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软又甜——HeyJane
时间:2018-07-27 09:08:54

      外面正值午后,冬天的日头暖洋洋的。口气里的光线像一层橘黄色的薄纱,渡在整个城市上空。
      让人有种现世安稳的错觉。
      车窗敞着,寒风铺面,沈从南神态慵懒,放慢了车速,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转。
      忽然,他眼睛陡然被填进了一抹光亮。
      沿路一排的灌木高树边,一抹明黄的身影骑着小电动,慢悠悠地从小区里拐了出来。
      是阮恬。
      她偏瘦干平的身子套着一件宽大的黄色外卖服,头上戴着一顶红色头盔,仿佛一个……色彩丰富的小丑玩具。
      沈从南闲着也是闲着,隔着半条宽的马路,优哉游哉地跟在阮恬的小电瓶二十来米的后头。
      以前都是自己被人跟,现在换他跟人。沈从南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事挺刺激。
      阮恬开电瓶的技术估计一般般,她的速度在沈从南眼里就跟乌龟赛跑似的。而且这只乌龟不仅不勤奋,还学着兔子半路停了下来。
      她摘下头盔,脱了外卖服,慢慢踱进了一家馄饨店。
      隔得距离有些远,沈从南伸长了脖子,眯了眯眼。
      似乎是碰到了什么熟人,他看见阮恬先是有些拘谨地和那人打了个招呼。后那人大概说了些什么,阮恬笑了一下。
      这是沈从南在阮恬脸上第一次见到除了皱眉之外,如此生动的表情。
      她身子又扁又平,偏偏一张脸圆圆的,连佩的眼镜镜框也是圆的。此刻这么一笑,眉眼弯弯,整个脸圆得格外显嫩。
      她笑的时候,怯怯的,讷讷的,咧着上排大白牙,轻咬着她起着皮的下嘴唇,像极了——
      一个怀春的少女。
      至少在沈从南看来是这样的。
      阮恬只是来碰个运气,她在店门口张望了张望,没想到真遇上了在就餐的李振。
      很久前一次送外卖,她偶然间看见李振背着书包从市立的图书馆出来。她当时也不知是被吃了迷魂药还是鬼迷心窍了,愣是违背了职业道德,顺着私心跟着李振,一路跟他到这家馄饨店。
      后来,她慢慢摸清了规律。
      李振每周末都会去市立图书馆,馄饨店离图书馆不远,所以李振每次都在这家店吃午餐。但李振来馄饨店的时间没有规律可循,有时候上午11点,有时候下午一点,没个准。
      阮恬每次来“偶遇”他,全靠一身“运气”。
      当然,与其说“偶遇”,不如说是每次她都在偷看他。
      阮恬将送外卖的电瓶车钥匙抓在手心里,生怕有人看见似的。偏偏刚好有一中年男人出店门,宽厚的肩膀一下撞在阮恬肩上,阮恬退了两步,手上的劲松了松,钥匙顺势划出了手心。
      “嘿!你还好吧!”
      少年的声音清亮如午夜月下的笛声,一如既往的好听。
      阮恬怔了怔,微微仰头。
      对视半秒,阮恬猛地一个墩身将地上的车钥匙拾起来,结结巴巴地,“我……我没事。”
      少年大约也自知自己有引人倾慕的资质,所以对阮恬的紧张毫不在意。仿佛是司空见惯了似的。他推了推眼镜,“你是18班学委?”
      阮恬神情暗了暗,但马上扬起嘴角,阳光大方地说,“嗯。我是18班的学委。我知道你,你是8班的学委。”
      李振笑笑。
      “刚刚。谢谢关心。”阮恬越发地落落大方。
      “不客气。”他眨了眨眼,顿了一下,“那我先走了。你用餐愉快。”
      阮恬目送李振走远。她发现,李振一下也没有回头。
      心里有些涩,她忽然摸了摸自己干燥破裂的唇瓣,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自卑。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单纯的人。相反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聪明,从来不缺一些小心机。就算刚刚一开始在李振面前有些慌措狼狈,但她马上调整了情绪。
      她努力想在李振心里强化对她的印象,可努力过后反而会产生更大的胆怯和害怕——
      毕竟十八岁的她,不漂亮,不明艳,不开朗,没有能和他比肩的成绩和学识,没有一项出色的才艺,没有鲜艳漂亮的衣裳。
      她害怕,在李振面前殷勤倒贴的自己。
      在李振眼中,只是个跳梁小丑。
      那时候的阮恬还不懂。
      年少时代的爱情其实分两种。一种是先迷恋上了这个人的人设,再“爱”上了这个人,对这个人充满了期待和幻想;还有一种,是先全盘接收了这个人的坏脾气和好性格,然后爱上这个人,对这个人充满依赖和信任。
      一个人的人设会因为距离的消失而崩塌。
      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信任和依赖,是可以永恒的。
      阮恬走到她的小电瓶旁,重新戴上她的红色头盔,穿好黄色外卖服,正要上车,边上忽然飞一样划过一辆汽车。
      那车几乎是贴着阮恬奔驰而过。
      刚巧车轮滚过一个小水坑,脏水瞬间被车轮甩得老高,一股脑儿打在阮恬裤子上。
      阮恬低头看了一眼。
      再抬头时,阮恬皱了皱眉。
      她看向那辆车的一记目光,清明得只有鄙夷,和嘲弄。
      寒假走的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开学季。
      阮恬为了避免在家里和方顺两个人单独打照面,几乎整个寒假都替了阮舒去送外卖。她待在家里的时间,一定都是阮舒和方顺一起在家的时候。
      不过天天送外卖,就算阮恬再怎么抓紧写寒假作业,也没有赶完。
      比如班主任老王那门课布置的卷子,阮恬就一个字也没写,甚至连答案也懒得抄。
      阮恬在班里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只有一个高瘦的女生和她走得比较近,每次吃饭都是一起吃的,算是一个饭友。
      高瘦的女生姓周。叫周念念。
      阮恬去宿舍收拾了行李,刚回到班里,周念念眉飞色舞地朝她招了招手,“恬恬!”
      阮恬懵了一会,才朝她招呼,“念念。”她顿了一下,感觉周念欲言又止,跟上一句,“怎么了?”
      这话正和周念念的意。
      “李振!七班的学霸李振你知不知道?长得超级好看,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那个?”周念念嗓门大,说起话来就跟上了膛的机关枪,噼里啪啦的。
      阮恬一边听,一边坐到周念念的后面一桌,卸下肩上的书包。
      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认识。谁啊。”
      周念念一副我就知道你不关心的表情,“哎。除了学习,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入得了你的眼。啧啧,这么劲爆的人你竟然都不认识。”
      周念念不知道阮恬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
      光是有人说起李振的名字,阮恬的心就能吊到嗓子眼里的紧张。可偏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喜欢听别的任何人说李振的任何八卦,偷偷地从她们口中记住有关于李振的零碎的一切。她表现地比所有人都淡定,比所有人都不在乎,可是内心却已经疯狂地心潮涌动。
      阮恬敛着神色,“他怎么了?你这么激动。”
      “学霸谈恋爱了!学霸谈恋爱这种八卦,我怎么能不激动?”
      周念念生来具备八卦气质,离了八卦更是不能活。三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能最先得到最新的小道消息,什么谁谁谁几点在哪约架啊,谁谁谁谈恋爱在哪儿开房,谁谁谁劈腿。
      像学霸谈恋爱这么重量级的八卦,周念念怎么可能错过。
      阮恬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很到位。
      可周念念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声问,“恬恬,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嘴巴都起皮了!”
      阮恬半低下头,没再看周念念,“没什么。可能昨晚赶作业没睡好。”
      “哎。你这人,学霸谈恋爱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连对象是谁都不问。”
      阮恬用手轻拭了下嘴唇,“那好。对象……是谁?”
      周念念一双眼睛锃亮,脑袋朝阮恬面前凑了凑,“啧。你绝对猜不到。她啊!就是我们班的!”
      阮恬从书包里抽作业本的动作有些不流畅。
      “是许静和。”
      阮恬的作业本不知道怎的,划出了手掌,摔在地上,碰出很轻的一声。
      阮恬不知为何,感觉唇瓣像缺水的沙漠,干得让人心烦气躁。
      她下意识用舌尖拭了拭嘴唇。
      周念念感觉到阮恬的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真的对这个话题没兴趣,收敛了浮夸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了。我只是觉得像许静和这样的,”周念念左右瞄了两眼,放轻了声音,“最喜欢狗眼看人低的人,李振是怎么喜欢上的。”
      阮恬看着周念念,正了正脸色,神情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喜欢就喜欢。别人谈个恋爱,咱也管不着。”
      周念念,“……”
      阮恬看她无语的样子,故作轻松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喂!好了!我真没写完寒假作业,得赶紧补呢!”
      “真的?”周念念明显不相信阮恬也会没写完作业。
      “比真金还真。”
      她说着,朝教室窗户一侧转过脸,俯下身,伸长了左手臂去捞那班主任的化学作业。
      阮恬这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外就是走廊。一到下课时间,各班总有好些男生都会立在走廊上聊天晒太阳。
      阮恬手刚触到作业本,她游离无神的目光,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一滴琥珀镶在白玉上,幽幽散出清光。如果不是少年的眼底暗含嘲弄戏谑之意,阮恬差些被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蛊惑。
      事实上,阮恬不仅没有被蛊惑。她甚至感觉自己,像被沈从南扒光了衣服,扒得连内衣内裤也不剩一样,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好像,看穿了她最难以示众的伪装。
 
      第五章
 
      江易在一旁说昨天的游戏说的斗志昂扬,转过脸猛然发现沈从南似听非听,他用手肘撞了撞沈从南,“喂,你看啥子呢!”
      沈从南脸色兴味盎然,“看戏子。”
      江易一脸懵逼。
      他顺着沈从南的目光,看见阮恬正慌张地捡起作业本,拿了笔,刷刷刷开始写字。“戏子?”江易嫌弃,“你觉得她?”
      江易反问的声音有些响。
      每一个字,就像自己生了脚,全数跑进了阮恬耳里。
      她的心上像开了一场足球赛,两军交战,全场激烈地沸腾,没有一分钟是能安静下来的。
      阮恬不自觉皱了皱眉,隔着厚重的眼镜片,盯了沈从南一眼。
      那一眼。
      就像蚊子叮了沈从南一口。
      微微的痒,微微的疼,有想把它拍开的冲动,也有想把它征服的冲动。
      新的学期,王川根据上学期大家的期末成绩,给全班重新排了座位。
      阮恬被分在靠窗的第二组倒数第二桌。
      阮恬对她这个位置倒挺满意,但是当她看见座位表上坐在她斜后方的名字时,就满意不起来了。
      阮恬习惯性地眉心拧了拧。
      阮恬抱着一叠书,背着书包,从原先的位置挪了过去。
      脚下的路才走到一半,就被人劫了去。
      阮恬抬头。
      沈从南有多高?一八三,可能是一八五,反正他比阮恬高,比阮恬壮。他这么站着,分明就是故意来挡住阮恬的路。
      阮恬和他对视,面色静的没有一点波澜,“让开。”
      沈从南晲了眼她还是起着皮的嘴唇,薄唇轻咧,似笑非笑。
      但他没让。
      阮恬不想在班里和沈从南有什么过节。班里的人,明着和沈从南没什么交集,但是暗地里沈从南孤立谁,沈从南欺负谁,大家都会跟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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