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督主其实没那么难哄。”小太监顿了顿,劝说道:“竹漪姑娘……去服个软吧。”
苏芷垂下眼帘,她倚在软榻上,缓缓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论怎样,事情是由我而起,我会依你所言,去看一看督主。”
得到这样的回复,已达到目的,小太监弯了弯身,道:“那……奴才就退下了。”
说完,小太监便退了出去。
房门闭合,脚步声渐远。
室内重归一片宁静。
她倚在软榻上,没有动,视线落在窗外的拂柳上,若有所思。
当窗外夜.色.降临,一切变得昏暗,苏芷敛了一下心情,起身,穿上绣鞋,随手将灯火熄灭,缓缓迈步,出了花满堂,前往别苑的方向。
别苑的竹林中,琉璃灯光下,那个人尊贵清华,依然颠倒众生,肤若凝脂,薄唇微抿,眉眼之间皆染万千风情。
苏芷一时间驻足,定定地站了一会儿,隔着细竹疏影,看着他执酒的半卧身姿,在月色下镀了一层白光。
他素来不爱酒的。可如今,却在喝酒。
酒入愁肠。
这是否证明了……他确实为了她的事情而烦心?
只有在意,才会烦心的啊。
苏芷看着他,因为这模棱两可的暗示,忽然有了勇气,她迈开步子来到了他面前。
可他轻浅瞥来,脸上却只有淡漠。
静谧得尴尬的别苑,风吹来,竹叶随风轻摇。
看着面前女子不自在的神情,他微微斜勾起唇,冷漠的眼里闪出一丝不屑与嘲弄,然后风轻云淡地转头,瞧向另一方,对她视若无睹。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玉杯扔在一边。
“咣——”
酒空的玉杯落地,没有碎裂,只发出清脆的声响。
浓重的夜色里,苏芷看见他起身,眉眼清冷,神情漠然,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冰封感。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她拉住了他修长的手,张了张嘴唇,先开了口,语气带诚挚与哀凉。
“凉羽……自始至终,我从没想过背叛你。”
差一点点,她差一点点什么也没说出来。
幸好,幸好开了口。
季凉羽停了脚,他寒星似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微抿,那眼里的浓烈凉意,还是让她忍不住难过。
她躲避这抹视线,垂下眸子,握着他的手更紧些,委屈感令她忍不住鼻尖一酸:“不管你信不信,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说着,一滴泪,颤巍巍地从眼睫毛滑落——直直落下,最终,掉落在他的手背。
月色溶溶,她低着头,水雾很快再次弥漫了双眼。
即便他就在她的咫尺,短短的距离,可她依然触摸不到他冰冷外壳下的心。这个人太过复杂,不是她有能力去看透,去拥有的。
季凉羽仿若触电一般,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上那一滴温热晶莹的泪水,那柔软透明之物,在他手背划过,月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泽。
他蓦然无声笑了,笑容绝色,颠倒众生。
淡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紧蹙的眉峰,委屈的表情,颤抖的睫毛,都是他造成的。而这样一个她,却看得他忽然释怀。
她吸吸鼻子,“谢谢你能听完我这些废话——”
下一秒,轻缓的馨香混着酒水的味道扑鼻——她已经被拥入了他的怀中,冰释前嫌,动作温柔。
“看你落泪,我的气就消了大半,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面对心爱女人的眼泪,他的一切防线似是都消失了,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他变得不想费神去防备,眼下,能全心全意拥她入怀便足矣。
他一直都是偏冷色调的人,疏离起来宛如陌生人。
却不料,就是这样的他,会有这样主动的动作,亦会有这样柔软的转变。
“对不起。”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忽然道歉,眼里柔情似水:“当时我被气恼了……”
这样温柔的他就在她眼前,好似错觉。她鼻尖瞬间又一酸,眼泪又不出一声地滑落下来。
他低下头,吻去她的泪水,柔声安慰她:“不要哭了,我以后会相信你……”
分手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她仰起头,紧盯着他,目光闪了闪,又生出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开始贪恋起他。
某些事情,只有自己真切体会到,才会懂得。
她忽然理解了曾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时,最重要的是彼此真心,彼此体谅,彼此原谅,彼此珍惜对方。
遇到他,接近他,爱上他时,她就已经情有独钟,无路可退了。
竹林内,月光渐渐向西。
他俊美异常的脸露出微微的一笑,漂亮的薄唇从她脸颊辗转而来,吮上她的唇。
浓烈的酒味从他口中传来。
鼻端轻碰,苏芷闭了眼,胸膛内心房骤然加速,娇羞喘息:“你……你为何喝酒了……”
对面人的呼吸加重,薄唇再次抵上,挑开她的贝齿,一边亲吻,一边私语:“因你,我因你而醉了。若是因你醉了,那就……更沉醉一点吧。”
说话的时候,感觉到他的一双大手紧紧环在她腰间,指尖摩挲,隔着衣料,似是爱.抚她的肌肤一样,耐心温柔,呼吸加重的声音,在这竹林中,极是暧昧。
“我们回花满堂。”
他的一句话,诱惑无限。
抱她迈步,前往卧房。
…… ……
顺利复合后的感情,迅速升温,给人一种比以前更好的感觉。
花满堂内,暧昧的月光洒入床帐内,映在坐在床边拥吻的两人身上。她在他给的深吻中沉沦,温柔又寂寞,丢掉理智,只想陷入这份感情。
总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他,只是快穿任务里的平行世界人物而已。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也不会妨碍她与他相爱。
她感到他的手开始有所动作,他一边吻着她的唇,一边在她身上游走,点燃着迷醉的火焰。
她配合着他的唇舌,脸红心跳间,只觉浑身发软,往后靠去。
帐幔落下,他亲手为她摘下步摇,散开长发。衣物被解开,帐内更加暧昧,隐隐约约透进的月光,更加柔和地笼罩着彼此。
季凉羽俯下身子,垂眸,满是侵略性与柔情地看着脸颊潮红的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轻含住她的耳垂,叹息般地道:“漪儿,你可真是……发疯地让人着迷。”
他的身体近在咫尺,呼吸也犹如热浪般扑打在她颈间、胸前。她脑中一片混沌,只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峰峦,她的每一寸肌肤,肆意又温柔。
下身传来微微的湿意,她羞涩难当,便挪了挪身子,往后躲了躲。
偏偏季凉羽发觉了,看着她本能的小女儿家反应,刺激了他寡淡多年的神经,不再说话,只是忽然低头轻咬吮含住她的唇,从温柔到暴烈。
苏芷沉浸在这热吻与迷醉中,忽地,在他手指进入的时候,她面泛红潮,低哼一声,轻蹙起眉头,好似痛楚。
他亲吻上她迷离的双眼,呼吸渐渐的有些浑浊,声音低低的,语调诱哄一般:“别怕,我会让你舒服的……”
沉迷,轻吟,娇喘。
爱意犹在,纵然他是残缺之身,在她心中亦是最好,最完整的。
夜色深深,红罗暖帐,两具如玉的身躯,交缠在一处。
……
万籁俱静之时,他将她那娇软的身子揽在怀里,伸手轻轻擦拭她额间的薄汗,而后,指尖滑过那些被他烙印的红痕,微勾唇角道:“你是我的人,日后你若是欲求不满,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便杀了你。”
这话内容阴狠,听在情人的耳朵里,却是霸道强硬,柔情似水。
“好啊,你若有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原谅你。”
苏芷枕在他怀里,犹如最平常的夫妻一般,抬眼,凝视着他的脸,有些好奇问道:“今日,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和我冷战到何时?”
季凉羽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莞尔一笑:“就算你今日没有主动找我,明日不主动来找我,但你信不信,你我之间,最先忍不住的那个人,只会是你。”
她愣了一下,竟然一时反驳不来,也许……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他有这般自信,是因为她爱他,相比他对她,终究还是多一些。
被宠爱的有恃无恐,大概就是如此。
第81章 东厂的邪佞厂花
清晨, 鸟鸣啾啾。
在花满堂软床前,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床帐出来,动作慵懒地穿着衣衫。他风姿绝色, 薄唇微抿一丝弧度, 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是那种忽略了性别的美。乌墨的发披在双肩, 那圆润白皙的肩膀上, 隐约瞧得见被女人指尖紧握过的痕迹。
明明是一个宦官, 而现在仿佛从餍足的情.欲中抽身, 那感觉, 与正常人相比,更是妖了几分。
一个小太监端着铜盆而入,递过浸湿的巾布,服侍他洗漱。
“我去练功。”
他回眸瞧一眼床帐内熟睡的女子,唇角微挑,低声吩咐道:“你去一趟别苑,将订做的衣裙取来。”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亦压低了声音, 行礼退出。
房门被小心地带上, 房内恢复一片宁静。
…… ……
阳光明媚, 透过床幔, 隐隐映入而来。苏芷终于悠悠醒来,坐起身子。
床帐外,小太监垂首上前来, 开口道:“竹漪姑娘醒了?不如起来,试试督主给你挑选的新衣服。”
床边叠放着几件衣物,从里衣到外衫,一应俱全。
她微颌首,手捂着被子挡在胸前:“好,我知道了。”
小太监低头垂眸,退到屏风后,继而细语道:“样式是从京都布庄定制的,督主喜欢月白色,他便为竹漪姑娘选了这个颜色。”
苏芷听了,唇角勾起,原来这衣服是季凉羽安排的,他对自己还挺有心的,她微微一笑,心尖有丝期待,拿起一旁的衣服,一件一件开始穿戴。
月白色的云烟衫逶迤拖地,突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素手一挥,那绣着金黄月亮暗纹的宽大流仙衣袖,顺着指尖旋转扬起,宛如一朵莲花,陡然开放。
苏芷正在镜前自赏,冷不防房门推开,季凉羽从屏风后走过来。小太监略微一欠身,退了出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花枝,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她侧眸,一下子就看到他那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与花相映,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他简短打量她,眼中有惊艳,漂亮的薄唇轻启:“这衣服,很配你。”
“谢谢,我很喜欢。”
得到心上人的赞美,不由脸红一笑,她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
“应该的。”他只是勾唇笑了下。
房间内安静下来,甚至听得见鸟鸣,彼此微微的气息声,甜蜜的氛围萦绕着,纯粹得几乎令人着迷,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
却不知,实际,都只是镜花水月一场。
于她,于他。
-
少顷,一道男音在房外响起:“督主。”
闻声,季凉羽挑眉,几步绕出屏风,长身站立,淡淡道了一句:“进来。”
房门推开。
一个健硕的身影来到季凉羽的面前,他恭敬行礼,道:“禀督主,太后在锦衣卫处,私养的那些死士,一共十九人,已经全部解决掉了。”
通过那人的声音,屏风后梳妆的苏芷猜测出其身份——他是蒋涑,乃东厂的掌刑百户,是督主左膀右臂一样的存在,也是东厂顶尖的高手。
按规矩,东厂由一个提督负责,由宦官担任,主持东厂的太监被称为督主,督主的底下设掌刑千户一名,理刑百户一名,这两个人都是从高手中选拔过来的。蒋涑,是掌刑千户,而已经化为骨汤的疾风,曾担任理刑百户一职。
听到这个消息后,季凉羽先是笑了笑,好似这一切的顺利,尽在意料之中。
“很好,蒋涑,你果然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为督主效力,万死不辞。”
“如此最好,千万不要像疾风那样——他的下场,你也是知道的。”
这话用轻缓的语调说出来,只让人觉得森冷诡异。季凉羽总喜欢反复提醒身边的人忠心不二,这是一种警示,一种威胁,也像是一种执念。
他的压迫感太浓重,蒋涑头垂得更低:“属下从未有二心,督主明鉴。”
他转身,悠然摇了摇闭合的折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朝其挥了挥衣袖,示意退下。
另一边。
屏风外传来的话,引起了苏芷的注意,她峨眉微蹙,垂眸有些忧虑。
东厂代表皇上,锦衣卫代表太后,两方势利一直暗自较劲。这两方,一边是爱人季凉羽,一边是兄长林穆清,任何一方受挫都不是她想看的。可是,却又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她蹙眉怔忪间,季凉羽已缓步来到身后,他瞧她出神的模样,略显忧愁,手搭上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
她摒去杂念,随手戴起一只羊脂玉镯,对着映照在镜子里的他笑了笑:“没什么。”
他也没追究,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垂珠步摇,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支步摇,替她戴于发间,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平常眷侣所做的事。
这是第二次了,他第二次为她戴步摇。
他站在她身后,与自己一起,照镜微笑,一副温柔无害的样子,如同一个理想的丈夫。
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是的,是满足。
身世的这个秘密,只要他不提,她也决口不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