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桌都是剧组演员的助理保镖，吃得尽兴后，或散漫地靠在椅上，或勾肩搭背聊在一处，只有他端端正正地坐着，背脊永远挺直如松。
格格不入，又夺人眼球。
方轻轻收回视线，低低“哼”了一声，然后……狠狠点了个忽略。
***
次日上午是开机仪式。
方轻轻一大早就被助理姐姐从床上拖起来去试妆。
她身高腿长，穿起军装来特别合适，鼻梁上又微微有点驼峰，眉毛让化妆师稍稍一加工，再用帽子遮了长发，整个人就显得英气无比。
方轻轻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满意了才往外走。
周湛在门口守着，见她出来，眼眸亮了一瞬。
方轻轻昨晚耍赖糊弄了过去，今天见了周湛态度依然照旧，只当他不存在。
蓝震见了方轻轻的扮相，也不由连连点头。
他是个老牌商业片导演，不大像其他文艺片导演一样，看不上新一批的流量花生，最好的演员他拍过，最差的演员……到了他手里，他也有本事能让他们变好一点。
所以投资商要塞人，只要不是太重要的角色，他也不会拒绝。
方轻轻却是他亲自定的。
这丫头自带流量，又有点功夫底子，关键是演技虽然生涩了点，却非常有灵性。
他打量了数眼：“头发最好还是剪掉吧。”
方轻轻：“……”
她来试镜的时候，就做好了要剪头发的准备。
但她那会儿没料到现在这个局面，她瞥了眼远远站在一边的周湛，有点苦恼。
万一剪得太短不好看，她能把他踹回国吗？
“好的。”方轻轻点了点头。
蓝震当导演的，哪里看不出她强压住的那点不愿意。
他女儿比方轻轻小个几岁，还是一小丫头片子，现在已经臭美得不行了。
“放心，我组里的造型团队还是很靠谱的。”
***
试完妆，方轻轻就换回了私服。
开机仪式在商场一楼大厅举行。
人员陆续聚齐，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摆桌，上贡品。
男主演叫安青豫，四大中生里虽然排名最末，但国民度非常高，算是蓝震的御用演员之一。
剩下的大多是像单晓杰那样的透明，这种又苦又累的群戏，一般能有更好选择的，都可能不想来受这个罪。
虽然国内爆了几部红色题材，但谁也不敢保证这就一定会是下一部。
方轻轻背靠大公司，又有康芮这个金牌经纪人，在这种情况下，简直是十分顺利地就拿到了二番。
吉时将近，拍照的媒体也都已经就位。
按番位来算，方轻轻原该站在蓝震旁边，但她旁边站的是国家一级演员莫文柏，这部电影的特出，老戏骨中的戏骨，她老师的老师的老师。
方轻轻很是惶恐。
她不由后退了一点，轻着声音和这位莫老爷子商量换位置的事情。
老人家到了一定的高度，圈内地位稳如山，十分不介意番位这点虚名，不甚在意地跟她摆摆手。
方轻轻正犹豫着不敢上前，然后眼前忽然就多了个脑袋。
她方才空出的位置就这么被姗姗来迟的赵初瑶给理直气壮地占了。
方轻轻：“……”
给莫文柏让位，她是心甘情愿，可赵初瑶又算哪块小饼干啊？
然而没等她拽住赵初瑶手腕，那边工作人员就宣布了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媒体已经摆好了架势，正在拍照，她要真敢这时候和赵初瑶起冲突，明天铁定要上媒体头条。
赵初瑶不要脸，她还要呢。
而且她经纪人姐姐看到新闻后，说不定就直接杀了过来。
熬到开机仪式结束，工作人员终于送走了媒体。
方轻轻找赵初瑶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供桌上的果盘，眼珠子一转，从中拿了几颗龙眼出来。
大堂里工作人员忙东忙西，乱哄哄地走来走去，方轻轻趁人不注意，悄咪咪退到角落一边。
她扬起手，正要找找位置来瞄准赵初瑶，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高大身影。
方轻轻瞪了来人一眼：“你挡住我了。”
刚刚开机仪式那幕，周湛全看在眼里，可此刻见了方轻轻这孩子气的行为，不由有点想笑。
他抬了抬下巴：“有监控。”
方轻轻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那边果然有个她刚刚没注意到的摄像头。
赵初瑶位置比较偏，她要是再退开几步避开摄像头，应该就砸不到她了。
周湛见她小脸一垮，心头软了软。
这个距离砸过去，力度也缓得差不多了，龙眼也不是什么尖锐物体，不会有事，也能让她解解气。
“等下。”
方轻轻眨了眨眼，蒙圈地看着他不知道弯腰捡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退到监控拍不到的位置，抬手一扬。
“砰”的一轻响，在嘈杂的大厅中完全引不起人注意。
方轻轻盯着那个被周湛砸坏的摄像头，目瞪口呆了几秒。
愣神间，男人又再走回她面前。
方轻轻回过神，想起他刚刚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可又不想让他看出来，于是板起张小脸：“你让开一点。”
周湛顺势让开。
方轻轻扬起手，掌心中捂热的龙眼又稳又准地砸中了赵初瑶后脑勺。
赵初瑶正在大厅中左顾右盼，忽然后脑不轻不重地疼了下。
她蹙眉转过头，一眼就看见方轻轻从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后探出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假的）小剧场：
然后当天晚上，商场老板忽然收到了一笔来源不明的转帐，资金不多不少，恰好够一个新摄像头够买及安装
第8章
赵初瑶皱了皱眉，踩着双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方轻轻明显察觉到站在她前面的周湛往旁略侧了侧，整个将她又挡在了身后。
她心下微暖，不由抬手轻轻扯了扯他袖子。
赵初瑶刚走没几步，就发现方轻轻前面那个男人气场一瞬间就变了。
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看得人心口微微发凉。
她脚步不由顿了顿。
类似这样的眼神，她也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但那人是久居商界高位的上位者，看人的眼神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方轻轻身前这位又像是另一种冷，非要形容的话，倒感觉像是……直瞄要害的兵器。
赵初瑶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方轻轻身边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个人了？
赵初瑶愣了下神，也没注意到方轻轻的小动作，只是再抬头看过去时，却发现那个高大的男人此刻正低垂着眉眼，整个人的气场不知为何忽然就柔和了几分，刚刚那令人发寒的眼神几乎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几步走到方轻轻面前，冷笑：“方轻轻你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方轻轻心情好，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笑吟吟站在周湛旁边：“你抢我位置就不幼稚了吗？”
赵初瑶：“你的位置？谁规定了？”
“也是。”方轻轻点点头，“只是工作人员随口安排了下，确实也不算规定，所以我才觉得莫文柏老师更应该站那里啊。”
“轻轻。”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这场谈话。
方轻轻转头，看见刚刚走开的安然正站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
她笑眯眯地朝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赵初瑶挥了挥手，然后偏头看向旁边的周湛：“我们走吧。”
周湛和方轻轻走开后，赵初瑶的助理小宋立刻走了过来。
赵初瑶看着前方那两人的背影，吩咐道：“去查下商场的监控。”
小宋点点头：“好。”
赵初瑶又问道：“方轻轻身边那个男人是谁？”
小宋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想了想：“好像是方轻轻的保镖。”
赵初瑶又皱了下眉。
只是保镖吗？
赵初瑶：“这电影方轻轻签的是几番？”
小宋：“二番。”
赵初瑶点点头：“跟万智说一声，二番我要了。”
万智是赵初瑶的经纪人，这次没跟过来。
“这……”小宋有点为难，“白纸黑字签了的事情，怕是有点难办，况且您这次来不是有别的目的吗，要是……闹得难看了，不太好吧。”
“我有没有别的目的，和我要番位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要被方轻轻压番不成？”叶初瑶冷冷看她一眼，“再说了，要是吩咐下去的事情件件都好办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当我经纪人了？我还没让你们赶她出剧组呢。”
小宋：“……”
方轻轻是蓝导亲自定的，又是辰星的人，想赶也未必赶得了。
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赵初瑶想了想，又道：“再去查一下方轻轻那个保镖什么来头。”
***
国内开机仪式通稿出来的时候，方轻轻正在吃午饭。
天气太过炎热，胃口就很不好，除了冰西瓜冰激凌，方轻轻对什么都没兴趣。
偏偏菜式还不合胃口，一顿饭吃得跟受刑似的。
安然早吃完了，此刻就坐在她旁边刷围脖。
“通稿出来了。”
方轻轻立刻将筷子一放：“我看看。”
群戏演员本来就多，开机仪式乍一眼望过去全是脑袋，不点开大图都有可能分不清谁是谁，方轻轻今天没穿高跟鞋，赵初瑶身高一六五，又踩了双恨天高，站在前面把她挡了个七七八八。
方轻轻瞄了两眼评论。
【？？？不是说方轻轻要演？】
【哇噢，赵大小姐又双叒叕抢人资源了呀[doge]】
【谁说一定就是抢资源了？方轻轻官宣过吗？蓝导的戏轮不到她一个新人也正常吧，说不定又是她舔饼失败呢:)】
【等等，第二排左六，露出八分之一脸那个，是不是方轻轻？】
【……】
方轻轻隐隐有点羡慕。
这群网友就真的很闲，她也好想像他们一样抱着手机什么都不干，成天只八卦。
她转头看着安然。
“然然，我有点惨哇，赵初瑶开机仪式抢了我的位置。”
不知道某人已经偷偷找回场子的助理姐姐怜爱地摸了摸她脑袋。
方轻轻继续控诉：“我觉得她可能还会抢我的番位。”
安然：“你要相信芮姐……”
“我甚至还要剪头发。”方轻轻打断她，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所以我都这么惨了，今天能吃个冰激凌吗？”
助理姐姐冷漠地收回手：“不行。”
方轻轻：“……”
讨食失败，方轻轻也不再装模作样，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的助理姐姐懒得跟她计较，认真问道：“你真的觉得赵初瑶会抢你番位？”
“谁知道她啊。”方轻轻没吃饱，蔫蔫地趴在桌上。
安然：“要不要和芮姐说一声？”
方轻轻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用了吧，芮姐心里应该有数，况且赵初瑶真铁了心要抢，芮姐再厉害也不能和盛景整个公司抗衡呀，还是少让她烦点心吧。”
安然皱了皱眉，安慰道：“这不还有公司吗？”
话虽这么说，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辰星虽然不比盛景差，但方轻轻只是旗下众多艺人之一，而盛景老板却只有赵初瑶这么一个女儿。
她顿了顿，又问：“万一……我说万一啊，真的被抢了怎么办？”
方轻轻忽然想起莫老爷子方才那超然的态度。
她当时就觉得有点酷。
“不就一个虚名嘛，赵初瑶她爱抢就抢呗，真要被抢了，我就好好拍完这部戏，靠实力再赢回一场就是了。”
***
下午正式开始训练。
听说剧组请教练的也是个退役特种兵，方轻轻还挺有兴趣。
到了训练室后，方轻轻惊讶地发现一贯姗姗来迟的赵大小姐今天竟然到的格外地早。
没多久，蓝震亲自领了个男人进来。
男人穿了件极简单的白T，下面搭条迷彩作训裤，身高腿长，浑身肌肉结实流畅，一幅黑色墨镜遮了大半张脸，一直等到走到众人面前，他才取了下来。
一张脸竟是出奇的年轻英俊。
窝在旁边的几个助理小姑娘眼睛瞬间都亮了几分。
这个新教练长得和圈里颜值最能打的那些男明星也不相伯仲，但又比那些男星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男人味。
方轻轻倒是不由想起了周湛。
周湛也是好看的，可他整个人的气质是内敛而沉稳的，不想惹人注意的时候，更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极低的状态。
眼前这个嘛，就太过张扬了些。
蓝震作起了介绍：“这位是霍益川，刚从部队退下来没多久，也是我们霍总的亲侄子，我这次可是托了霍总的面子，才能把人请到剧组给你们当教练，你们可要好好跟他学呀。”
蓝大导演笑咪咪的，语气也很不严肃。
这番话震慑效果却是一等一的。
若只是个普通教练，下面这些人说不准还会有点敷衍的心态。
可他口中的霍总是这次《鹰计划》的宣发公司老总霍屻，霍屻只有一个哥哥，叫霍峰，商界大佬，做的是实业生意，这间娱乐公司就是霍峰当年开给霍屻玩票儿用的，现在也是搞得有声有色。
霍屻的亲侄子，可不就是霍峰的亲儿子嘛。
这不止是请了个教练，还是请了尊小佛过来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