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灼“嗯”了一声:“好,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颜宁过去的时候,板车果然还在。看来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并没有人来过。颜宁看了看后门所在的这条小巷子,很窄,也就一辆板车能堪堪通过,两边都是高墙,阴森又寂静。
乔乔已经调到板车上面去了,扒拉着上头的几个竹篓。
“宁宁,快来!这里头还藏着刀!”乔乔趴在竹篓上头,晃晃悠悠地。已经空了的竹篓并不能让沉重的乔乔维持平衡,冷不丁地,就听到“啪叽”一声,乔乔摔到了板车上,竹篓也歪了,差点滚到地上去。
颜宁连忙转过身来解救它。但是板车上却遗留了不少烂果子的汁水,这会儿都沾到了乔乔光亮的皮毛上。
颜宁:“……没洗澡之前不要碰我了。”
乔乔很是愤怒:“你又嫌弃我!”
“没有!我只是提醒你,该洗澡了。”颜宁坚决不承认。
乔乔吹胡子瞪眼:“快点拿纸给我擦干净啊!我刚刚看到竹篓里有纸来着!”
颜宁连忙去翻找,果然在另一个竹篓里面找到了一叠纸,看上去是用来包裹某些东西的,只不过还有一部分没用完,便随意放在竹篓底部了。颜宁连忙扯出来几张,将乔乔身上的汁水擦干。
“这纸吸水性还蛮好的啊……”颜宁用掉了两三张,就将乔乔身上的汁水,擦得差不多干了,这才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颜宁就瞧出点什么来了……
“这纸,貌似有点眼熟啊……”颜宁握着纸,又仔细看了看,手上也摩挲了两下,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这也不是那个小本子用的纸张啊,我在哪里见过呢?”
“这是范文申死之前,去买的那批防潮吸水专用纸。”
陆宵灼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颜宁差点惊叫出声。
“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跟猫似的!”颜宁嗔怪道。
乔乔不满:“哪里跟我一样了?有我帅气吗?有我机智吗?”
颜宁挠了挠它的下巴,示意它安静一会儿。
陆宵灼笑:“明明是你太入神了,我过来都没有注意到。不过,杀害范文申的凶手,总算是找到了!”
颜宁也顿时恍然大悟:“这两个人,也是杀害范文申的人吗?”
“不一定是同一个,却一定是同一伙。”陆宵灼回道,将几个竹篓都翻了一遍,除了这些纸张,被乔乔撞到的那个里头,却还有另外两把匕首,看来他们应该是还有别的目的。第三个竹篓里头,却什么都没有。
陆宵灼将板车推了起来:“咱们走吧,证据有了。”
颜宁点了点头,跟在他后头,走了回去,心里却仍是不安。直到这一刻,颜宁才有时间仔细思考,这两个人是怎么盯上她的呢?又是为何盯上她的呢?她来梁家授课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每天她的路线十分固定,为何要偏偏选在这一天这个地方?
乔乔看着她沉思不语的样子,便假装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忘记了,又跳进了她怀里。
颜宁果真没有注意到,顺手就接住了乔乔,抱住了它。
乔乔便美滋滋地握在了她怀里,舒坦地眯起了眼睛,小爪子挠了挠下巴,主动跟颜宁交代:“我下午的时候,听到那两个人在卸货的时候说了几句话,本来还没多想的,但是我又仔细一想,好像说的就是你,我便回去找小白脸搬救兵了。”乔乔将那几句话跟她重复了一遍,“别问我有没有记错,我记性好得很,就这么两句话,我不会记错的。”
颜宁一听,便刻意放慢了步子,跟陆宵灼隔开一段距离,压低了声音:“……我也没这么说啊。我是想问问你,那两个人有没有说别的,不过,看来是没说了。”
乔乔喵呜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针对你是吧?我也很是疑惑呢,咱们在一块儿也有五年多的时间了,你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呀?但是,我也没记得,你跟正阳商会的什么人有过关联。”
乔乔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又说:“会不会是咱们认识之前,你跟家里人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呀?”
颜宁皱了皱眉:“想不起来。我的生活一直很规律,除了家里就是学校,别的地方很少去,顶多也就是回家路上买些小零食。至于那些人经常去的大饭店呀大戏院呀,我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那时候我跟我娘很穷的,哪有多余的钱去那些地方?”
林晴倒是不曾在钱上面苛责过她,但是颜宁几次偷听到父母吵架,也听过母亲和嬷嬷长吁短叹,就知道母亲手里的钱很吃紧,她人小不能赚钱,却也一早就懂事了,不愿意给母亲增添负担,能节省的尽量节省,从不与别家的小姐攀比。
乔乔眯着眼:“那也是去过的。想想看,你小时候去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他们。或许,真的是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颜宁也只好应了一声:“我会好好想想的。”
陆宵灼将板车拉到了巷子口,两个警员连忙接手过去。
“这些都是重要的证物,让法医室的人来收拾,其他人暂时先不要乱动。”陆宵灼吩咐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到颜宁还在后头慢吞吞地走着,便干脆停下来等她。
这一晚上,警察局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意外抓到的这两人,将毫无线索的范文申被杀一案提供了极大的线索。忙活了许久的警员们也是倏地松了一口气,曙光就在眼前,大家甚至都觉得,加班也是愉快的事情了。
颜宁吃过晚饭也没有急着回去,今天的处境让她再次紧张起来,便也十分期盼案件的解决。
板车上找到的匕首和纸张,已经是莫大的证据了。两名嫌疑犯的身份也很快调查清楚了,皆是来自正阳商会的红牌长工。按理来说,这种送货上门的事情,本不需他们来做,这两人领了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方便对颜宁动手。
将两人分别扣押之后,陆宵灼也不想再等下去了,径直就走向了审讯室,想要早一点弄清楚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乔: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大概就是我的机智和小白脸的美貌了。
颜宁:脸呢?
第79章
“为什么要杀颜宁?”陆宵灼也没废话, 单刀直入。
这个年轻人名叫杜甲,并非是本地人, 但是在西延市已经度过快要十年的时光了, 也几乎没有离开过本市,想必已经没了其他亲人。就算是有,恐怕跟他家人的关系也不见得亲近, 便也不再关注。
杜甲垂着头,一脸木然:“不知道,我只负责做事, 不问缘由。”
“是谁指使你的?”
杜甲便不肯说了, 紧闭着嘴巴,眉眼低垂, 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五分钟的时间, 陆宵灼没有听到对方的答案, 便也不再追问, 反而问起来别的事情:“竹篓里的纸,是从一部汽车上取来的吧?”
“是。”杜甲依然是那副模样,麻木又冷漠, 始终低垂着眉眼, 让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什么时候怎么取得的?”
杜甲又不肯说话了。
陆宵灼冷笑一声, 当即就站了起来, 神情也变得极为冷淡,看了小六一眼:“交给你了,明天一早我要拿到他的口供。”
小六连忙站了起来, 应了一声,看着陆宵灼走出去以后,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抚着眉心,专心看了一会儿资料,发现这人还真是无懈可击,然后就顿时明白陆宵灼的意思了。
陆宵灼回了办公室,看到正倚在沙发上,随时都能睡过去的颜宁,脑袋一点一点的,乔乔也趴在她腿上,呼呼大睡,一人一猫娇憨可爱的样子让他抑郁的心情也顿时好了几分。
拿起电话,陆宵灼本想跟颜太太说一声,因为案情需要,今晚就暂且让颜宁先住在警察局,但是他刚拿起电话,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陆大少爷,我是翠红。”
陆宵灼连忙打开门,果然看到翠红和颜太太身边的嬷嬷。
翠红笑着对她行礼:“陆大少爷,太太让我来接小姐回去。”
颜宁听到声音也醒过来了,睁开眼的瞬间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翠红?你怎么还没睡?”
翠红笑道:“小姐,咱们回家再睡吧。”
陆宵灼犹豫了片刻,也说:“是我疏忽了,竟然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去。”
颜宁已经清醒了,很是担心案子的状况:“可是——”
陆宵灼笑笑,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将乔乔抱了起来:“走吧,明天一早保准就真相大白了。”
见他这么说,颜宁也只好忍下心里的疑惑,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该回家了,这么晚了,母亲必是十分担忧,这才让翠红和林嬷嬷来找她。而今天的事情,她也并不打算告诉母亲,不过倒是可以从林嬷嬷口中,问一问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到家之后,林晴虽是皱着眉十分不乐意,但看时间不早,却也没有多加追问,连忙让颜宁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林晴才问起来:“昨天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颜宁踌躇了一会儿:“嗯,王先生介绍的那个学生,家里头出了些事,我正好碰上了。”
林晴皱起眉头:“又是案子!你今年的运气可是差到极致了!回头娘带你去寺庙里拜拜,求个护身符吧。”
颜宁点点头:“好,娘说了算。”
林晴便又问道:“那你今日可还要去给那名女学生上课?”
“不去了。”颜宁摇摇头,“我今日得先去警察局,看看昨日的案子有结果了没。”
林晴叹一口气:“也好,有小陆跟你在一块儿,我也安心许多。不过,今晚可不许再呆到那么晚了。你是个姑娘家,要注意分寸。”
颜宁连忙点头,眯着眼笑了起来:“我知道的,娘,昨天这不是有事缠身么?要不然,我哪一天不是按时回来的?”
林晴也跟着笑:“小滑头!”
陆宵灼几乎是一夜未睡,虽然将审讯的工作都安排下去了,他也觉得累到不行,将颜宁送回去之后,回来就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却全都是这两天整理出来的线索,一条连着一条,让他应接不暇,却依然无法找到源头。
一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陆宵灼也依然没能入睡,脑子里孜孜不倦地理顺着各种线索。然而,想得越多,却只是让他越发焦灼。
早上起床的时候,陆宵灼就觉得头痛欲裂,洗了脸,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果不其然,眼睛里的红血丝多的吓人。
回到办公室,连忙拿毛巾敷了一下,免得一会儿颜宁到了,又该担心了。
小六也是熬了一夜,从审讯室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衣裳也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头晕目眩。
旁边的小警员立刻搀扶了他一把:“六哥,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给您买早饭。”
小六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劳烦你。”
休息了十来分钟,喝了一杯水,换了衣裳,小六就连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口供文件整理好,进了陆宵灼办公室:“署长,杜甲招供了一部分了。”
陆宵灼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他:“口供给我看看。”
小六等着他看完,又说:“杜甲只承认是他杀害了范文申,是接到的商会命令,但是主使者是谁,他咬死了就说不知道。车子上的纸张是他们两个人拿走的,没什么特别的用意。主要是因为他们之前用纸擦过车上的血迹,便一并将剩下的也拿走了,省的出差错。”
陆宵灼点了点头,这些在口供上也已经有所记录了。
“但是,至于为何这次会针对四小姐,杜甲说他不知道,他只按照吩咐做事,其余的一概不问,也不让多问。”小六又说,心里很是忐忑,死去的人终归是死去了,他们必然是该要找出凶手,但是保护活着的人却更重要。
陆宵灼又问:“来自谁的指使?”话刚说出口,陆宵灼就看到了第二页的供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谭四爷让我们找个机会,杀死颜家四小姐。”
小六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相信陆宵灼已经看到了。顿了顿,才又说道:“梁晓静的父亲是否掺杂其中还不明确,四小姐的上课时间知道的人挺多,梁家的下人全都一清二楚。”
陆宵灼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又将剩下的大半页供词也看完了,才说:“先把人控制起来,昨日梁太太神情有异,怕是脱不了干系。”
小六应下:“昨夜开始,就已经禁止梁家人外出了。”
“杜甲他们,就没从范文申身上得到什么东西?”陆宵灼再次看了一遍供词,并没有发现这方面的答案,顿时有些疑惑。
小六连忙回道:“问过了,但是杜甲说的模棱两可,我觉得不太可信,而且那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我怕反而误了案情,便没有记录。”
“他当时怎么说的?”
小六将那张写满了乱七八糟字迹的纸张递了过去:“他说,当时指派给他们任务的人,除了要让他们除掉范文申之外,还要让他们从范文申身上取得一样东西,是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着一部分重要货物的去向。”
去向?果然让颜宁给猜中了!陆宵灼眯了眯眼,如此看来,他们对那三个小本子的解读并没有错。而且,范文申果然也知晓东西都卖给了什么人。
陆宵灼当即又去见了夏晨晨,这些证据,还不足以逼得谭并开口招出幕后之人,必须要抓到他的软肋才行。
几日不见,夏晨晨明显憔悴了许多,却依然难掩其风华,回首抬眸之间,仍是风流璀璨,让人见之忘俗。夏晨晨的态度也很是淡然,仿佛她所处的这方寸之间,并不是牢狱,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房间。
“陆署长想必是有了莫大的进展了吧?”夏晨晨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陆宵灼没理会她的揶揄,径直说道:“夏小姐,若是已经睡醒了的话,我们来谈谈吧。”一边说着,陆宵灼拿起面前桌子上的审讯纪录,果然,这几天夏晨晨一个字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