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脸色一白,“老太爷!”
苏老太爷看向静瑶太夫人,声音软了些,“萝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静瑶太夫人并不傻,看到常氏床上那件红色镶白狐狸毛连帽斗篷时,顷刻就想通了所有事情的原委,她心底一沉再沉。
没想到自己这些年行事都如此小心翼翼了,竟然还有人处处想着算计她。
刚才在湖心亭如果不是微丫头将她带去梅林,那么如今躺在这间房里的人就会是她,被捉奸的人也是她。
想到这里,静瑶太夫人不由红了眼眶。
这就是得过宠爱的代价,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些女人的眼红嫉妒都不会随着时间减缓半分,非要不死不休才甘心。
“萝儿?”
老太爷还在喊。
静瑶太夫人转过身,朝着老太爷屈膝,“老太爷,妾身有些不适,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也不看众人什么表情,带着云初微很快离开。
听风苑内又少了两个人,僵硬的气氛却没有因此得到缓解。
苏老太太气红了眼睛,看向冯宗的眼神满含恨意,怒骂,“冯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冯宗慢悠悠坐下来,“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如今再来骂我还有什么用?”
老太太身子一颤,气得险些没站稳。
是啊,所有人都看见了,不出一夜,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到时候,苏家的脸往哪搁?冯德妃的脸又往哪搁?
她还指望着六皇子夺位成功让苏家门楣再贴一层金呢!
常氏摸索着穿好衣服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泪眼婆娑,“求老太太饶命,婢妾是被陷害的!”
苏老太太也很想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可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发现,而是苏家上下所有人都看见的,况且常氏这位“奸夫”,还是老太太的二哥。
怎么想怎么膈应。
老太太怒不可遏,闭了闭眼,马上照着老太爷的话吩咐,“把她带出去,天色一暗就沉塘!”
“老太太——”
在恐惧的嘶喊声里,常氏被外面进来的婆子拖了下去。
冯氏的目光定在曲氏离开的方向,心中怒涛汹涌:贱人,算你好命!
——
苏家这件龌龊事,尽管小孙氏想尽办法堵住府上所有人的嘴,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过一夕,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冯宗与苏老太爷的三姨太有染。
苏家名声一落千丈。
平素往来的权贵世家全都避而远之,就算碰巧见到了苏家人,也是满脸嫌恶。
这件事受到波及的不仅仅是苏家人,还有处在深宫的冯德妃。
就因为她爹的道德败坏,她在一夜之间被废了妃位,打入冷宫。
六皇子彻底失去了夺嫡资格。
云初微依偎在苏晏怀里,听他说着关于苏府那件事的后续,然后蹙眉,“九爷,你的心是黑煤灰做的吧?”
运筹帷幄,说的就是苏晏这种人,能走一步就看十步后的结局。
不过是把陆川和静瑶太夫人换成了常氏和冯宗,就能替静瑶太夫人报了当年之仇,还能让冯家直接走向毁灭,牵连冯德妃,粉碎老太太的荣华富贵梦。
这下子,老太太就算再有手段,也回天乏力了。
云初微仔细看着他,想着这个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把这么一个环环相扣的局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呢?
分神之际,他温软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第107章 公主教女
冯德妃一倒,苏家名誉大损。
毕竟是第一大族,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受到了宫里那几位的关注。
于是,玲珑郡主被传入宫了。
慈宁宫。
雍容华贵的太后此时紧紧蹙着眉头,“玲珑,苏家怎么回事?”
冯宗有个女儿身为德妃,冯宗的荣辱便牵连着冯德妃的荣辱,冯宗的脸面,更是关乎着冯德妃的脸面。
而冯德妃是永隆帝的女人,她要是没脸,永隆帝能光彩到哪儿去?
太后纵然平素与永隆帝因为骆皇后而有些隔阂,却不会昏聩到公私不分。
冯宗这件事,明显波及到了永隆帝的脸面,她如何不怒!
玲珑郡主抿着唇。
冯宗和三姨太常氏那件事,并非外面人乱传,而是真有其事,况且当天还是所有人都亲眼见着了的,就算她想保留几分说说情都不可能。
心底叹了一叹,玲珑郡主道:“具体详情,外孙女也不知,只是…只是去听风苑见老太爷的时候碰巧瞧见了那一幕而已。”
“那一幕”指的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太后眉头皱得更深,“这么说来,并非有心人造谣,而是真的发生了?”
“是。”玲珑郡主咬牙答。
这种时候,说谎还有什么用?太后又不是好糊弄的主,事后照样会让人去查。
“糊涂!”太后重重拍桌,怒不可遏,“冯宗这小老儿,平素在自个府上养舞姬包戏子也就算了,都这么大把年纪,还肖想妹婿的姨太太,他那张老脸,怎么拉得下来去做这丧尽天良的事!”
玲珑郡主抿唇不语。
若是她告诉太后,冯宗事后还扬言要把三姨太接去冯家,太后一定会气晕过去。
万幸的是,三姨太已经被沉塘了,否则要真被冯宗接去冯家,那么苏冯两家的脸从今往后就得被千人踩万人踏。
发了一通火,太后又问:“最后怎么处理的?”
玲珑郡主实话实说,“三姨太被沉塘了,至于冯家那位二老太爷,听说回去以后就不大好了,这几日都着人看着的,就怕一口气背过去。”
其实这种事不难想,冯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被人下了那种东西在女人身上纵情发泄,他没死在三姨太的肚皮上就算万幸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如今损了身子,也在情理之中。
苏家自身难保,老太太焦头烂额,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到现在还怒着呢,勒令了苏家所有人,不准去管冯家事,哪怕真是冯宗死了,也不准人上门吊唁。
“哼!”太后冷嗤,“恬不知耻的东西,死了也好,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太后会怒,不仅因为皇族名誉为此受到了波及,还因为自己这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女。
玲珑郡主嫁的是苏家四爷苏扬,苏扬又是兵部尚书,未来的阁臣,混了多少年才到这个位置,如今就因为冯家那昏聩好色的二老太爷,苏扬遭到了同僚挤兑,前途堪忧。
太后就玲珑郡主这么一个亲外孙女,素日里也算疼爱,自然见不得外孙女的夫家遭遇如此横祸,早上才听到消息就怒得打翻了一桌子早膳,然后风风火火让人去传了玲珑郡主入宫来。
“外祖母。”玲珑郡主劝道:“您消消气。”
太后何尝不想消气,可冯宗把这事儿做得太绝了,让人想不怒都难。
太后用了好久才顺匀了气,“玲珑,苏家如今正处在敏感时期,这段时日,让你夫君苏扬行事谨慎小心些,别让同僚抓了把柄,否则到时候损及仕途,苏家可就真要一蹶不振了。”
玲珑郡主点头。
顿了一顿,太后又道:“关于璃哥儿的事,哀家一直没过问,是怕你伤心,到现在也过了这么久,有句话,哀家不得不说。”
玲珑郡主恭顺道:“外祖母请讲。”
太后道:“你和苏扬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还没成家就撒手人寰,终归是你们做父母的心头一块触碰不得的疤,哀家能理解。可苏家最终是要分家的,到时候你们四房膝下无子可怎么行?你这身子骨,想再生养是不可能的了,若是…若是有可能,就趁着苏扬还年轻气盛,给他纳几房小妾早些诞下子嗣,到时候,你可以过继到自己名下来,也算是全了你母亲痛失外孙的缺憾。”
玲珑郡主眉目垂了垂,她母亲是公主,父亲是驸马,父亲这辈子都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她自小就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受到了一夫一妻的熏陶。所以即便知道苏家不是公主府,她还是没法忍受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如今太后让她给夫君纳妾,玲珑郡主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外祖母。”左想右想,玲珑郡主还是没法应下这一条,她性子直,索性挑明了说,“云静姝已经怀孕了,那是璃哥儿的血脉,四房不会无后的。”
太后惊了一跳,“云静姝怀孕了?”
“是。”
“可是…”太后犹疑,“云静姝嫁过去的时候,璃哥儿不是已经没了吗?”
此时此刻,玲珑郡主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璃哥儿走之前,就和云静姝圆过房了。”
“原来是这样。”太后眼底的狐疑退去,尔后长叹,“有后了就好,也免得你再去操心纳妾这事儿。
哀家知道你性子要强,不喜欢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哀家先前之所以那么说,也是考虑到苏家如今的情况实在不妙。
老太太老太爷年事已高,眼见着没几年活头了,只要二老一走,苏家几房必定是要分家的,到时候你们膝下没个奉养天年的儿子可怎么成?
如今好了,云静姝怀了身子,不管是男是女,那终究都是璃哥儿的血脉,若是儿子,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个女儿,将来就给她留家招婿。这么一来,她不用远嫁与你们分离,也能好好替璃哥儿孝敬孝敬你们夫妻了。”
玲珑郡主点点头,“外孙女也是这么想的。”
——
冯宗不大好,最近几天大夫出入冯府频繁,那头也不断有信传来苏家。
“听说二舅爷昨天还吃得下半碗粥,今天早上就连一滴水都喝不进去了,脸色青灰,显然大势已去。”
钱妈妈如是禀报。
老太太听得心烦,“不是都说了不要再提冯家那头的事了吗?这些信儿,都是谁带来的?”
“老太太,是大舅爷让人捎来的。”钱妈妈道:“大舅爷的意思是,让老太太无论如何都去见二舅爷最后一面,便是他犯了天大错,终究也是一家人,临终前,总没有避着不见的道理。”
老太太气血翻涌,“怎么,他有本事大老远跑来苏家勾引他妹婿的姨太太,如今要死了,倒没本事自个上黄泉,非得让人送上一程才肯闭眼?”
钱妈妈也无奈,“说起来,那天的事,老奴总觉得是有人设下的局,兴许…兴许二舅爷和三姨太都被人利用了。”
“现在才来说这些,有用吗?”钱妈妈的怀疑,老太太又何尝没想过,可如今名声都传出去了,别说二舅爷和常氏已经有了染,就算他们清清白白,到现在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苏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败在这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身上了。
“老太太。”钱妈妈低声问,“冯家那边,咱去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