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紧闭双目,眉头深锁。
这是自作自受,他一直都知道。
过去的一切,她当然不会轻易释怀,但在她遇到别的男人之前,他至少还有希望不是吗?
周一,《尚时装》别墅楼工作区。
楼上楼下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沈莺莺倒是没什么工作,她来这里帮忙主要就是空闲时间多,也不需要长期固定坐班。
十一点多,她拎包去找刚到公司不久的焦兰馨。
“要走了?不如一起吃个午饭了你再走吧!”焦兰馨把外套搭在衣架,笑着提议。
“你来这么晚,现在吃得下?”
“那算了?”话题一转,“你知道吗?Elvis生病了,在住院。”
“你怎么知道的?”
“唔,你这语气?怎么好像你早就知道了一样?”焦兰馨绕过她走到办公桌,招呼说,“坐啊,我是昨儿联系他们,看样刊出来后邮寄分别到什么地址,Elvis那边我直接联系了宣泽弢,然后听他说的。”
“我不坐,我马上就走。”
“好吧!”焦兰馨耸耸肩,“我可不送你了。”
“再见。”好笑地挥挥手,沈莺莺挎着包下楼,与职工们打了招呼,取车回家。
因为才回国,她个人方面的工作并没有正式展开,所有邀约也都一一婉拒。
既然回来了,就想稍微缓缓,毕竟过去这些年她崩得太紧。
路上有点堵,等待的同时,沈莺莺情不自禁想到方才焦兰馨的话,听她语气,陆朝似乎还在住院?
她,要去看看他吗?
看着街上行人流水似地穿过,沈莺莺烦躁地摇摇头。
还是算了吧?
回到家,纠结许久,傍晚五点,沈莺莺深吸一口气,从厨房拿出保温盒。
沈樾刚打电话说,他今晚临时要去他导师家,不回来吃晚饭。
她却准备了许多菜,既然做多了,反正浪费也是浪费,不如拿去给陆朝?
她当然不是特地为他做的,就只是顺便罢了!
盛了排骨山药汤,再把桌上的每盘菜装了些,沈莺莺换了身衣服,出门去医院。
夜晚的城市看起来比白天还要活跃,霓虹灯争相闪烁着光彩。
泊好车,沈莺莺拎着保温盒走出停车场,步入医院。
前天的手续是她为陆朝办的,自然清楚他在几楼几号房。直接上电梯,沈莺莺在五楼出来,左拐一直走到尽头。
陆朝所在的病房并不安静,里面传出说话声。
门没有关严,微微敞开拳头大小般的缝隙。
犹豫了会儿,沈莺莺缓步上前。
没走几步,她戛然顿住,现在说话的人,依稀是焦兰馨?
侧耳仔细再听了两句,沈莺莺确定是焦兰馨没错,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一次拍摄合作而已,居然亲自到医院探病?
不确定还要不要进去,沈莺莺踟蹰不前。她与陆朝的关系,虽然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
“Elvis,你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不用麻烦,谢谢。”
“你别客气,反正坐着也是坐着,而且这苹果很新鲜。”
紧接着是焦兰馨的声音:“是啊,秀雅特地让人去果园现摘的,这苹果真的非常清甜可口。”
“哪什么特地,刚好家里水果空了,顺便托人摘了些回来……”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落入耳中,沈莺莺恍然地扯唇。
原来焦兰馨不是单独来的,她还带着她的那位朋友雎秀雅,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沈莺莺当然明白。
看来,她的这位朋友对陆朝很有好感。
紧了紧手心保温盒,沈莺莺转身,沿原路搭乘电梯下楼。
回程的夜色似乎黯淡了些,路过天桥,看到靠墙坐着的流浪汉,沈莺莺靠边停车,连带饭盒一起递给他。
重新上车驾驶,很快抵达小区。
一个人把厨房收拾干净,沈莺莺洗漱后直接躺到床上。
不知过去多久,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大概是沈樾回了。
她翻了个身,勉强闭上双眼,辗转许久,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沈莺莺照常上班。
下午三点,陈清绥打电话约她吃晚餐,说想谢谢她上次帮忙陈笑笑做生日宴造型。
沈莺莺有意拒绝:“陈先生,你太客气了,帮笑笑设计造型是我工作,而且晚宴上你帮我引见了那么多新朋友,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是大家都很想认识你,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歪歪头,沈莺莺还想找理由拒绝和他用餐,但说来说去,好像都把她自己绕了进去。
“既然这样,陈先生,不如我请你吧!”
对面轻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奈:“如果你坚持的话,只能说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约好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
但沈莺莺没想到,下午陈清绥竟然会来亲自接她。
临下班,她正在整理文件,楼下突然熙熙攘攘一片沸腾,宋晓桃更是八卦闪闪地敲门进来,调侃说:“莺莺姐,刚才小周出外勤回来,在门口看见陈总了哦!他以为陈总来这儿有事,结果——”
她眼神意有所指,沈莺莺已经明白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陈清绥来接她?
可下午他并没有跟她说这件事情。
心底不大乐意,却不好表现出来。
沈莺莺知道解释是多余,还是说了句“我们只是吃顿饭表示感谢而已”。
“嗯嗯,明白,当然明白。”脸上笑意古怪,宋晓桃把头点得像拨浪鼓,重复她的话语,“对,就只是感谢而已。”
沈莺莺头疼不已,但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选择,扯扯唇,拎包直接离开办公室。
在职员打趣的目光中走出大门,沈莺莺也是有些无语。
沿水泥路走近停车场,她目光搜索着陈清绥的车。
蓦地,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她身边。
“砰”,车门打开,一抹清隽的身影走下来。
“莺莺。”背后的嗓音近在咫尺地传来。
——是陆朝。
脚步僵住,顿了两秒,回眸的刹那,不远处却传来陈清绥低沉含笑的呼唤声:“沈小姐,这里。”
挥手朝她示意,陈清绥目光顺着她看到离她不过几步之遥的陆朝。
经过这次《尚时装》杂志封面的拍摄,以及上次晚宴,两个男人已经有了初步认识。
目目对视,短暂的沉默后,两人互相颔首示意。
陆朝面色并不好看,他从陈清绥那儿收回视线,定定望着沈莺莺,他眸光沉幽幽的,深邃如井。
她面朝南边方向,分别侧对着他们。
接下来,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明明知道她与陈清绥的关系不是他想的那样,至少暂时不是。
可他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提了起来,悬在高高的半空。
抿唇立定在原地,沈莺莺沉默地缓缓眨眼。
她没有再看向陆朝。
“好巧。”陈清绥率先打破略滞顿的气氛,他阖上车门,上前主动跟陆朝打招呼,看了眼旁边的沈莺莺,他笑了笑,礼貌地问陆朝,“你今天过来这边是?”
陆朝回以淡笑:“有点事。”
颔首,陈清绥侧眸问沈莺莺,“那我们先走?或者……”
“先走吧!”沈莺莺说完,低眉朝陆朝站着的方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跟随陈清绥走向他的车,沈莺莺脚步不疾不徐。
她知道,陆朝大概是特地过来找她。
可找她做什么呢?他难道不应该待医院调养身体吗?昨晚——
“砰”一声,车门拉开。
“请进。”陈清绥站在副驾驶车门边,绅士体贴地望着她。
“谢谢。”思绪被拉回,沈莺莺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对陈清绥笑了笑,上了车。
两人坐好,陈清绥按了下喇叭,是在和陆朝礼貌地告辞。
不敢回头,沈莺莺全身紧绷,眼神直直注视前方。
车缓缓前行,沿着园路渐渐走远。
下意识瞥了眼后方,那抹身影已经变得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应该会自己再回医院?
沈莺莺埋着头,右手按住太阳穴。
双眸疲惫地阖上,她想摆脱这股莫名其妙的烦躁。
这一切都太糟糕,她无法抵御。
为什么陆朝总要继续来招惹紊乱她的情绪?为什么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她?
“沈小姐。”车开得并不快,驶出别墅区没多久,陈清绥忽然开口,“其实Elvis是来找你对吗?”
闻声侧眸,沈莺莺有些怔愣。她顿了半晌,点了点头:“是。”
“你们之间……什么关系?”怕她心生不悦,陈清绥很快接着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探沈小姐你隐私或者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刚才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又补充,“当然,你没有告诉我这些的必要,如果令你不快,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可以换个别的话题。”
没有作声,仿佛陷入沉思,沈莺莺双眸无神地定在空中某点一动不动。
“陈先生,很抱歉,这顿饭,我怕是不能请你吃了。”良久,她有些恍惚的听到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
嘴角弯起,似乎没有太大意外,陈清绥颔首:“没关系,需要我将你送回去吗?”
面露惭愧,沈莺莺抱歉地摇头:“不必,在路边将我放下就好。”
将车停好,陈清绥扭头望她,眼神清明,含着淡淡的笑意。
解着安全带,沈莺莺尴尬地迎上他眸光,停顿几秒,如实说:“其实我和他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
轻挑眉梢,陈清绥脸上闪过一刹惊讶。
“今天不好意思,再见。”再次道歉,沈莺莺推开车门,沿原路返回。
“没关系,你不用介怀,路上小心。”摇下车窗,陈清绥笑着注视她离去……
《尚时装》工作室位于园区内,环境清幽。
沈莺莺快步走了十多分钟,等回到原地,那里已经没了陆朝的身影。
他大概已经走了?
沈莺莺低眉轻笑,不是大概,他肯定是走了。
怕撞见下班的同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穿过草地,选择绕路走后门。
时至黄昏,含着暖意的风徐徐吹过脸颊。
沈莺莺仰眸望向树梢,有几只鸟儿瞬息飞过,惹得枝丫颤颤巍巍地摇曳。
心不在焉地踩着小石子路,她问自己,为什么要重新回来?口口声声说要保持距离的是她,难道只是因为陆朝生着病,所以见他可怜,所以心里觉得不安吗?
深吸一口气,沈莺莺蓦地抬头,视线不经意晃去。
左前方的红木色长椅上坐了个人,男人。
他侧眸正望向右方,似乎看什么看得忘了神,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风轻轻扬起他柔软的发,抚摸着他深邃挺拔的轮廓,不知为何,瞬间勾起她脑海里许许多多的回忆与画面。
沈莺莺定了定神,拾步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