热烫之感,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永远没有觉醒,如果没有感受到活着这件事多好,但……如果没有觉醒,他也永远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不知道真真正正的真实是什么。
“木书!”画境蹙眉,看着烟雾缭绕的楼道,以及一地狼藉。
“咳咳咳——”因为画境的介入,几乎是一瞬间,烟味充斥,烟雾刺鼻,指尖烧灼感一瞬间让他手一抖,烟头落地。
木书咳嗽着,被烟雾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看看,这就是真实的感觉,只有她能让他感受到的感觉。
他咳嗽的厉害,一手扶着墙,轻易的感受到了墙面冰冷的触感,画境一愣,急忙走过来,她是僵尸,这些气味对她如同无物。
伸手轻拍着他的背,她无奈叹气,“你不会抽烟就不要抽!才这么小的孩子,就烟不离手,你以为这样很酷?看看现在这狼狈样!”
她说着气,将人半搂着带出来,又添了水给他喂下去,拿帕子将他的眼泪擦干净。
“以后不准抽,等你成年再说!”她蹙眉道。
木书借机撒娇,靠在她肩膀上,点头道:“好,不抽了。”
她身上凉凉的很舒服,木书蹭啊蹭的,心里软的很,凑过去在她脸颊侧方亲了一口。
画境一僵,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干嘛呢?小小年纪不学好,不准这样。”
他在她掌心晃了晃脸,故意大喘气,“好……不好呢?”
画境将殡仪馆的饭菜推给他,“我都说了让你别来,你还来,看看,伙食不差的。”
两人在休息室吃完饭,画境就赶着木书回去,让他回家好好看书去。
木书乖乖离开,转身,世界再次虚虚晃晃,满目都是幻象。
他蹬着自行车,毫无顾忌的直行,穿过马路,穿过大树和墙壁,直至到了楼下。
将车停好,木书晃着钥匙圈上楼了,到了门口一顿,他无所谓的笑了笑,将门打开。
里面几人恭候多时,齐刷刷看过来,他扬起手打了招呼,“来得好快,可真厉害,都这样了,还能圆回来。”
里面正是如今道家几个大派,未来木书将要称霸的时候,这就是他的踏脚石,后来变成他的小弟和他的炮灰。
“听闻你这小子道法高深,连秦家都不是对手,我等便来看看。”开口的头发花白,目光犀利。
木书反手关门,接了水喝着,勾勾唇,“秦家?”
“哼,你也不必装聋作哑,秦家因为你如今已经沦为末流,你不会不知!”一人斥道。
木书顿了顿,啧,真是坚强啊,这样也能继续,原剧情秦家不同意秦玉薇和他在一起,最后自然被他打压,成为末流,如今他还只是杀了秦玉薇,为了剧情继续走下去,它竟然直接跳过了。
指尖张开,五行符文流转,屋中几人眉头一跳,提高了警惕看着他。
“我都敢走这条路强行改变,你怎么就不敢呢?就这么怕消失?让大家脑子正常一点不好吗?”他轻声道,不知道在对谁说。
符文冲撞,在屋内流窜,几人急忙跳开,“你这邪道!竟然想要杀人灭口!老道今日定然要杀了你为民除害!”
木书一笑,神色怪异,“不是哦,其实我期待着,有人来杀我,如果作为剧情中的你们,完全没有清醒过,能够逆违剧情将我杀死,我想,应该会有不同吧?反正也重复这么多次,方法总要慢慢试出来的。”
他不闪不避,被几人接连刺中,几乎成了血人。
稳稳站着,木书伸手在胸上抹了一下,血糊了一片,他没什么疼痛感,也没有血流失的晕眩感,就是还有点渴。
俯身又倒了一杯水,冉冉热气预示着水的滚烫,但他毫不在意,随意一口灌下,砸吧砸吧嘴,叹息自己在离开画境之前应该多喝点的。
等到屋中几人倒下,渐渐消失之后,世界总算摇晃起来,剧情被震动了,但世界还没溃散。
木书晃了晃步子,斜斜靠在沙发上,“你只是想掌控我,顺着你那一套,可你那套走不通啊!你看看,我走在大街上,那些边缘化的人群,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每个人顶着一张空白的脸,永远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你能不能换换方法?”
天道沉默着,不是不能换,而是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原。”他嗓音里带着疲惫。
“咔哒——”门被猛地踹开,木书胸前一瞬间炸开疼痛,大量失血带来的晕眩,让他脸色惨白,大颗冷汗落下,木书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画境才到了楼下,就嗅到了血腥味,等她距离家门越来越近之后,心都控制不住的慌乱起来。
抬脚将门狠狠踢开,她一眼就看见倒在沙发上已经快要不行了的木书。
“木书?”画境身形快的只见残影,她已经顾不得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血糊糊的人,画境握紧了他的手,“你别怕,我们很快去医院,你别怕……”
她将人一把抱起,速度极快的闪身下楼,冲向医院。
木书靠在她怀里,手无力的拉着她的衣襟,“疼……小镜,是疼,我也会疼的,我是会疼的……”
画境心里软成了浆糊,“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很疼,你忍忍,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木书低低的笑,她不明白,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小镜,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疼,痛的感觉很好,像活着……”
“别乱说,你会活着,木书,你相信我,全世界都死了你也不会死的,不会的,你只是暂时一点小磨难,你的未来很辉煌。”画境不停地安慰他。
“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是憎恶你的,你的出现,让我认清了太多了……可是如果是人的话,是不可以一直活在梦里的,要清醒一点啊。”他闭着眼喃喃自语,说话已经含糊了,画境只当他是失血过多说胡话。
等把木书送进医院,看着他被推进病房,画境蹲在地上,看着身上手上的血,怔怔的发呆。
【君子,真的有用吗?我真的改变得了吗?如果这一次他死了,会不会再次重复?】她愣愣的问。
【……我不知道。】久久,长息道。
画境在身上一点点抹着手,傻傻的问:【为什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不是吗?】
长息顿了许久,忽然发出一点儿轻笑,让画境更愕然了。
【果然你的年龄都是作者加的,全白活了。】她轻道。
【所谓不知道,便是无法预测,有时候,既定的事情不需要预测,可只有未来,是无限可能的,我那样回答你,你还不明白吗?】
画境顿住,猛地站起身,眼神颤动着,【您的意思是,未来,是存在的?这个世界,是有未来了吗?】
【当一个人做出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止的事情,或许不像水滴进油锅那样猛烈,但是水滴石穿,总会有不同的。不一定非要不同的结果才是不同,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世间的事,如果真的论起来,本就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
【当凭借自己改变的时候,有意识的选择截然不同的路,宁可与世界作对也想要去完成某件事,这不是值得提倡的,但是如果有这样的勇气,做了这样的选择,就再也没有谁能阻止了。】
【而不是一边顺从,一边却叫嚷着反抗,你们过去那么多次,一开始的反抗,最后总会磨灭在同样的道路上,你和他,总会走向剧情安排的路,但剧情前面走向那么多,最终也只是为了让他成为所有人惧怕敬仰的人,让他高高在上,厉害非凡而已。那么,结果不变,由你们来进行过程,又有什么不行呢?】
长息所说,其实更多在说木书,画境听不明白,但她知道一点,已经改变了。
木书杀了那么多不符合世界常理的人,而这样人的消失,连带着他们身后的分支和剧情都会改变,这些改变,都是剧情里没有的,是要天道自己去做的,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做了一个天道该做的很多事,它已经学会安排剧情以外的路人的命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