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原本正在喝茶,听到这个与众不同的称呼,嘴角一抖,差点就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这丫头莫不是个傻子吧?
“大胆,你瞎叫什么呢?储秀宫里的姑姑究竟是怎么教的规矩?”
一旁的大宫女厉声呵斥道。
高云云原本是趴伏在地上,听闻此言,立刻挺直了腰板,但是依然半低着头。
不远处坐在凤椅上的皇太后,在她眼里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耀眼的金人,浑身冒光。
“你方才叫本宫什么?”皇太后制止了大宫女的呵斥,反而低声问了一句。
声音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女娲娘娘。神话故事里孕育万物的大地之母,您在民女的眼中,就是浑身冒金光的女蜗娘娘。这世上万物的气运,都是由您恩赐于他人的。”
高云云的脑子一抽,就把这辈子学会的夸赞话语,全部都用在了太后娘娘的身上。
她边说边抬手擦了擦嘴角,生怕一个不慎,就把口水流出来了。
那么多那么多的金光,供她一辈子吃不完啊,好想吃啊。
皇太后轻轻挑起了眉头,沉默片刻之后,冲她招手:“到本宫面前来瞧瞧。”
高云云心里窃喜,毫不犹豫地就起身走了过去,要不是她还谨记着规矩,此刻都恨不得飞奔过去,直接扑到皇太后的怀里。
皇太后周身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气息,唯有数不尽的金光,足见她一生富足,甚至顺遂到逆天改命的地步。
高云云抬眼扫了扫,都能看到殿内伺候的宫人,身上都是一层金光,足见跟皇太后在一起,他们都沾了不少光。
她刚凑近,周身的黑气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想要将眼前的金光吞噬干净。
这可是比她之前瞧见的十全大补丸还要厉害。
但是黑气气势汹汹而去,灰头土脸而归。
皇太后周身的金气,根本是动不得的,坚如磐石。
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扬威、百战百胜的黑气,到了皇太后面前,就仿佛以卵击石一般脆弱。
“好孩子,你怎么了?脸色好像有些难看。”
皇太后见小姑娘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张难掩欣喜的脸,结果真正凑进了之后,却苍白如纸,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哪知道她关切地伸手搭上了高云云的肩膀,刚一碰上去,眼前的小姑娘就“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直接躺倒在地,动作麻利地打了个滚,避开了她的触碰。
高云云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让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
紧接着还是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反应最为迅速,以为这丫头是个刺客,立刻冲出来护驾。
“嗷,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已经十六年了,今天终于是我的死期到了吗?没想到是被活活摸死的,这么死也算体面了,呜呜呜……”
想象中的刺杀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高云云躺在地上开始呜咽地嚎哭,嘴里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甚是委屈的模样。
“太后娘娘,这位高小主恐怕是得了羊癫疯,您离她远一些,还是让人带下去请太医瞧瞧吧。”
一旁的宫女劝道。
皇太后却是摆了摆手,看着有些撒泼架势的高云云,面色微沉。
“你们都退下,本宫和高秀女有话要说。”
宫女虽然担忧,但是也拗不过皇太后的命令,领着一众宫人退下。
整个殿内就只剩下她们俩,高云云知道自己失态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跪在地上。
她心里有些委屈,从出生到现在,她身上这黑气一向都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如今竟然遇上了硬茬子。
面对一个金气足足的大补丸,她竟然下不了口,还差点把牙给崩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你不能碰我?”皇太后边说边伸手想要碰她。
高云云看着那只伸过来的如玉素手,下意识地后退,紧接着点了点头,脸上明显带着几分畏缩的表情。
她不怕皇太后,但是她周身的黑气在害怕。
皇太后收回了自己的手,盯着高云云仔细地看了又看,伸手敲了敲桌面。
“别怕,本宫不碰你。不过女娲娘娘这话就不要对外说了,如今是男人的天下,女娲那时候可有些女尊男卑。让太上皇听到了不大好,他闹起脾气来,你可招架不住。”
她边说边笑,好似只是开个玩笑。
皇太后长得极美,而且语气温温柔柔的,像是邻家妹妹一样好说话,但是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总给高云云一股无形的压力。
送走了一众秀女,大宫女立刻到皇太后跟前来,低声询问道:“方才那位高秀女,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皇太后慢慢地敲了敲桌面,唇角一勾,眼神中透着几分看好戏的状态。
“你还记得陈国师之前说过,本宫与皇帝尽量减少单独接触吗?”她轻声问了一句。
大宫女点头:“记得,国师说皇上福泽深厚是传自于您。但是又因为皇上命格特殊,需要霉运之人镇压住福气。您若是单独与他相处,只怕会让他更加物极必反。”
简而言之,就是皇太后命够硬,压得住这满身的福气。
皇上命没那么硬,镇不住这福气,如果还与大福之人凑在一处,只怕会让他更加短命。
“虽说那小老头的话,我不全信,不过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今日这高云云,很怕触碰本宫这个大福之人。说不准这其中就有猫腻呢?”
皇太后边说边挑了挑眉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大宫女一惊,猛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您是说这位高秀女,就是皇上日夜在等的命定之人,浑身霉运满满,每日都是活不过今天?”
“这本宫可不敢保证,要么是个扫把星,要么是个别有用心的江湖骗子。专看她要怎么来,宫里许久没进这么有趣的人了,兴许能有几分意思。终选那天,本宫一定要到场和皇上一起挑人,顺便让太上皇也过去。别成天不务正业养猫了。”
皇太后抚掌轻笑,满脸的兴味满满。
***
高云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被管事姑姑骂。
“你在太后娘娘面前殿前失仪,娘娘大度没有跟你一般见识,反而宽慰与你。还请高小主一定要谨记在心……”
管事姑姑正说得慷慨激昂的时候,就见高云云越走越慢,似乎想要远离她,甚至还往别的小主身后躲,顿时脾气又上来了。
“高小主,你躲什么,奴婢又不会吃了你!”
高云云立刻伸出头来道:“姑姑当然不会吃了我,只是我怕姑姑喷出来的口水淹死我。还有我从小就脆弱,声音那么大很可能会把我给震聋,你再冲我发个脾气,我这小心脏一受不了,就直接一命呜呼了。姑姑,我知道你生气,没关系,你尽情骂,我知道错了。只是要离你远一点听,不然太危险了,要出人命的。”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出来的话还有理有据,但是那一脸无辜的神情,再次把管事姑姑气得火冒三丈,还不知道该如何冲她发火。
“高小主——”她目眦欲裂。
“姑姑,你小点声,我、我受不住了。”高云云双手捂住胸口,当真一副要晕死过去的表情。
气得管事姑姑直接转头走了,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夜深人静的时候,高云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等死。
此刻的她,无助弱小,就靠着一股要见到她十全大补丸的心,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007 吸一口嘛
终选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储秀宫的管事姑姑很早就把众秀女给叫了起来。
几乎每个人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当然除了高云云。
“高小主,你的仪态去哪儿了?这么多天的规矩都白学了吗?抬头挺胸,你缩着干什么,有人要拧你的脑袋啊?”
管事姑姑被她这缩的跟对虾一样的姿势,给弄得火气直冒。
这个高秀女一开始看着讨喜,如今却是频频出错,早就让管事姑姑失去了耐心。
终选是在殿外进行的,皇上、太后和太上皇都到场了,颇有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高云云排在队伍的后方,隔得远远的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呆了。
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人,身上是金、紫、黑气纠缠,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十全大补丸。
她面上一喜,心跳顿时就加快了不少。
左侧的太后,浓浓的金气冲天,也正是让高云云害怕的存在。
不过右侧的太上皇倒是更让她惊讶,周身竟是紫气与黑气并存,并没有白气和一丝一缕的金气,可见这人的命运得多惨。
不会是跟她一样,每天都活在要死的恐惧之中吧?
上位坐的一家三口,显然都不是寻常人,从气运之中也可以看出与众不同的地方。
高云云看看这边,又瞅瞅那边,几乎都要看花眼了。
站在她前面的秀女,六人为一排被带到三位主子的跟前去,或留或走。
等终于轮到她的时候,天上的日头已经很高了,哪怕还没到盛夏,气温已经高得人受不了了。
三人身边都有人撑伞打扇,却依旧有些扛不住。
“都说了在殿内终选,非要挑这么个地方,一点遮阳的都没有,真是受罪。”
皇太后的语气里充满了埋怨,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显然是心情焦躁。
高云云明显感觉到与她站在一排的秀女们,一个个都很紧张,低头敛目的。
“就你最娇气,这后花园是萧家先祖请了无数工匠设计出来的,巧夺天工,鸟语花香的多好。不是正和了你这种文雅人的磨叽心思?如今你又嫌热,真是难伺候。你瞧瞧,我这些小乖乖们都没觉得热呢,一个个多粘人多可爱啊。”
太后的话音刚落,右侧就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几分奚落。
显然皇太后被太上皇给怼了。
“呵。”皇太后冷笑一声:“谁是你的小乖乖们,你倒是让它们都去粘着你啊,跑我这里来算什么本事儿?”
高云云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就见皇太后的腿边围着好几只小猫咪,各个品种的,不拘名贵还是土猫,都很爱蹭着她。
并且每蹭一次,那几只猫身上就被镀上一层金光,显然这些小玩意儿很机敏。
喜欢粘着皇太后,就是为了蹭金光。
高云云咽了咽口水,她还不如一只猫,金光都是她的啊,为什么要跟她抢。
老天爷个大渣男,怎么不让她托生成一只猫,她也想狠狠地粘着皇太后,除非死亡将她们分开,否则一定要形影不离。
“乖乖,过来,给你小鱼干。”
太上皇挂不住脸,立刻从一旁宫女的手里接过小鱼干,轻轻晃悠着,在吸引它们过去。
不过那些聪明的小家伙,丝毫不搭理他,偶尔有两只走过去,却也不走近,就站得远远的,冲着他手里的小鱼干喵喵叫。
等他把小鱼干扔过来,叼在嘴里又一扭屁股就走了,依然是回到了皇太后的脚边。
“哎,有些人啊,表面上养了这么些猫,背地里猫狗鸡鸭都嫌弃,只要是个活物,看见他就绕道走哟!”
皇太后眼皮都没抬,将素手递到了猫咪的嘴边,那只猫咪竟然乖乖地松嘴,将小鱼干送给了她。
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胡说八道什么,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猫!”
太上皇边说边走过来,强硬地抱走了两只猫。
那两只猫真正到了他的怀里,也不敢动弹,乖乖地缩着身体,偶尔可怜巴巴地冲皇太后叫两声,似乎在求救一般。
在太上皇走近皇太后的瞬间,两人周身的气息一下子暴起,似乎要攻击对方。
疯狂地冲着对方而去,很快就纠缠在一起。
但是因为两人接触的时间很短,太上皇抱了猫之后,很快离开。
太上皇周身的黑气里,含着一块金气,正是从皇太后身上撕下来的。
而皇太后身上的金气,也咬下了一块紫气和黑气,慢慢融合。
两边的气体丝毫都不怕,而且也完全没有消化不良的反应,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甚至于拥有这些气息的两位主人,也都完全没有什么异样,显然这对他们毫无影响。
高云云直接看呆了,她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瞧一瞧左边,一会儿瞥瞥右边,连中间那位十全大补丸,都被她完全忽视了。
真鸡儿精彩!
“你看,这么乖的猫咪,到底是谁的乖乖?还是我的,到你面前的猫咪,都跟你一样爱撒泼,一点儿都不懂规矩。”
太上皇伸出手掌拍了拍猫咪的后背,顺着脊梁柱一直摸到尾巴。
那两只小猫一动不敢动,睁着大眼睛看世界,好像是什么天敌正在抚摸它们一样。
太上皇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更何况是当着众人的面儿。
这一趟过来的秀女,一个个都快哭了,他们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关心太上皇和皇太后的互动。
迄今为止,皇上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重点是选秀,并不是一群猫啊。
“是吗?小淘气,他都这么说你了,还不表现一下,凶他!”
皇太后直接抬头,语气温柔地对着那两只小猫咪说道。
几乎瞬间,皇太后身上的金光乍亮,两只小猫像是听懂人话似的,一下子从小乖乖变成了小怪兽。
“喵!”猫的尖叫声四起。
它们一下子从太上皇的怀里窜出来,直接跃到了地上,全身的毛都炸起,弓着腰,当真是在凶他。
所有人都对那只猫的反应始料未及,气氛一度陷入了诡异之中。
“哎,父皇、母后,你们要是想谈情说爱,就去自己的寝宫。龙乾宫里还有一堆奏折等着,真没时间看你们逗猫。”
迟迟未开口的九五之尊,总算是说话了。
他直接走过来,伸手抓住了猫咪的后颈,将它们放到了太上皇的怀里,伸手一抚小猫咪的后背,原本炸毛的猫咪再次变得安静下来,还伸出小粉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