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方轻轻侧眸看他，“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小姑娘扬着下巴，一副秋后算账的小模样，眼睛还有点红，神色却比方才要轻快许多。
周湛心头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没多少愿望，一是希望方轻轻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二是希望她从今往后的生活都能圆满顺遂，无忧无虑。
现在第一个已经达成，他只想尽全力实现第二个。
“你都想知道什么？”
“比如……”方轻轻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算，“你这两年具体都做了些什么啊？又到底是怎么混进我们公司的啊……”
这些她其实都问过，但周湛向来都是轻描淡写简单几句带过，她当时还没决定要不要答应他，也不好缠着他认真追问。
想及此，方轻轻忽然轻飘飘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算了，我不问你，你把手机给我，我去问孟学真。”
她倒不担心周湛不和她说真话，只怕他把七分的事实轻描淡写成三分的真相。
周湛：“……”
方轻轻见他突然沉默，眼睛眯了眯：“你手机里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吧？”
周湛不由失笑。
这丫头还没跟他好好聊两句，就闹着要给别的男人打电话，现在竟然跟他倒打一耙。
“密码是你生日，随便翻。”
方轻轻接过手机，输入解锁密码的时候脸莫名热了热，然后直接戳开联系人，找到孟学真的名字，拨了个通话过去。
孟学真比霍益川还听话，虽见方轻轻是拿周湛的手机打过来的，却仍不敢随意和她透露过去的事。
方轻轻不由瞪了周湛一眼。
周湛无奈，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淡声道：“她问什么你答什么，长话短说就行。”
孟学真有些话憋了两年多，一得了周湛的应许，竹筒倒豆子似的尽数倒了出来：“这两年都干了什么啊……先是忙着开公司啊，我们这些人别的也不会多少，湛哥就决定搞个安全顾问公司，啊，对了，方轻轻小同志啊，你要不要猜下我们公司叫什么？”
方轻轻歪着脑袋想了想，嘴一撇：“猜不出来。”
孟学真嘿嘿笑了一声：“叫方舟。”
方轻轻蓦地一怔，觉得心头最软的地方像是被戳了一下似的。
那头孟学真顿了顿，又继续道：“诺亚方舟的方舟，既谐音又比较有意思是不是？公司刚收拾好没多久，我们就听说你考进了电影学院，这会儿也不好再重新开别的公司了，况且我们对娱乐行业又是一百个不熟……
“后来湛哥听说你们小秦总硬要去非洲做战地记者，和老秦总闹得不是太愉快，便去跟老秦总谈了笔生意，他亲自去非洲保护你们小秦总几个月，辰星那边则是要签下你，在既遵从你意愿，也不让你发现的情况下，给你最合适的待遇，再后来的事，你差不多应该也能猜到了……”
直到挂了电话，方轻轻犹自发愣。
孟学真也不是个会卖惨的人，可单单是实诚又简短地把这些事说出来，就足够让她心里震惊又……感动了。
周湛说，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倾尽所能，送到她面前，原来不只是许给她一个将来的承诺，而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已经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做就做了，要不是她主动逼问，他甚至还不打算跟她邀个功。
她长得不差，从小到大，追过她的人也不算太少，其中有些人为了她做了丁点儿大的破事，都恨不得嚷嚷得天下皆知。
她就从没见过这么傻的。
她心里头有点闷，又像是有什么情绪在里面鼓胀，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
方轻轻垂下头，手指揪住他病服衣摆，闷闷问道：“开公司辛苦吗？”
“还好。”周湛牵过她的手，“有很多人帮我。”
方轻轻仍低着头：“去非洲危险吗？”
周湛：“不危险。”
“那你有没受伤？”
周湛垂眸看了眼小姑娘垂得低低的小脑袋，不由无奈：“轻轻。”
方轻轻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到底有没有受伤啊？”
几乎话音刚落，一只灼烫的手顺着她发梢下滑至脖颈处，半强迫式地抬起她下颌，方轻轻眨了眨眼，下一秒，面前的男人忽然倾身亲了上来。
方轻轻眼睛蓦地睁大。
下巴被他捏着，粗粝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男人眸色有些暗，像是有层层暗云在翻滚涌动，唇瓣静静贴合片刻，像是在给她反应时间，却又不等她真的反应过来，牙关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撬开。
这是个……说不上温柔的吻。
男人卷着她舌尖，一点一点地深入，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方轻轻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初见之时的场景，他周身都泛着冷肃的气场，快准狠地制服了堵她的那个小混混，然后抬头低声跟她说，别怕，我接住你。
即便她并不需要人救，可仍不妨碍她觉得，他就像是踏着夜色而来的英雄。
她从墙上跳下来，被他抱了个满怀，清冽的气息瞬间溢满鼻间。
那一刻，好像整个夏夜的风都温柔了起来。
大约是察觉到她出神得厉害，周湛忽然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舌尖，方轻轻吃痛地回过神，男人眉眼一如两年前，只是多了几许柔和之色，她不由闭上眼睛，抬臂环住了他脖子，生涩地回应他。
周湛怔了片刻，而后动作不可抑制地又多几分狠劲。
被放开时，方轻轻已经气喘吁吁，头抵在胸膛前，脸红得像是能滴出水来，直到这一刻，好像才有了点已经正式开始和他谈恋爱的实质感。
一时间，俩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方轻轻接起电话，随口应了两声便挂了。
周湛低头亲了亲她发顶，声音有点发哑：“要回去了？”
“嗯。”方轻轻在他颈边蹭了蹭，忽然就很不舍，可是剧组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周湛：“现在。”
方轻轻心里一喜，顿了顿，又抬头怀疑地朝他看过去：“真的？医生准你出院了？你别骗我。”
周湛：“……”
他是真的怀疑那个医生难得见个中国病人，想留他多聊会儿天。
方轻轻见他沉默，哪还不知道答案，扁了扁嘴：“那我这几天有时间再来看你。”
小姑娘唇色嫣红，还泛着点水光，周湛眸色又暗了暗，喉结轻滚，指腹在她唇角边蹭了蹭，声音压抑：“好。”
方轻轻磨磨蹭蹭走到门边，忽又几步折返，轻飘飘瞪他一眼：“差点儿忘了，你在非洲到底有没有受伤？”
“……”周湛无奈看着她笑，“真的没有。”
***
方轻轻带好口罩下了楼。
安然见她眉眼眼角都带着笑，不由挑了挑眉：“和好了？”
方轻轻眼睛弯起来：“嗯，我答应他了。”
安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只问道：“芮姐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方轻轻黏糊糊抱住她手臂，眼睛眨啊眨的，讨好地说：“不然……你先帮我跟她说一下，晚点儿我再去跟她道个歉。”
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康芮，只是康芮毕竟和安然不同，像是半个长辈一类的角色，在还没确定关系之前，不太好跟她开这个口。
助理姐姐这些天吃够了狗粮，才不想去帮她分散经纪人的火力，冷酷无情地甩开她的手：“你自己去说，我帮你瞒了这么久，已经很对不起芮姐了。”
方轻轻撇撇嘴：“然然你不爱我了。”
助理姐姐一脸冷漠：“没事，反正你都有周湛了。”
方轻轻眼睛忍不住又弯起来。
安然：“……”
沉默片刻，她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这种虐狗的话题了：“芮姐那边好说，她最多骂你一顿，也不会拦着你，但公司那边就不太确定了，虽然合约里没规定，但你才刚红起来就谈恋爱……”
提及这事，方轻轻心里仍不由一阵发烫，轻声道：“公司那边你不用担心。”
助理姐姐不解地望向她。
方轻轻把孟学真那番话又转述了一遍：“你说他是不是傻？非要等我答应和他在一起了，才让我知道这些事情。”
安然怔了片刻。
他一直觉得周湛靠谱，只是没想到会靠谱到……这种程度。
“轻轻。”她由自内心地笑了笑，“你要好好把握他啊。”
这样一个，毫无保留又不求回报地，待方轻轻好的人，即便她是方轻轻的亲姐姐，大约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上了车，方轻轻就开始给明夏发微信。
【沉默寡言方轻轻：我答应他啦！】
那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消息。
【明小夏：哦。】
【明小夏：为什么我一点都觉得意外呢。】
【明小夏：……算了，还是恭喜你一下吧。】
方轻轻唇角弯了弯，又把孟学真那番话给明夏也转述了一遍，她就是觉得……心里的喜悦之情满得像是要溢出来，忍不住就想和亲近的人炫耀一下。
【明小夏：……………………好吧】
【明小夏：你男人在我这儿也勉强算过关了……】
方轻轻唇角弧度加深了些许。
当年周湛不告而别，她最难过的时候都是明夏陪着过来的，因为这个缘故，明夏多少还是对周湛有点意见的。
【沉默寡言方轻轻：我大概下个月初杀青，回去请你吃个饭呀。】
【明小夏：下个月初我们小组要和导师去美国_(:зゝ∠)_】
【沉默寡言方轻轻：QAQ】
【沉默寡言方轻轻：不过顾学长也在美国吧，你不是可以去找他玩？】
【明小夏：找顾少宁玩？？？他玩儿我还差不多吧！！！！！】
方轻轻：“……”
顾少宁是她们高中学校的风云学长，长相俊朗，成绩又好得让普通人望尘莫及，性格还温柔，方轻轻转学过去的时候，顾少宁早已毕业，但因为明夏的原因，私下还是见过这位风云学长一面，对他印象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也是觉得这个学长非常好相处，全然不像明夏口中所描述的大魔王一类的人物。
她又和明夏随意聊了一会儿，车子便开回了片场。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兴奋，还是因为某人不在，方轻轻这天下了戏，也没像往常一样，一回到车上就倒头就睡。
方轻轻抱着手机，又开始给周湛发微信。
——周湛这个微信号还是她当初错手添加的，刚回来那阵，他保持每天一个的频率给她发申请，她忽略次数多了，就难免有失手错点到“接受”的时候。
【沉默寡言方轻轻：终于收工了！！！】
【沉默寡言方轻轻：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周湛：早点休息。】
方轻轻：“……”
这和“多喝热水”有区别吗？
……好像并没有。
***
方轻轻第二天原本是没多少空闲的。
可大概是天气太热，剧组上下一心都希望能早早结束，拍摄意外地顺利，下午收工时间比往常早了一个多小时，方轻轻见天色尚早，离夜戏开拍也还有一段功夫，她索性带着几个保温饭盒去医院陪周湛一起吃饭。
保温饭盒里的饭菜都是霍益川刻意请人做了送来，也不知是要当赔礼，还是当贺礼。
安然照旧在楼下车里等她，方轻轻上去的时候，只见周湛病房门是打开的，里面一个身段玲珑，浓眉大眼的小护士正站在病床边，红着脸直直盯着她家男朋友看。
方轻轻今天来是没提前告诉周湛的，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眉梢微微挑了下，抬手在门口敲了敲：“我来得……好像有点不是时候？”
周湛正在自己换药，抬眸见了她，眼睛顿然一亮，三两下包好纱布，朝她招了招手。
方轻轻感觉到小护士眼神偷偷摸摸在自己身上打量，嘴角不由弯了弯。
幸好她今天来之前还刻换了条裙子。
她迈步走进去，将饭盒往桌边一放，也不看那小护士，径直俯下身，隔着口罩在周湛唇上亲了下。
小护士懵了懵，而后脸红了又白，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小跑了出去。
方轻轻这才取下口罩瞪了周湛一眼：“艳福不浅嘛。”
“……”周湛失笑，“你不是都看到了，药是我自己换的。”
方轻轻撇撇嘴，低低“哼”了一声：“你敢让她换试试。”
周湛手上沾了药水，也不好碰她，起身去洗了手，才问道：“提早收工了？”
“嗯。”方轻轻点头，“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周湛在桌边坐下，低声问：“你现在饿吗？”
“不饿。”方轻轻摇了摇头，天气太热，胃口一点儿都不好。
刚一说完，手腕就被人扯住，整个人被他半拉半抱带进怀里，男人声音低哑：“正好，我也不饿。”
最后一个字音消融于贴合的唇齿间。
方轻轻耳根烫了烫，可想起刚刚看到那一幕，心里头还是有点酸，微微退开点距离，在他下唇轻轻咬了一口。
周湛眸色顿暗，抬手摁住她后脑，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