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岚跟着下车上锁,着急追她, 也忘了给她拿拐杖,在电梯口追上喘成狗的某人,搀扶住她,没好气地教训:“看看你这幅奴才相,真拿他当皇上,张口闭口都是圣旨啊?”
陆酒酒喉咙里还是拉风箱似的喘,正好电梯到了,她也懒得说话,招招手示意左岚扶她进去。到了一层出了电梯又是一阵疯狂逃亡般的单脚跳,一旁扶着的左岚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可往往越是着急吧,越容易出错。
就在离食堂不远的门口,陆酒酒一个远跳没站稳,趔趄着撞到了旁边经过的一位女医生。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得不停下来,稳住身形,立马给人道歉。
好在被撞的女医生脾气很好,不太在意地揉了下肩膀,反倒提醒她:“你脚上打了石膏可不能这么走路哇,万一二次损伤就麻烦了,拐杖呢,都没撑个拐杖吗?”
“是是是。”陆酒酒乖乖巧巧地认错,又难为情的解释:“我约了朋友怕赶不上,一时着急拐杖落车上了……”
女医生正好也是去食堂吃饭,于是好心地帮着左岚搀扶起陆酒酒的另一只胳膊,微微责备道:“再着急也得慢点,脚没完全好拐杖还是不能丢的。”
“是是是…”陆酒酒将头点成小鸡啄米,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笑呵呵地道了谢,又连连称赞她:“医生您心肠真好,长得也漂亮,像您这么有才有貌还有医德的医生真不多见呐,您贵姓啊?”
女医生瞧这小姑娘说话挺有意思,便换了口吻,笑容迷人的答:“免贵姓谭。”
陆酒酒跟着点头傻笑:“哦,原来是谭医生!”
此时二院的职工食堂里,已经错过了人潮拥挤的高峰,只三三两两扎堆聚集了一些才忙完吃饭的医护人员,食堂后勤人员都开始收盘收碟洗洗涮涮了。
任平生和顾谦依旧像两条傻二哈似的趴桌上,伸长了脖子向门口张望,在张望了N次仍然没看到那两个人影时,任平生烦躁地捞起手机,准备再给陆瘸子轰炸几条嘲讽的微信过过嘴瘾。
突然就被顾谦用手肘怼了下胸口打断,听到他结巴着问:“什…什么情况?”
他不明所以地顺着顾谦手指的方向偏过头,一抬眸就看见那三个携手并进的姑娘。
最左边是他兄弟的女朋友,已经看到了他们,挑了下眉眼算是打招呼。
最右边,是他多年前的初恋女友,矫情的叫法是‘曾经胸口上的朱砂痣’,正低眉浅笑的同身边人说着什么。
而她的身边,是那个被搀扶在中间,笑得像是智障版老佛爷的现任头号候选人,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到了他这边,然后没心没肺地振臂高呼:“嗨,任医生,我们在这儿!”
任平生揉了揉太阳穴,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
“缘,真他妈妙不可言!!”
直到三人走到了他们跟前,谭嘉雨才故作惊讶地笑道:“原来俩姑娘约的朋友就是你们啊?”
任平生对她的态度永远是翻着个白眼爱搭不理,于是每次谭任一碰面,气氛就陡然尴尬凝滞,连累旁观者要充当和事佬,不停的打圆场调节。
顾谦此时就扮演着这么个角色,于是站起来拉过左岚,笑眯眯地回答道:“昂,这是我女朋友,左岚。”
结果这一举动像是提醒了旁边翻白眼的人,眼波微一流转,立刻也跟着站起来,拽过还处在‘哇,原来大家都认识’这种兴奋中的陆酒酒,亮起嗓子炫耀的介绍:“昂,这是我女朋友,陆酒酒!”
顾谦警觉性地拉着左岚往旁边挪了几步,心想坏了坏了,这哥们儿疯了,为了面子里子完全失去理智,别人避之不及的档口,他还自寻死路地把剧情往前任现任狭路相逢上推,待会指不定怎么个血雨腥风呢。
那边两人躲得老远,身处暴风中心的陆酒酒却有点懵逼。
美女谭医生自从任平生介绍了她之后,搀扶着她的手便默默缩回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看她的眼神顷刻间也从亲切温柔变成疏离冷淡。
“哟,女朋友很漂亮嘛!”她阴阳怪气,面无表情,甚至连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都懒得给!
陆酒酒:“……”
任平生一把揽过陆酒酒的肩,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漂不漂亮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重情重义。”
说着低头亲昵地拧了一把怀里人的嘟嘟脸,骄傲得意的显摆:“我简直是我家酒酒的宝贝疙瘩,一天不见我就跟要疯了似的,她说只要我想见她,大半夜也能从被窝里爬起来扑进我怀里,以后的终身目标就是围着我打转儿!对吧,酒酒?”
陆酒酒:“……”
陆酒酒内心在流泪:这种私密的话你都给我抖落出来了,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她无语凝噎,在众人投来‘陆酒酒你怎么不肉麻死’的嫌弃眼神中,再一次催眠自己——
对,这话是我说的,呵呵,不就面子么?
老娘无所畏惧,根本不需要!
已经沉默下来的任谭二位,此时大眼瞪大眼,犹如世外高手一般,仿佛用眼神与意念在一决高下。
而陆酒酒从两人一见面就相互冷嘲热讽,针锋相对的紧张气氛里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一丝‘他们好像有奸情’的味道。
谭医生……
姓谭?
她忽然如遭雷击般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看向一身纯白制服的美女医生——
谭嘉雨?
那个在他艰难时刻甩了他出国深造的前女友,他心里那道念念不忘的初恋白月光?
真是那个谭嘉雨?
回来了?
卡着她将将瞄到些胜利曙光的节点回来了?
陆酒酒如堕冰窖,呆了许久都不知道反应。那种功亏一篑的挫败感,强而有力地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心窝子,溃不成军的消极懈怠瞬间将她淹没,恨不得就地一趟,直接回归真我,做回那条懒得翻身的咸鱼。
五人最后不尴不尬地吃了顿饭,席间一片鸦雀无声,一个个都各怀心事,食不知味地一通乱嚼。
吃完饭,离下午上班时间不多,谭嘉雨必须回去自己科室,顾谦左岚抓住最后那一点点时间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卿卿我我,更可能是为了八卦一下刚才的狗血。
然后剩下的,就只有陆酒酒和架着她胳膊,粗鲁得仿佛是歹徒挟持人质般的任平生……
一路无话,她被直接提溜进了手术室。
然后气呼呼的医生开始闷不吭声地准备剪刀,锯子等工具,乒铃乓啷动静大得吓人。
看得陆酒酒后背冷汗一阵一阵的冒,也顾不得伤心失落,颤着声儿,惊慌失措的问:“任平生,你…要干嘛?”
他回头,清浅无波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想起方才她和谭嘉雨站一块儿,一直萦绕心头的答案从未有过的清晰笃定,忍不住偷偷弯了下嘴角,转头又面无表情存心吓唬她:“以为我说锯蹄膀是跟你开玩笑?”
“拿我说话当放屁是不是,不仅打架,现在连拐杖都不用了,能耐能耐,要上天的决心我拉都拉不住啊!”
虽说打死陆酒酒都不相信任平生会锯她的腿,但当他真的扛着锯子气势凶悍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一秒就怂,缩了缩脖子,口无遮拦的解释:“我…我是着急见你,才把拐杖落车上的,见自己宝贝疙瘩的那种发疯心情,希望你能理解……”
扛大锯的医生顿住动作,愣了下神,然后盯着她一言不发。
几秒之后,突然又弯下腰靠近她,恶狠狠地道:“你在讽刺我?”
他精雕细琢般的五官陡然贴近眼前,陆酒酒心头的小鹿立马不安分的活蹦乱跳,唬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太莽撞。
想也不想就举手作发誓状:“不敢不敢,那些话都是我自己亲口说的,要讽刺也是讽刺我自己!”
他将信将疑地扫了她一眼,才一抬眸,竟然发现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倒映出自己唇角噙笑,一副春心荡漾的孟浪模样……
愕然片刻,立即不忍直视地将这幅嘴脸从她眼前猛的移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随即背过身,佯装整理工具,嘟嘟囔囔的嗔道:“给你拆个石膏而已,就你这智商,活该被吓死!”
陆酒酒突然从后面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摆,他回头,就看见小姑娘垂眉低眼的坐在那里,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之上,玲珑娇俏的鼻尖下那饱满嫣红的双唇,被细小洁白的贝齿咬出片片水光……
他忽然心生杂念,又想‘嗷呜’咬她一口,但这次不是脸颊,而是愿意替她代劳,帮她把唇畔咬出更加绮丽的风光。
就在他忐忑着怂恿自己要不要勇敢尝试一次的档口,小姑娘蓦地抬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铿锵有力的告诉他——
“任医生,我明白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气你前女友,你放心,我不会当真的!如果…你还是放不下她,我可以……”
“可以什么?”
他冷声打断,眉宇间的凛冽仿佛能凝出一层霜,前一秒的甜蜜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陆酒酒不察他的脸色,又咬唇几番犹豫挣扎,最终无奈表示:“可以帮你跟她解释一下,我们…其实不是情侣关系。”
任平生二话不说,伸手卡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抡起锯子就在她的石膏脚上比划——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要没有,就别假装说话经过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性会晤,三缺一还差瑶光了!
第35章
陆酒酒回去认真参详, 却始终没悟出来任平生昨天为啥最后有了小情绪。
呃……
应该说是‘此仇不共戴天’的大情绪。
回想当时他拽着自己的腿,一脸‘踏马的真想锯了, 可惜不能这么做’的那种丧心病狂里又夹杂着克制隐忍的表情,当真是一副气到爆炸的样子。
可她的话真的值得这么生气吗?前一句善解人意, 后一句好心好意。
哪儿错了?
啊啊啊——她狂躁地挠乱头发, 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果然妖艳贱.货的心思你别猜!
他说她没脑子, 好像自己真的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赞同了, 于是也懒得再难为自己,给左岚发了条微信,让她陪着一起去给郑老师买生日礼物。
结果左岚回:【不知道今天我家甜心休息啊,电灯泡自觉熄灯吧。】后面附上一个拉灯的表情。
陆酒酒撇撇嘴, 羡慕嫉妒恨地回了一句:【秀恩爱,分得快!】
左岚不以为然:【真爱是经得住诅咒的,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种情趣你们单身狗永远不懂!】
一句无心玩笑,却犹如当头棒喝,让这边的单身狗醍醐灌顶般通透了。
所以任平生也是生气这个吧?
‘你算老几啊, 我们虽然分手多年,可我们恩爱着呢, 只要你不从中参和我们自己就能和好!’
他会不会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以前,陆酒酒绝对直接否定,可如今不一样了。谭嘉雨就那么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同一个医院,拐个弯,上个楼梯都能遇见的, 工作上同台手术的情况也会很多,多么好滋生旧情的温床啊?
昨天拆掉石膏,拍了片子,他说骨痂生长情况良好,以后自己在家进行适度的功能锻炼就好了。
什么意思?
不用再去医院,不要再去打扰他追回前女友的意思吗?
她胡思乱想一通,最后成功把自己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摸出手机,病急乱投医,给任平生发了条测试界最经典脑残的测试题——
【任平生,如果有一天我和谭嘉雨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收到微信的任医生抽了抽嘴角,随即不假思索的答:【我会焚香祷告,让这大快人心的一天早点来!】
陆酒酒:“……”
还好还好,她拍拍胸口,这个‘巴不得同时弄死他俩’的回答竟然给陆酒酒带来了一丝丝安慰。
好歹他没有偏心任何一方是不是?
不能和谭嘉雨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能站在同一死亡线上也不赖啊?
她后来心情愉悦的给任平生回了个放大版的笑脸,然后欢欢喜喜的出门去给老师买礼物,下了出租更难得大方一次,把司机师傅找零的两块钱退回去当小费了……
所以说人呐,有时候真的需要些阿Q精神,才能在绝望的困境中活出仿佛攀上人生巅峰那样的傻啦吧唧!
——
第二天,陆酒酒上午就去了郑国风家。
因为是周六,郑国风今天没有课,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菜,还没到做午饭的点就开始洗洗涮涮,梆梆梆的切菜配菜,忙得不亦乐乎。
陆酒酒厨艺不精,等郑国风开火,她就直接打下手,帮忙切个姜拍个蒜递个盘子什么的零碎活儿。往年这天也是这么相互合作过来的,一来一回,配合很是默契。
往往新菜出锅,装盘之前郑国风总会先给陆酒酒捞出一点尝尝咸淡。
他一个人生活惯了,厨艺早就炼得炉火纯青,又加上古琴轻拢慢捻是个指尖活儿,日积月累,手上的分寸极准,说是尝尝咸淡,其实也就是让小丫头提前解解馋。
临到十一点半,大部分的菜已经做好了,还剩个猪蹄汤在砂锅里炖着,一盘盘菜肴被端上桌,荤素搭配,品相好看又丰盛。
陆酒酒站餐桌前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发到朋友圈,并配字:老师过生日,有口福的是我[开心][开心]
过了一会儿,左岚点赞,顾谦点赞,其他朋友点赞,只有任平生评论——
【饮食忌辛辣刺激,剁椒鱼头、辣子鸡丁、辣炒花蛤、麻辣小龙虾都不许吃!】
陆酒酒向来重口喜辣,所以郑国风才按照她的口味备的菜,她皱眉苦逼的回复:【那就只剩凉拌苦瓜和猪蹄汤了……】
任平生:【有荤有素还有汤,你要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