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南冷哼了声。
他目光往下坠,停在阮恬的锁骨处。
看着那枚印记,一股邪肆的火焰再一次冲上心口,烧的他几乎是理智残存。
沈从南忽然伸出手,一把拽开了阮恬的羽绒服外套,又将里面那件毛衣的领口使劲往肩膀处拉。
阮恬被他疯狂又粗暴的动作惊到,昨天方顺对她做的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阮恬的眼神顿时陷入了一片混沌,“不要碰我!快不要碰我!”
毛衣领口一宽,那枚淡粉色的印子,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了空气里。
触目惊心。
那是昨天被方顺弄出来的痕迹。
阮恬心一下仿佛掉进了冰雪燎原,冷得慎人。
索性阮恬只觉得慌,只觉得怕,没感觉到疼。
因为沈从南纵然生气,却到底怕拉扯到她的伤口,所以竭力避开了她的左手臂。
阮恬半垂了脑袋。
怪不得沈从南一大早就不高兴。
李振。避|孕|套。还有这么一个暧昧的痕迹。没有接电话或回消息。
根本怪不了沈从南,任谁都能想歪。
沈从南见阮恬半天不解释,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来,他忽然将头埋进阮恬的颈间,惩罚似的一下咬在了那个粉色印记上。
阮恬没有反抗。
她仰了脖子,将额头贴在沈从南的脖子上,任由他发泄。
她额头的皮肤清清楚楚感觉到了沈从南脖颈处的动脉突突地在跳跃。
她下巴的皮肤被沈从南的头发半长簇新的头发弄得刺刺的。
锁骨上的触感,有些疼,有些痒,有些湿。
但并不厌恶。
阮恬伸出手臂,有些僵硬地拉了沈从南的手,环上自己的腰。
她怀念他的手,昨天受那么大委屈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念他的手,想念他手上的温度。
他的手那么温暖,像她灰暗、浮沉、跌宕的生活中唯一的救赎。
她也同样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沈从南的背脊微微一僵。
阮恬像是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一样,轻言软语道,“昨天方顺想要强|暴我的时候,我妈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念你的手。我想到你的手在我缝针的时候,给我捂住了眼睛,挡去了那些血污。我就想,你的手也会帮我捂住耳朵,不让我听见我不爱听的话;会捧住我的脸,不让我低下头。”
她一边说,一边无声地掉眼泪,泪水蹭了沈从南满脖子。
沈从南被阮恬一段话,砸得略微惊愕,他的手不自觉软了力道,松了松。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阮恬视线所及处,滚进来了一盒避|孕|套。
第二十二章
阮恬盯着地上那方方正正的盒子,继续启口,“避|孕|套是我邻居简姨今早上塞给我的。她怕方顺还会对我做什么,特意让我带上这个,避免最坏的情况。手机没回,是因为昨天出事的时候,我打了110,结果那手机被方顺拍走了,后来手机可能是被方顺捡走,也可能是我妈没收了。”
说出这些后,阮恬感觉心里反而踏实了。她深呼了口气,补充,“刚忘了说,方顺是我妈找的小白脸。”
静了静。
阮恬环在沈从南腰上的手掐了掐他的衣服,“都是真的。我说的。”
沈从南没反应。
阮恬心里没了底,“你怎么还不说话啊?”
沈从南抱着她的力道重了重。
阮恬想了想,又忍不住解释,“方顺……他没成功。我跑了的。”
沈从南还是只抱着她,没有说话。
阮恬继续任由他抱,她垂眸看了眼地上耷拉着的书包,“我给你煮了粥。你喝不喝?”
她说话时语气平淡、缓和。
并不像是故意在讨好他的口气,反而像是说家长里短一样顺其自然。
沈从南将下颚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呼了口气,闷闷地喊她的名字,“阮恬。”
听到他说话,她忽地心里轻松了,轻盈浅笑,“嗯。”
沈从南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的这点笑意,慢慢软成了一溪春江。
阮恬看上去很冷很硬,像一座死火山,好像没人能伤害她,也没人能撼动她。
可实际她就像拨开了冷灰绿色的壳里呈现出来的,白软的棉花。
她其实很甜也很软。特别软。连两个人产生了误会,她也会用一种别样温婉的方式,把解释说的平平淡淡,但清清楚楚。
他继续叫她,“阮恬。”
“嗯。”
“阮恬,对不起。”
“嗯。没关系。”
“没关系”的“系”字刚落,沈从南的吻像一滴滚烫的泪,坠在阮恬的唇角。
阮恬不可抑制地紧张,紧紧地抓住了沈从南的衣角,回想着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偶像剧里男女主亲吻的场景,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
沈从南额头顶住阮恬的额头,声音还是闷闷的,“水蜜桃味的。”
阮恬轻咬了下嘴唇,“嗯。你的唇膏。”
“许静和发照片给我的。你和李振在学校门口的照片。所以我就……”
阮恬垂着脑袋,幽幽道,“她说的话你也信?”
“也”这个字,让沈从南神经紧绷了一下,瞬间想起了当时许静和说阮恬偷了她八百块,他刚开始也没相信她的事。
原来她一直计较着这事。
沈从南额头再顶了一下阮恬的额头,“我可是还记得当时你在馄饨店里故意去碰上李振的场景呢。怕他知道你是个送外卖的,你不是还特意藏起了电瓶车的钥匙。”
阮恬一惊:“你怎么知道?”
沈从南不想提自己见不光的过去,没吱声。
阮恬:“你……你跟踪我?”
沈从南马上转开了话题,想到那个差点侮辱了阮恬的混蛋,他口气冷了冷,“那个方顺,你报警了吗?”
提起方顺,阮恬和沈从南分开了额头。她摇摇头,“没报警。我妈不让。”
沈从南惊诧,“你妈为什么不让?”
阮恬:“……”
沈从南握住阮恬的双肩,“那他为什么会要这样对你?他该不会看上的其实不是你妈,是你?就像那个洛丽塔那书写的一样。”
阮恬真答不上来,她几乎越是能离方顺远点就远点,哪里还会知道方顺到底有什么癖好,喜欢些什么。“我不知道。”
沈从南沉眉肃目。他牵过阮恬的手,带着她往门口走,“不行。这事一定要去警察局解决。”
阮恬听到警察局三个字,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条件反射地抓紧了沈从南的衣角,“不行!”她慌张地摇着头,“我要是报警,我妈会直接把我赶出家门的。我昨天报了警,我妈看我报警的样子,像要吃了我一样。从南,不能报警……再报警,我妈会疯的……”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从南”。
可沈从南并没有像预期的高兴,他牵着阮恬的手紧了紧:“阮恬,这事不是你忍忍就能过去的。万一那个方顺恼羞成怒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你能保证得了你到时候还能再逃走?”
他将阮恬往前带了一步,“走!我们去找警察。警察才能保护你。”
阮恬见沈从南还是想带自己去警局,又竭力保证:“你别担心我。我住宿,周一到周五都不在家,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到周六日,以后我都在我妈还在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到我妈回来之后再回去。我妈在,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会锁好门的。我真的不能再去报警。我妈真的会疯,说不定会掐死我的……我不能去。”
沈从南:“……”
见沈从南还冷着脸,阮恬继续解释,“我……我没有爸爸。”她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也越来越低,“我现在没办法离开我妈过活的。等熬过高中,只要等我熬过最后整个学期,考到外地去,一切就都会好的。从南,一切就都会好了。”
沈从南这才发现他对阮恬的一切知道的少之又少。
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喜欢的食物颜色,喜欢的城市,她的梦想,甚至也不知道她的家庭。
他对她一无所知。
沈从南心口微窒,手脚生出一种无力感:“对不起。”
阮恬歪了歪脑袋,“你对不起我什么?”
沈从南看她一眼,嗓子像含着一块炭,又干又涩:“对你一无所知。对不起。”
阮恬怔了怔:“……”
“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对不起。”
“……”
“没有早点遇到你。对不起。”
阮恬凝着沈从南的眉眼,忽然拽了下他的衣领,借力踮起脚尖,嘴唇轻轻碰了下沈从南的唇角。
“遇到你之后没有早点了解你。对不起。”
阮恬闭了眼睛。
她又踮了踮脚尖,亲了下沈从南的嘴唇,她弯着眉眼,“能遇见你。也谢谢你。”
她亲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转移沈从南的注意力,不想让他担心。忽然说,“以前偶尔四楼的女厕下课了人多,我和周念念会来五楼上厕所,每次看到有情侣从这个器材室里出来,我都会好奇他们进去干什么了。哈哈,现在终于知道了。”
沈从南脸色还是有些沉,没能从刚刚的真相里走出来。但为了让阮恬觉得自己已经放心了,轻笑,“你觉得情侣在干我们干的事情?”
阮恬从他怀里出来,走两步捡起地上的书包,“是啊。”
“哦。”他音拖得很长,故意在引阮恬遐想似的,“原来情侣做的是我们做的事情。那我们是什么?”
阮恬被他的话一惊,回过脸讷讷地看向沈从南,“……”
沈从南:“哦。原来你觉得我们是情侣啊。”
外头的铃声合着沈从南的声音在阮恬耳边盘桓。
阮恬恼羞佯怒,把书包朝沈从南身上摔,“喝你的粥。我先回教室。你十五分钟后再出来。”
沈从南轻笑,笑声很薄。
真是个傻姑娘。
现在避嫌早就来不及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把她从教室里带了出去。就算分开回去也遮掩不了她和他在一起过的。
而且还把书包赖在他这,这不摆明了还要他帮她拿回去么。
沈从南注视着阮恬的背影跑出器材室,脸上又渐渐漫上来一层凝重。
他的阮恬,就像是石头缝里开出来的一朵花。
哪怕周围的石头又冷又硬,这朵花的花瓣、花茎、花叶依旧又嫩又软。
他该如何去保护这样的一朵花?
第二十三章
“叩叩叩——”
沈从南刚从书包里取出保温盒,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哥,我。”是许静和。
沈从南挑了挑眉,两腿一蹬,坐在了堆在一边的一张桌子上。
许静和推门进来,“我看阮恬回教室了。就来看看你。”
沈从南半低着头,打开了保温盒。清淡的粥香扑鼻而来,沈从南滚了滚喉结,“静和。以后我的事你别瞎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