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枫只管握着方向盘看前面的路，一声不吭。
宋一帆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阵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你给李雪这么大个便宜，她给你什么好处？”
宋枫这才回答说：“D品牌那里是她牵的线。”
“那你亏大了，”宋一帆很是不以为然，“星光自己的人也在抢这个代言。你的盘子太小，D品牌肯定瞧不上，这是她家头一次在国内签代言人，你手下那些人都不够分量。你这么折腾一出，到最后反正不是云梦就是星光，无非两家再多砸点公关费。”
宋枫笑笑，没有跟他争辩。
宋一帆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只管自己说下去：“高唐跟云梦交叉的板块太多，这种抢自家资源的事以后也免不了，纯粹内耗，白白让星光那帮人看笑话。你妈说的对，你该回云梦做事了，你抽个空捋出个头绪来，我给你开个好价码并购高唐，你想折现还是折股份都可以，不过最好是折成股份，这样咱们还能趁着并购的机会把云梦的股权重新洗牌，我估计这么一来咱们三个人手里的股份加起来能超过40%，到时候你腰杆硬了，再想推哪个女明星岂不是比现在把握大的多？”
“我暂时不想回去。”宋枫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脑子里整天都想的什么？”宋一帆不耐烦起来，“像你这样的小公司我真想陪你玩的话能玩死你！要么你就改行，要么你就回家，我把话放在这儿，我不可能找什么职业经纪人，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早晚都得回来接手！”
“到时候再说吧。”宋枫听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知道他动了气，他血压高，生气不是好事，于是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反正你也说了，我早晚得回去接手。”
宋一帆嘟囔了几句，不满地说：“老话没说错，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你看看星光，沈家爷们儿都快把外来户吃光了，还有那个沈岸，年纪不大，阴一手阳一手玩得多溜，日子过的比我还逍遥！你呀，就是死脑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不玩，好容易找个女人，还被人吃的死死的，我跟你说啊，女明星谈恋爱可以，结婚那是不行的，结婚还是要讲究个门当户对，那个刘……曦？你没看上就算了，以后我再给你安排。”
宋枫听他提到这些，越发兴趣索然，一言不发。
宋一帆絮絮叨叨说了老半天，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也有点上火，干脆直接下命令：“下周我不出门，你回来一趟，咱们好好谈谈。”
“到时候再说吧。”宋枫敷衍地说，“我在开车，回头再打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回到公司后，宋枫一边处理白天积下来的公事，一边闷闷地喝酒。
公司其他人都下班了，白日里人来人往的楼道现在空寂无人，只有楼道里冷淡的灯光照着墙角的绿萝。落地窗的外面，是霓虹灯闪烁的宽阔街道，依旧熙熙攘攘，
高唐的未来在哪里？他瞧着高脚杯里潋滟的酒色，有一瞬间的迷茫。云梦和星光的规模越来越大，明星工作室也成了新的趋势，独立经纪公司的生存空间被挤压的越来越小，目前看来高唐还算得上业界翘楚，只是这整个行业，却也跟高唐一样，看不清未来究竟如何。
更何况，他便是再不想，一旦父母真的老去，难道他果然能袖手旁观，置云梦于不顾？
但是，真的要把高唐交给云梦吗？他晃了晃酒杯，默然摇了摇头。如果现在束手就擒，那他这些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当初的雄心壮志，当初的奋力挣扎，像电影镜头版一点点从他眼前闪过。之所以独自创业，之所以从不用云梦的人脉、不向父母求助，为的不就是这点自由，这种实实在在活着的感觉吗？那个冷冰冰的，妈妈永远在下命令，爸爸永远不在场的家，如果不想被同化被麻木，就只能跳脱出来，自己闯一番天地。
创业这几年，日子虽然苦了点，但是心里是舒服的。怎么可能再回去云梦受他们的摆布，那个令人窒息的家，迟早会把他变成囚笼中的小鼠，疲惫却又徒劳地登着转轮，永远找不到出口。
更何况，现在他不止一个人，他还有洛迦，就算他能退让，也绝不能让洛迦被人厌弃拒绝，无所适从。须知这世上，他便是她最牢固的依靠。
宋枫仰头喝尽微凉的酒液，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去窗前，眺望着影视城的方向。
那里有洛迦，有他最关切最想保护的人，哪怕只是为了她，这一步他也退不得。
位于城市边缘的影视城里，洛迦刚拍完一个镜头，趁着调轨道的功夫走到门前透气，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抬起头来，也向着高唐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王馨雨笑着走近，老远就问：“你下次什么时候去录《最佳演员》？”
洛迦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不想开口。她总觉得自从摊牌以后她们就回到了拍《食神出招》之前那种状态了，谁知王馨雨却像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照旧和她有说有笑，甚至比从前更周到，许多时候几乎是在故意讨她喜欢，让人十分费解。
“也不知道宵夜什么时候到，饿不饿？”王馨雨丝毫不觉得难堪，拖了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墨鱼仔晃了晃，“吃不？这个超好吃，我助理买了十几个牌子才挑出来的。”
洛迦淡淡地说：“不吃。你不用这样，我不怪你，就是不想理你了。”
王馨雨把墨鱼仔塞到她手里，自顾自地说：“尝尝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种小零食，拍食神那会儿你每次都带一大包。”
洛迦素来直来直去，并不擅长猜人的心思，见她这个样子，索性不再揣测她的意图，接过来只管吃。
王馨雨笑着又说：“你看见了没，刚刚姚玥发了一条微博说节目组有黑幕，还说她一直被你和导演排挤，让你晋级是节目组内定了的。现在可好，菠萝台好像是被惹怒了，放了一条你们排练的花絮，全程都是她在找茬黑脸，现在网上又骂起来了。我敢打赌，再晚些时候她肯定会说微博被盗号了。”
“这会儿说被盗号了，恐怕没几个人信吧？”范钧一向好谈八卦，听见了就来凑热闹。
“反正就是为了表个态而已，谁还当真啊。”王馨雨顺手递给他一袋零食，拍拍手说，“没准儿她这条微博是计划好的，要是大家都信了固然好，就算不信她也能炒炒热度，左右都不吃亏。”
“闹吧闹吧，菠萝台这个视频一出来，她就是说破大天也没人信了。她也是傻，在场的哪个不比她腕儿大，居然也敢耍大牌甩脸子。”范钧感叹地说，“我才入行的时候前辈就跟我说过，千万不能得罪工作人员，看起来只是个小兵，坑起你来要多顺溜有多顺溜。姚玥这个花絮剪的，唉，看样子她是把那天在场的人都得罪透了。”
王馨雨忙说：“也不单单是得罪了工作人员的缘故，洛迦本来就甩她一大截，要不然也不可能四个评委全都选她。”
范钧从来没听她指名道姓说过谁的不是，由不得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茬。
洛迦吃着零食，看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王馨雨一眼，王馨雨正笑的开心，被她清亮的眸子一扫，不知怎的就有些讪讪的，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正在此时，就听赵勋大笑起来，举着手机说：“姚玥发微博说被盗号了，那条微博不是她发的！”
片场顿时笑成了一片。
范钧接连说了几声“晕”，最后冒出来一句：“得打听清楚姚玥的公关是谁，以后千万不能找这家干活！”
第81章
数日后的一个下午, 洛迦请假去参加D品牌的活动，王馨雨拍完几个镜头, 正在躺椅上歪着看手机，忽然却见自己的经纪人莉姐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王馨雨事先并没有接到她的电话, 正在好奇她是为什么事，却见她走近了在她身边蹲下，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地说：“馨雨, 我刚刚打听到一个消息, 所以赶着过来跟你说一声。D品牌有意向在国内签一个青春线产品的形象代言，这个消息还没太多人知道，不过听说洛迦和吴岚岚都有在接洽，你要不要试一试？”
D品牌, 知名的时尚品牌, 在美妆、成衣、鞋履各方面都有涉足，之前的代言人也都是享誉国际的明星，如今居然要在国内找代言人？
王馨雨顿时眼睛一亮, 飞快地问：“什么方面的产品？”
“新出的一个保湿系列。”莉姐轻言细语地说，“是她家的青春线产品, 目标用户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所以代言人也想找年轻一点的。馨雨，这个机会很难得，用的好了对你以后代言的质量肯定是个极大的提升，咱们抓紧筹划一下。”
王馨雨沉吟了一会儿。吴岚岚她见过几次，云梦的小花旦, 年纪好像跟洛迦差不多少，虽然没有特别有分量的作品，但是云梦的几个大制作她都去打过酱油，也算混了个脸熟。去年到今年这段时间云梦给她换了路子，专一往时尚方向凑，三天两头发街拍，得了个街拍女王的头衔，上个月还上了《风尚》的内页，号称是新一代世上icon。她来竞争代言，倒是不出奇。
但是洛迦居然也在竞争，而且她们同在一个剧组，她居然毫不知情……王馨雨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之意，说到底，从上次洛迦跟她摊牌以后，是真的防着她了。
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虽然挺喜欢跟洛迦相处，也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但是，她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好感就违拗了沈岸的意思啊！
想到这些天洛迦的疏远和自己小心翼翼的示好，王馨雨一时说不清到底是自己做错了还是洛迦太无情。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心想，有这个代言在前面悬着，看来跟洛迦重归于好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这让她有点惆怅。入行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但是洛迦这样纯粹坦率又随心所欲的女明星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性格深深吸引了她，她看着洛迦，就好像看着自己理想中的人生在别人身上复制了出来，让她羡慕，也让她不自觉的想更接近些。
莉姐见她不说话，又紧着问了一句：“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有。”王馨雨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立刻收起了刚刚那点惆怅，开始认真考量起来。
吴岚岚的背后是云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云梦的艺人时尚资源和代言都很好，每次看秀总能一去好几个，个个都在前排能上镜的位置。如果云梦真的要力推吴岚岚，恐怕还得多费些功夫。
至于洛迦么……在拍《食神出招》之前，她比起洛迦还是很有优势的。新鲜出炉的最佳新人奖，几个热门制作里的女二号或者女三号，怎么看都比一个网剧里的客串有前途的多。可是世事就是这样难料，一部《食神出招》，一部网剧转为上星剧的《探幽录》，洛迦的江湖地位顿时稳如磐石，几乎是一眨眼间就把她甩在了身后。
王馨雨目光沉沉地望着不远处洛迦常坐的那张红椅子，微微蹙起了眉头。吴岚岚和洛迦手里的牌都比她好，但是，不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更何况，高唐跟云梦抢同一个代言，这也算是内斗了吧？未必她就不是捡便宜的那个。
论到经验，三个人当中她应该是最丰富的。细细算来，如果把当初参加选秀当成出道的话，那么到如今她也在这个圈里摸爬滚打了五六年的功夫了，洛迦和吴岚岚都太顺，她有自信，如果是真枪实弹地较量，她的表现肯定比那两个顺风顺水的要好得多。
她一边想着，一边问莉姐：“D品牌那边有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大概什么时候需要把这事定下来？现在是谁负责挑人选？你跟他能不能说上话？洛迦和吴岚岚进行到哪一步了？”
莉姐低声回答说：“具体时间安排我还没打听到，现在看应该是他们的公关总监杰西卡负责提出人选，总公司那边给出最终决定，我虽然没跟杰西卡接触过，但是李总跟她很熟……”
王馨雨打断了她：“李雪吗？”
“对。”莉姐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苦笑。
王馨雨颇感棘手。星光内部沈氏跟外来人的争斗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作为一个活跃的艺人想要保持中立很难，她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中立就等于是把两边都得罪了，所以在权衡之下断然投靠了沈岸。也是因为沈岸牵线，她这一两年拿到了几个不错的项目，还出演了之前拿奖的那个片子，但是这样一来，李雪对她的事业规划几乎算是不闻不问了，她不可能通过李雪这条线搭上杰西卡。
“洛迦是怎么跟D品牌搭上线的？不都说高唐在时尚这块不行吗？”
莉姐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说：“听说是李总给牵的线。”
王馨雨向靠背上躺了躺，无奈地摇头。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管理层内斗，结果闹的她们捞不着钱。
“吴岚岚那边下手很早，跟杰西卡之前一起参加了几个活动，据说云梦正在争取让她去纽约跟D品牌的创意总监见面。洛迦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她这会儿应该是受到杰西卡的邀请去参加D品牌的新品发布会，吴岚岚也去。”
“那咱们下手已经太晚了啊。”王馨雨轻轻叹口气，眼中流露出孤注一掷的神色，让莉姐看了心中一凛。
莉姐试探着说：“时尚资源大部分在李总手里，我不怎么能说得上话，你要不要跟沈总提提？”
王馨雨垂下眼睛，唇角闪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莉姐可能没觉察到，每次她建议她联系沈岸时，眼里总会带着那么点鄙视，似乎在无声地提醒她，她跟沈岸那点事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实在可笑。她想从沈岸那里得好处，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这世上谁不是这样？有人卖艺，有人卖身，她若不是狠得下心，哪有卖艺的机会？
“好，我抓紧跟沈岸联系一下，你也再想想有没有别的路子。”王馨雨故意直呼沈岸的名字，以示自己跟他关系亲近，“你去安排一下，最近的几场秀我需要一个好位置。还有上封面的事，从年初谈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到底有没有进展？年底前不拿下一两个一线刊的封面，我有什么资本去谈代言？”
莉姐心里有点打鼓，实在是王馨雨现在的位置比较尴尬，虽说拿了最佳新人奖也接了几个不错的代言，但是她的地位却一直在二线的边缘晃着，有点不上不下的。以莉姐看来，总觉得王馨雨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有点忽视格调而偏重赚钱，弄得人们一想起她总是跟短平快的偶像剧挂钩，缺少实打实的高格调、好口碑大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