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风在门外见状,连忙跑过。纪如寻却不理会他,一点地便轻功溜走。
忙跑进屋中看,自家公子正躺在榻上休息。一旁的桌上还有纪小姐带来的小布包,暗风有些不解,“公子,纪小姐的东西留在这了,要不要属下给她送过去。”
李歌睁眼看看那个布包,笑道:“不必,你将未来夫人的嫁妆收好,几个月后还她。”
过了十几日,到了纪铮云娶妻的日子。
纪如寻也跟着被打扮得很是喜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带了四年脂膏面具的脸依旧有些惨白。她不知心中的怅然是何故,这十几日很是平静,李歌未曾找她。
高仪淮也没出现过。就剩了个玉无伤偶尔带她吃吃猪蹄,顺便当了李歌的说客。
“李歌真是俊美风流,谁要是嫁了他必定极有福气啊!”
“......我记得你三姐很喜欢他。”
玉无伤摆摆手,“她哪配得上,那夜她听说陆远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说将全部护卫都调去守着她呢。”粉面少年抬头,“在我心中,就只有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你能配得上。”
...
大厅里,一身新郎装的纪铮云正和新娘子拜堂,纪如寻看着宾客中的高仪殊和高仪乐,忍不住担忧,这二位都到了,为何高仪淮不到。
看到那个一身水红外袍娇俏的少女,高仪殊眯起眼睛。
那夜,雪刃一夜未归。清晨,他去找高仪淮,问他是否从中动了手脚。他的好哥哥依旧是一脸淡然,大方承认是自己派人去保护了纪如寻。
想到此事,高仪殊眼中戾气更盛,他保护了自己哥哥十年。杀光了自己母妃派来监视他的人!他倒好,暗地里培植了人手,用去护着这个蠢丫头!
雪刃是自己最忠实的暗卫,无论自己如何威胁,哥哥都不肯交出雪刃。只说,她安好,雪刃便安好。
感到高仪殊狠厉的眼神,纪如寻的眼中也藏着杀意,高仪殊也是触碰到自己底线了。
入夜,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的大哥,步伐飘忽地穿行在酒桌间。纪如寻发现自家二姐居然开始和沈佩夏一同逛园子,不得不佩服真是降男有计。
李歌,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
月下身影诡异,纪如寻看着眼前的暗风,说道:“你找我有事么?”
他递出一封信。纪如寻正迟疑,要不要接过。
暗风一把塞进她的怀中,“放心,不是公子写的情诗。”
纪如寻莫名地脸红了一把。暗风也很感慨,他也从未想过公子会栽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回到自己房内。
纪如寻打开信封,上面竟是二十年间,每一个时段里,可能拿到失魂的人。
密密麻麻的后宫权贵名字均写在一张纸上,纪如寻细细看着。
十年前是,宗治十二年。纪如寻的手指慢慢下移。
宗治十年到宗治十二年,可能拿到秘毒失魂的人是:
端妃,皇上。
宗治十二年到宗治十四年,皇上,玉太妃。
纪如寻愣了,玉太妃竟会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实在坦荡。
手指慢慢在端妃二字上打圈。
第38章
纪如寻第二日才见到自己的大嫂萧元清, 端庄秀美很是贤淑的样子。站在自家壮实汉子大哥边上,更显得小巧玲珑。
二姐三哥都不禁叹道,大哥真是好福气。
坐在挽风楼上,和玉无伤一道饮酒。纪如寻无奈又灌下一杯, “这可是第二次为你送别了。”
粉面公子酒杯一放,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像是盼着和我送别?你还是朋友么?”言罢, 又为纪如寻满上一杯酒。
玉无伤嘴角勾起, 他现在是找到整治纪如寻的方法了。把脑袋凑过去,说道:“我又邀请了李歌, 他待会就到。”
纪如寻起身抬腿就跑, 身后玉无伤乐不可支。见此,知道这个兔崽子是骗自己的, 纪如寻又怒气冲冲地走回来。
喝完这酒壶中最后一杯酒,纪如寻起身将玉无伤送出城外。秋高气爽,玉无伤站在城门口, 一个玉家的人为他驶来一辆马车。
出乎她意料的,这马车并不显眼。湖蓝色的车帘看起来都有些旧意了。玉无伤一身白袍立在秋风中,有几分惆怅的意味。
他转身递给纪如寻几封信,道:“若是我能出了家中的阵法,必定再来平野寻你玩。我带你去看青云山的竹海,孟港的碧海潮生,还有温城的桃林,若是没什么银两, 就待在墓谷看别人比剑比武。如何?”
看着少年亮闪闪的眼睛,纪如寻笑着回道:“好。” 少年走向马车时,背影很潇洒。像是暮霭下旷野上的风,虽是来去自如却总有几分力量,几分随流。
纪如寻这才想到,她要跟她的第二个朋友别离了。陆叔叔带着小镜子走了,去找解开他们身上魔教禁毒的解药。京都又要只剩她一人了,马车哒哒哒地向着宽阔路面的跑去,看不见尽头,看不见重逢。
毕竟以他的武功,很难闯过玉家出谷的阵法。纪如寻轻叹一声,以后便没有不花银两的猪蹄吃了。
“纪如寻!” 纪如寻回头,少年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喊到。
刚跑过去,少年的声音荡在秋风里,“你嫁给李歌,他带你闯荡江湖,你来玉家接我可好?”他声音里有了些哽咽,“我资质不好,可能年轻时都破不了阵出不了家。我想和朋友一起闯荡江湖。”
“啊?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哪里打得过玉家的长老?”纪如寻直接略去上半句。
玉无伤马上瞪大眼睛,很是高兴地说道:“李歌有办法带我出去的,你嫁给他就可以要他帮忙了。”
直接叫车夫赶马,对着玉无伤说道:“你个粉面小生,自己堂堂正正出墓谷吧。”这个扮过她丫鬟,提菜刀闯过青楼,见过她杀人酒量酒品皆不好的少年,在远去的马车上探出头高喊着再会。
直到马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纪如寻才回头跑向城门。回到家中打开信封。竟然是玉家炭烤猪蹄的所有做法,纪如寻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纸放好。暗暗立誓,以后定要多帮玉无伤杀几个人。
又过了几日。
纪家的人站在城门口,看着纪铮云带着娇妻远去。毕竟是卫国公府的长子,纪铮云被任命为抚远将军,将要去燕岭关边城。
那里紧邻外金,大夏。出关之后是广阔的荒漠,有悍匪,有塞外的风沙和划破天空的大雕。跨马渡天山挽弓取苍鹰,雪山巅上醉酒,上弦月下舞剑。
纪如寻没有任何不舍,她总感觉自己也会在某一天赶往萧索边城见磅礴壮景。
又在家中躺了十几日,今年秋季雨水极多,里河的水漫上河床,京都之下的一两个城中闹了下水灾,皇上派二皇子前去赈灾。
天公做善,二皇子不过去了几日便停了雨水,回京后对皇上拍了好大通狗屁,真龙天子四海福安。
“哼!就是那个二皇子,如今在城外里河上租了最大的那条船,那蠢船往河上一划,其他的中等大小的画舫全都过不了。”纪铮晨气鼓鼓地坐在院子石椅上。今天他本来打算领着小妹去河上听曲儿的。谁知被这二皇子一闹腾,又不能出去玩了。
纪如寻倒是无所谓,她每夜都会悄悄练剑,身子还未发霉。可自家三哥可是半日都闲不下来的人,被这雨水困在家中五六日了,早就念着出去玩。
“他一人,租这么大的船作甚?”纪如寻皱眉。难不成全都装上美人。
“显摆啊,最近被皇上夸赞了几番,还请了一干皇子公主郡主上船玩,看看沿河风景,自己治得多么好。”纪铮晨鼻孔里又哼出口气,纪家的人哪有看得顺二皇子的。
纪如寻却灵机一动,“三哥,他请了四皇子么?”她算下来都一个月没见到高仪淮了。
“请了,他应该不好拒绝二皇子,毕竟二皇子现在圣眷正盛。“纪铮晨偷偷看了眼纪如寻,还好小妹没瘦,不然他定去揍高仪淮。之前对小妹这么好,如今又一个月不见人影。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去。”
纪如寻和纪铮晨马车停下时,便听到前方传来丝竹之声。
下了马车,城郊河岸的草地上远远观之已有了微微黄意,杨柳低垂。河对岸青山入云,要说这最显眼的,自然是河面上最大的一艘船,虽算不上金碧辉煌,但看之也是富贵滔天的人才能得之。正停靠在河边,不少京中子弟贵女正扶着丫鬟小厮上船。
里河之下暗流涌动,有经验的船家都知道只有行道在哪。之前河水漫上,如今更是水流湍急,而这船怕是要占了平稳行道的大半。
纪如寻沉了口气,随着三哥走向河边。
在二皇子手下的惊愕中上了船。甲板之上,十几个舞姬着衣单薄,较为暴露,在秋风里腰肢摇曳。
“哟,这不是纪三公子和纪四小姐么竟能在二殿下的船上见到纪家的人,可真是有趣。”说话之人又是那个高临安。正坐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着,还以为纪家多清高,如见还不是上赶着巴结。
纪铮晨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领着纪如寻向主位的二皇子行礼。纪如寻抬眼看去,二皇子样貌算得上端正,但是外强中干眼光飘忽,举手抬足间全是虚气,想必是被酒色掏空身体。
众人皆知,纪家两个公子对着二皇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如今赴会难不成是卫国公也看中二皇子了,一时间眼光中全是打量。
纪如寻入座后,看见不远处的高仪淮。他一身银色暗纹白底长袍,神色淡淡,分外冷情的模样,高仪殊在他下方。
正当纪如寻皱眉时,他轻轻抬头看她,像是深谷里初升的雾气,笼罩着他眸里所有的情绪。依旧是如此好看,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上首一堆人正对着二皇子阿谀奉承。二皇子的视线对上了纪如寻,他轻笑了,道:“纪四小姐回到京都已有近三个月了,不知如今才艺如何?”
纪如寻垂头,在京都中贵女除了特定场合是不会人前献艺的。她又抬起头,认真说道:“不曾学。”
“三个月,你弹弹琴背背诗总会吧。”高临安得了二皇子的眼神,接着说道。
“学不会。”纪如寻答道。
高临安下首的一个红衣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样貌巧致可人,拿着手巾轻掩着唇说道:“那纪小姐你会什么?”
看着沉默的纪如寻,红衣女子更嚣张了,“今儿船上的都是京都中的子弟,此时纪小姐若是能惊艳众人,便能摆脱村野小姐的名号了。”
纪如寻在人前都是低头少说话。她也懒得去斗嘴皮子,轻轻拉着三哥的衣袖不让他说话,反正这些人见辱着她无趣,也就不说了。
只是心中有了针扎样的难过,高仪淮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言语。
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样子。可如今高仪淮的沉默,让她胸口发闷十分难受。
船一直顺水而下。两岸的风景如画,从纪如寻眼中划过,却像是十分遥远。其余的子弟贵女相谈甚欢。
船已经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快要进入下个城池的范围。前方正要分流,大船稳稳当当。
突然,纪如寻感觉到了几十股高手气息。抬头看,船上二皇子的护卫也跑去船沿查看情况。
只感觉船身猛然一转,竟是要驶进另一条河道。那条河道穿过深山险崖,水流急涌。
“船身很大,这一个转舵驶不进去。”看着护卫跑动吓到了众人,高仪殊冷冷说道。
纪如寻皱眉,没那么简单!
“二殿下,河面上的小打渔船都划到我们船边,像是要施加外力将船划入另一条河道!”一个护卫跑到二皇子面前跪下禀报道。
“小渔船有多少条?”二皇子将手中酒杯一砸,焦急问道。
“有…有三十多只。”
护卫话音刚落,船已经完全转头即将驶进那条湍急的河道。
“这条河道叫深思集,通音生死际。”一个满脸哀愁恐惧的少年说道,他父亲是二皇子一派,正好管水路上的事。他明白在河水涨时进入深思集,会有怎样的下场。
众人惊恐,三十多个人顿时乱成一团。丫鬟小姐都被吓得花容失色,公子哥也是满脸惧意。
二皇子的护卫,听此更是立马飞身下船想杀死小渔船上的人。趁乱时,纪如寻跑到船边一看,她眉头紧皱,虽有四十多个护卫,却完全不是渔船上那些人的对手,瞬间被屠杀殆尽。
鲜血流进河中,不过眨眼便化成清水。像极了转瞬即逝的红莲。
船身猛烈摇晃,众人皆是不顾什么得体形象,都是趴在地上。大船的船身在激流中慢慢驶进深思集。
第39章
渔船上那些高手并没有飞上船。而是将小渔船连好, 站在另一条安全的运河面上,残忍而带着些许怜悯地笑着。纪如寻紧紧抓着船沿,她看着越来越远的渔船。
手指狠狠抠着木头。为什么不选择在这里杀掉船上的人?怕是为了选个无人烟的地方杀掉他们要杀的人,留下该留的人, 销毁所有证据。所有事实的真相都有生还者说出。
船身还在剧烈摇晃, 纪如寻皱眉。她要保护好哥哥和高仪淮,其余的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突然感到后背被重物压着, 纪如寻侧头。
纪铮晨扑在她背上, 怕她晃出船。他张着口对她说着什么。可是水声,哭喊声太大, 她听不清。她只看得见最后几个字的口型, “保护你。”
心中一暖,纪如寻垂着眼帘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船身猛摇过一阵后, 船身稍微平静了些。众人打量深思集的两岸,尽是崇山峻岭断崖峭壁,向上看去, 像是身处深渊。
慢慢地船身顺水而下,众人都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护卫提着两个中年布衣男子上来甲板,一个像是个死人,一个则战战兢兢,护卫下跪禀报:“二殿下,这个私自转舵的船家已经服毒自尽了。另一个是现在掌舵的人。”
二皇子满脸戾气,他压下狠厉对那个浑身发抖的中年男子问道:“本殿问你,如今船该怎么行驶?”
“秉...秉二殿下, 这深思集...河道紧窄,河底全是凹凸的石块。这么大的船只能一直顺水而下。”中年男子头也不敢抬,抖着说道。
“下到何处?”高临安看着结巴的中年船家,急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