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也挂起了各式灯笼,林秀好像听见了宫外的热闹一般,朝外头瞥了一眼,这才搁了碗筷,笑道:“外头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谁能猜中谜底。”
“从端门外到泰国门内,绵亘八里,均罗列为戏场,每年都有姑娘们参加歌舞,从昏达旦,姚家二姑娘最擅此舞,不少郎君们可都是为了姚二姑娘而去的。”雨晴还把知道的说了。
林秀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场景,眼眸朝楚越那头撇了撇,咬着唇正要开口,楚越已经淡然的放了银箸,道:“想去就去吧。”
就是林秀不提,他也是要带她出去的。
“唉。”林秀一下跳了起来,让雨晴两个帮她换衣裳。
上回她据理力争,让楚越停了她的补药,只留下太医开的温补方子还在用,楚越拗不过,只得应了下来。
换了衣裳出去,楚越早早就换了一身常服,正坐在塌边喝茶,见她出来,搁了手中的折子,朝她伸出手:“走吧,先去十里长街看猜谜。”
第81章 精血旺盛
冬日寒凉, 尤其是夜晚,寒气更甚。一出了殿,冷风就呼呼吹了过来, 林秀不禁扯了扯身上的披风。
身子有些凉, 但楚越的大掌很大,几乎是她的两倍了, 放在手心, 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格外温暖。
肩上突然一重,她回头一看, 原来是楚越掀了披风一侧,把她整个人包裹在了里头,熟悉的气息涌入鼻息, 还带着男子强悍劲道的气势, 林秀曾经听说,精血旺盛的男子身子就跟个火炉似的,无论春夏秋冬, 寒暑夏凉,皆是如此,隔着不算单薄的衣裳, 楚越胸膛里似不断冒出热气,一会儿就让她身子发烫起来。
果然是个火炉, 这成年男子更是。
元宸宫侧门里早早就停了一顶轿子, 严大、严二带着人守在原地, 见他们过来便迎了上去,浅浅抬手施了礼:“陛下,娘娘。”
楚越点点头,示意他们上马,严大等人领命,雨晴姐妹上前掀了帘子,楚越扶着人进去了才低声吩咐姐妹俩:“看顾好娘娘。”
“陛下放心。”
楚越又看了一眼,里头林秀笑眯眯的冲他摆摆手,他这才返身上前几步,脚步一蹬上了最前头那匹油光发亮的宝马上。
“出发!”
他们从正阳门出宫,朝十里长街而去,一踏出宫门,从四处赶来的男男女女都朝着这个方向而去,路上很是拥挤,他们这一行人人高马大的,护卫们还配着刀,一瞧着就是不好惹的,都远远离着他们。
向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少,大都带着侍卫下人随行,快到十里长街时,远远就见人头蔟动,街上两边尽是挂满的各种灯笼,把长街给渲染的满是明黄耀眼,马匹和轿子过不去了,楚越当下挥了手停了下来。
雨晴两个也掀了帘子,把林秀扶了出来,一行人弃了马匹和轿子,严大等几个护卫把楚越和林秀护在中间,护在在长街上走着,摊贩们见他们一行人感兴趣,也招他们去猜谜语,林秀没读过书,只在老林家时偷偷识得了几个字,真要断句识章还是不行的,更阔论这打谜了。
她偷偷扯了扯楚越的袖子,“钦怀,你要不要试试?”
楚越也跟着嘴唇蠕动几下:“你就不怕我把人都给比下去了。”
天下皆知楚帝骁勇善战,且还学识过人,可谓是文韬武略,一表人才,这般人物是天下女子都爱慕的对象,而他也确实有这个本钱。
以楚越满满的精血旺盛打赌。
所以,林秀只笑了笑:“不怕。”
楚越没说话,但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
牵着小姑娘的手从最底下的灯摊开始,直接掀了灯笼下头的纸条。
屋漏偏逢连夜雨。
楚越:“破落户。”
君子一诺。
楚越:“人言信。”
禾。
楚越:“暗香。”
说一不二。
楚越:“无以复加。”
“......”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个、十二个......
摊主从一开始的欣慰点头到后头目瞪口呆到满脸僵硬,刚开始还能说上两句后生可畏,现在已经找不出词来夸人了。
这小子怕不是妖怪吧!
多智而近妖...跟摊子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围观的老百姓们,眼睁睁见楚越一行人在一个摊子到下一个摊子,还有继续下去的打算,都一脸骇然。
出尽了风头的林秀只好拉着人:“钦怀算了吧,给其他人留条活路。”
要分辨猜谜最厉害的人也很简单,就是谁猜中的数目最多,谁就是最厉害的,按楚越这蝗虫过境的姿势,直接屠了两个灯笼摊子,若是继续放他下场,今晚最厉害的人是非他莫属了。
楚越也很干脆,直接收了手:“行,听你的。”
楚越一放手,周围顿时松了口气,很快又围着灯笼摊热络起来了。
见此,楚越一挑眉,问:“如何?”
林秀不住称赞:“厉害厉害,钦怀果然出类拔萃、经武纬文。”
楚越抿了抿嘴角,眉目之间难得喜形于外的露出几丝得意之情。
他们都不往灯笼摊前凑了,先前楚越的动静儿都被人看在眼里,只要一靠近灯笼摊四周人就止不住抽气,连摊贩们也露出一副“既然这般有文采何必揪着不放”的意思,而他们一旦离开,四周顿时一阵儿鼓舞,弄得他们都哭笑不得,也不在长街上争锋了,拐着弯儿去了长信街上。
长信巷道幽深,庭院寂静,蜿蜒的小河从这里穿梭而过,青石板桥上刻着岁月的痕迹,边上还长了小片小片的草台,长信街上有三座桥,名为大桥、小桥、信桥,平日里打从这里过的人不算多,但逢年节上元节,老百姓都喜爱在这桥下放一盏河灯,祈愿阖家顺遂、天下太平。
从许多小年轻身边穿过时,林秀也挑了两盏荷花河灯,还让雨晴姐妹等人都去挑上一盏,去了信桥下,沿着水把河灯放了下去,看着它们顺着水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楚越站在她身边,随她一起凝望远处。
“咱们走吧。”林秀仰头朝他笑道。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这长信街上除了三三两两过来放河灯的,还有许多隐藏在朦胧暗处的一对对年轻男女,躲在一旁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她看得尴尬。
楚越没什么反应,只是突然伸手握了她的手,紧紧拽在手心。
林秀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那一刹那觉得有一股电流从手心儿里开始蔓延,浑身都一个激灵,尤其是脸颊,红了个通透,幸好长信街上灯光朦胧,她又微微垂着头,倒是借着遮掩了一番,也没心思问楚越要带她去哪儿了,只知道跟在身后走着。
很快她就知道了,楚越带她去的是端门到泰国门那连绵八里的街上。
锣鼓喧天,漫天歌舞,林秀曾经见过的、没见过的小姑娘们几乎都聚集在这条街上,穿着喜庆的舞衣,欢欢乐乐的在街上跳着,周围,无数的姑娘们被引着跟着投入到人群里跟着摆动起腰肢。
雨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还指了身边的郎君们小声说道:“娘娘你看,这八里街人声沸鼎的,几乎全城没定亲的小郎君们都在此处。”
连绵八里的长街也是每年没定亲的小年轻最喜爱的地方,过了这一夜,有看对眼的便能光明正大约在一处处处看,合适了就能遣人上门提亲,成全了无数对佳偶,是为鸳鸯圣地。
林秀不住点头,确实跟雨晴说的一般人声沸鼎的,除了中间的舞池,街道两边大都是衣冠楚楚的小郎君来回走动,含笑看着舞池中央。
他们一行人大刀阔斧的,林秀身边又有楚越拢着,身侧还有雨晴姐妹,倒是没被人给挤着,只是人太多,就是他们一群人满脸都是不好惹,看着很凶也被大部队给推搡着随波逐流。
夜已深,天上雾蒙蒙的不明朗,八里街上还闹腾着,林秀小声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头顶上大掌轻轻拂过,楚越搭在她肩上微微用力,把人往自个儿身边拢了拢,没待林秀回话,又说:“回宫吧。”
“行。”林秀没意见。
出了八里街,转到了旁边的平门,那是一道小门,平日里都是御膳房采买经过,守门的士兵见他们靠近原本板着脸要驱逐,等一行人走进,借着明灭的烛火,吓得险些跪在地上。
“陛,陛下......”
“嗯,”楚越应了声儿,把人送到平门门口,替她理了理衣摆,推着人进去,自个儿倒是站着没动:“我去一趟杜府,晚些时候回来,你早些睡,别等我。”
林秀顿时蹙起了眉:“都这时候了...”
楚越只笑了笑。
杜府那头都派人来传了好几回话了,往年他孤家寡人一个逢年过节去哪儿都无所谓,但如今有了皇后相伴,便一直待在宫中,上回让人传话也没说个清楚,叮嘱上几句,趁着今日上元节,去露个脸,也让老师和师母安安心。
至于林秀......
他知道小姑娘跟杜府合不来,便是他因为杜莲的事都觉得有些别扭,但杜莲是杜莲,他总不能因着一个杜莲,便迁怒到老师和师母头上。
小姑娘不喜,他更不会强求她去强颜欢笑。
“行吧,早些回来。”林秀撇了撇嘴,带着人进了宫。
灯火明灭,打在脸上忽明忽暗的,楚越一直看着,直到人消失在宫门见不到了才转身离去,严大同两个护卫紧随其后,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护送娘娘回宫了。
这一晚,八里街上的歌舞闹腾直到黎明升起才逐渐消散,上元节过去,而圣朝迎来了圣朝二年。
林秀裹着被子沉睡着,元宸宫里安安静静的,但黄昏时的见闻还在脑子里,耳朵里都仿佛还带着嗡嗡声,黎明将至,身侧突然陷了一下,随后一双大手搂着她的腰肢把人往后头带,直到贴在一堵温热的墙上才罢休。
嘤咛一声,林秀脸颊噌了噌,又睡了过去。
第82章 捅破
醒来后, 她发现楚越的脸色有些臭。
尤其是她又问了句:“钦怀几时回宫的。”后, 楚越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只是对着她, 硬生生扯了一抹笑:“朕回宫时你已经睡下了。”
这话, 说了等于没说。
昨儿送她回宫之前都是好好的,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也还没来得及处理政务, 想来想去, 也只有昨晚去杜府的那一段时间了。
这倒是奇了,依杜府几个那性子,哪回不是恨不得把他哄着供着,莫非出了啥事?
不过楚越不想说, 她也不问,勺着碧米粥喝了喝,又见他眼下的青痕,劝道:“陛下这几日劳心劳力的, 定然没歇息好,我看不如去休息休息,免得明儿上朝了没精力。”
前头从年节起, 大殿就不上朝了, 若有要事便只写了奏折上来,或是遣人告知宫里的小黄门, 由他们传了话进来。
楚越点头应下, 用了早膳后便去了内室里歇息。
平安一如既往抱了一摞奏折过来, 在外室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楚越,正疑惑时,却见林秀带着雨晴姐妹出来,还问他:“朝中上下可有要事?”
平安听得一愣,下意识开始想皇后娘娘口中说的要事是指什么,上头林秀已经“嗯”了一声,他身子一抖,忙回话:“回娘娘,今日朝中上下并无紧要折子。”
“这就好。”他随口一答,却不想正好拍对了。
林秀一听没有紧要的折子就放心了,道:“陛下今日精力不济,就不批阅奏折了,你也不用守在这儿,若是有紧要的要事再来不迟。”
“是,奴婢省得了。”
打发走了平安,林秀又问起了雨晴姐妹,“国舅爷府上可收拾妥当了?”
林侯府上当日赐下了数十个宫人,另还派了总管过去,就是替林康把院子给打理妥当,再则他又是宫里派下去的,出门办事旁人也不会欺了去。
雨晴道:“回娘娘,奴婢昨日已问过了,大庄总管说府上俱已收拾妥当,不光是外头院子,房里各位主子们的房间都重新添置了一遍。”
崔大总管虽说是宫里派下去的,但他如今的主子可是林国舅,马上这主子夫人都要来了,可不得赶在前头拿出点本领讨主家欢心么,若不然,国舅爷一句话他就能被撵回宫里,到时候让老熟人们见了,一张脸都丢尽了不是。
所以,早在接到信时,林侯府上上下下就忙活开了,且那崔大总管还不忘给宫里递信,卖个乖。
林秀也想起了那张谄媚的老脸,不由得失笑,“这老货”,她跟雨晴说道:“你告诉他,若是他尽心尽力,本宫自然知道他的好,也少不得他的好处。”
“奴婢知道了,”雨霞笑盈盈的,还拍了拍马屁:“要奴婢说,娘娘就是待人太和善了。”
林秀斜倪她一眼:“确实,比如你。”
要说最和善的,那不就是她身边这姐妹俩么。
雨晴“噗呲”一声儿笑出来,雨霞顿时羞得满脸红霞漫天,嘟着嘴跺了跺脚,过了会儿,她突然神神秘秘的说了句:“要说奴婢这儿确实刚得了个消息。”
雨晴看着她,嗔道:“那你还不快说。”
还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才说娘娘待人和善,她立马就范了。
“嘿嘿,”雨霞压着声儿,道:“奴婢听御膳房采买的人说,今儿外头都传遍了,说是赖家的大姑娘昨晚跟白公爷家二房的嫡子白永昌在一块儿了。”
“白永昌?”林秀想了想,问:“白家人?”
雨晴回道:“回娘娘,确实是白家人,白家二房的老爷在珉郡大何府做知府呢。”
而赖婉仪的爹虽说在京中任职,但只是个五品的文官,在衙门做事连朝都不用上的,若不是赖家没分家,出门在外都说是淮安侯府的,他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只怕还配不上人白家二房的公子。
但......
“赖姑娘就愿意?”
林秀若是没记错,她记得这赖姑娘,虽说瞧着不争不抢的,但还是很心高气傲的,让她从一开始惦念的入宫为妃变成一个四品官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