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糯二话不说,拉了贺知春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吓得贺知春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动,动了……”
颜昭玲看着贺知春的神情,又看了看她受伤的肚子,原本想要问的话,梗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贺阿奶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头咒骂沈怡,说她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呢,捅什么地方不好,竟然捅肚子。
小娘子日后可是要怀胎生子的,阿俏小时候腹部就受过伤,现在又受了一次伤,真的是让人忧心。
贺知春一眼就注意到了颜昭玲的表情变化,问道:“大嫂,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长姐如何没有进宫来?”
贺知诗自从和离之后,便一直住在贺府中,也没有回岳州,今日不知为何没有来。
颜昭玲笑了笑,“算不得什么大事,那个谁被放出了,正在长安城中呢,长姐在家中带着两个孩子,甚少出门,怕路上遇见了,又是一番纠缠。想着等他回岳州了,再来瞧你。”
贺知春有些恍惚,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了啊!
“可是他去缠着大姐了?太不要脸了,这种渣男,踩了我家门庭,那都脏了地方!”贺知春想着大姐夫那叫一个渣,就气不打一处来。
颜昭玲叹了口气,“有孩子夹在其中呢。”
贺知春顿时了然,就算大姐夫同大姐和离了,但是孩子却不是姓贺的,以前大姐夫不在,贺家又强势,孩子自然是留在贺家的,但现在问题来了。
贺家地位再高,也没有阻止人家父子团聚,孩子认祖归宗的道理啊!毕竟那两个孩子,都不是姓贺的,贺知诗又为难了!
贺知春一想到这里,恨不得立即好起来,看贺知诗如何对付那个渣男。
第471章 太子的嫁妆
等贺知春能够再次上朝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她轻轻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肚子上的疤痕,一道深一道浅,看上去颇为难看。
虽然说用了太医的秘药,久而久之就会淡下去了,但是哪个小娘子不爱美……说多了都是心酸。
贺知春将衣服拢了起来,系好了衣带。
青梨又给她头上斜插了一只应季的荷花金步摇,流苏金光点点,看起来颇为富贵。她想着像是还不够似的,又往她的耳上坠了一对像是小灯笼似的明铛。
贺知春想着,又将崔九送给她的那支雕了三个圈儿的玉镯子戴在手上。
“哈哈,感觉穿这么一身出门,要被抢。”贺知春瞧着镜子里头的自己,笑道。
阮嬷嬷给她正了正衣襟,“早朝的时间快到了,太子且出门去。我大庆国泰民安,路不拾遗的,哪里会有人抢。”
贺知春点了点头,不是她要炫富,而是她又被参了。
她没有受伤的时候,上朝那叫隔三差五的被人参,譬如说政事处理得不够好啦,看哪位大臣的时候眼神不够温柔啦,没有给晋王送温暖啊……
可现在她就想不通了,她在床上躺着,都有人参她。
参的还是嫁妆太多了,我嫁妆多不多,又没有要你给一个大子儿,这都参她!要让她说,这些大臣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啊!
等到了大殿,殿中已经汇聚了不少人,贺知春刚一进门,圣人新给她选的老师马周就迎了上来,他患有消渴症,生得有些虚胖,见到贺知春的穿着打扮,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太子可大安了?怎不低调行事,这不是便于人攻讦?”
虽然她一直没有大好,但是马周还有褚登善等人,还是日日里不拉的来给她讲解各种朝务,这次被人参了,马周也是一再的让她低调行事。
贺知春裂开嘴一笑,上前去搀扶着他,“夫子不必忧心,天宝自有对策。您可别又可着糖吃,过一阵子庄子上的梨熟了,给您拉几大车去,吃梨好,多吃梨。”
这消渴症难治,并无什么对症之药,贺知春从民间寻了个方子,说是吃梨能治消渴症,于是为马周买了个梨园,原本是要直接送予他的,但是马周不受。
马周神色缓和了不少,太子做事,的确是让人觉得舒坦,谁家缺钱,她就送钱,谁有病了,她就寻良医上门,他们也都是有儿女的人,一瞧太子如此行事,便不好再骂她了。
说话间马周见岑文同褚登善来了,便朝着他们走过去,叙话去了。
贺知春则是笑眯眯的走向了一直看着她的崔九,崔九看了看她的脸,“可算是大好了。前儿个某去瞧了乌,圣人太厉害了,将他关在小黑屋里,练各种攻心之术,这才多久,便已经奄奄一息了,每次快要死了,圣人又让太医将他救活了去。”
崔九想着,都忍不住心生同情,当真还没有被一刀砍死来得痛快,如今这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圣人管这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可怕可怕!
贺知春吐了吐舌头,“活该,沈尚书今日不朝?”
沈怡因为谋杀太子一事,圣人震怒,到底没有走出一条活路,贺知春去求情,还被圣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叫你良善,不是叫你傻!朕知晓你不想中了老和尚奸计,同沈家生嫌隙。但你是太子,如何能够去讨好沈家,这不是让他们得寸进尺吗?你这个孩子,就是太重兄妹情谊。”
“你且记住了,不管是谁捅了你一刀,你就得十刀八刀的还回去,以儆效尤!”
圣人没有迁怒沈家,只一条白绫赐死了沈怡,已经算是很给体面了,但是沈家人又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沈怡的父亲当场请辞,圣人准了。
他走了之后,吏部尚书便没有人做了,圣人又以马周而代之。
打这事儿一出,便是褚登善都放心了,圣人压根儿没有要换太子的意思,这已经是在全方位的为贺知春铺路了。
早朝正式开始,圣人一上来,见贺知春已经大好,笑眯眯的冲着她挥了挥手。
“有人参太子嫁妆太过,太子可有反驳之词?”
贺知春顺着圣人的视线看过去,见是一位姓郑的官员,看上去有些面生。
贺知春拱手出列,拿出好几本小册子,笑问道:“敢问诸君,何为嫁妆?嫁妆又是从何而来?”
见无人回答,贺知春自顾自的说道:“嫁妆乃是小娘子自己的产业,多是父母陪送。且看我面前的五份小册子。”
她说着,先拿起了最厚的那一叠,“这一册,乃是我知味记多年赚下的银钱置办,我自己赚的钱,作为陪嫁,你就说有何问题?”
郑姓官员一梗,“太多了!小娘子在闺中所赚银钱,理应归父母所有,由兄弟继承。”
贺余立马笑眯眯的站上前来,“我们贺家不缺这点小钱,孩子自己赚的,就让她自己留着买花戴吧!”
贺知春简直想给贺余鼓掌,阿爹啊,你一个老实人,如今也变坏了啊!炫得一手好富!
朝堂之上的其他人,包括圣人都有些心塞,某滴天哪,知味记在大庆遍地开花,得赚了多少钱啊,贺余竟然说这是小钱,那什么是大钱,你告诉某!你们家还缺女儿吗?
这么一想,众人又想到了贺知易,多好的一门亲事啊!
“这第二册 ,乃是贺家给我的陪嫁。我原本不想要,当时长者赐,不可辞。”
郑姓官员立马打断,“贺家自己个有儿子,怎么能分产如此之多给太子,这就是公然行贿,助长奢靡之风。”
贺余又跳出来,鄙视的看了那人一眼,“某家中的产业,某爱送给谁,就送给谁。某爱给谁陪嫁,就给谁陪嫁,也没有让你出一个铜子儿啊!你家中有一百金,陪嫁女儿十金,剩下的留给儿子。”
“某家中有一万金,陪嫁女儿一千金,剩下的留给儿子。你只陪嫁得起十金,怎么可以跳起来骂某给一千金太多呢?”
“某另有嫡出的女儿贺知乐,当年她嫁潭州杨氏,嫁妆单子在此,你可要对照一观?你看了便知晓,我贺家向来都是这样陪嫁的!”
贺余说着,心中那叫一个爽快,他这个人算不得擅言辞,今儿个说的话,可都是贺知易提前给他背书了的!虽然开口有些羞耻,但是可以给阿俏撑腰啊,羞耻算什么!
第472章 岳州来人
贺知春看向贺余,贺余笑眯眯看了回来,有爹在就是硬气。
“这第三册 ,乃是圣人予我的嫁妆,并无逾矩之处。”
那郑姓官员名叫郑渊,此刻已经是有些慌神,太子今日这是有备而来啊,“圣人,臣要说的就是这个,这个实在是太过分,当年您给长乐公主嫁妆之时,魏公所说的话,您已经忘记了么?”
“太子乃是幼妹,岂能陪嫁超过长姐?姑母们?这不符合规矩。”
圣人摸了摸胡子,“你也说了,她是太子啊!太子同公主的陪嫁一样多,你觉得合理吗?太子陪嫁无先例,何谈规矩?既无规矩,又何谈逾越?”
这个时候朝堂之上开始议论纷纷起来,马周率先站了出来,“圣人,郑渊说的不无道理,太子嫁妆已经太多了,当勤俭。臣建议以以往太子娶太子妃时的聘礼为准,不得逾越。”
圣人简直是痛心疾首。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傻啊!男太子给聘礼和女太子给陪嫁,那能一样吗?
太子给的聘礼,就算太子妃全部都陪嫁回来,那也是太子妃的产业,以后要传给太子妃的孩子们的,跟太子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了。
但是太子的陪嫁,那就赚大发了啊,不管陪嫁多少,那都是太子自己个的产业啊,只是换个名头,好听一些罢了。
他就算是把内库陪光了,那也不慌啊!
还有这么一对比,他怎么觉得当皇帝有些冤,贺余给嫁妆,你们就不怼他,不说逾越,朕给嫁妆,你们就管得这么宽。
圣人想要反驳,却发现了马周的小眼睛,已经发出了严厉的光芒。
不少直臣都蠢蠢欲动,盯着他的嘴,好似等他一说话,就要扑上来骂他一个狗血淋头似的。
他伸长了脖子,看着马周的豆豉小眼就快要瞪出来了,心中默念了五遍,朕是要当有道明君的男人。
然后怂了,马周就是一个病人,朕不同他计较……
“马爱卿所言甚是,就依爱卿之言。”
贺知春无所谓,反正日后当了皇帝,内库里的东西都是她的,也就是圣人,想要在崔家人面前长脸。
“这第四册 ,乃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一些东西,这个总没有错的吧?”
便是郑渊,也没有办法说这个,孙皇后的嫁妆,本来就是分给子女的,贺知春拿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并无不妥当。
“这第五册 ,是崔家给我的聘礼,这个有何问题?”
郑渊跳了起来,指着那本厚厚的册子说道:“崔家给的聘礼有这么多,太子不要打诳语!”
贺知春笑着看了崔九一眼,崔九咳了咳,“某把某的私产也都给了太子当聘礼,不行吗?”
朝堂之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崔中丞你的膝盖骨被狗吃了么?
天下竟然有如此惧内之人!
手中没有银钱,怎么去喝花酒?怎么养外室,你这是逼着大庆其他的小郎君找不到媳妇儿啊!
朝堂上的崔家人都纷纷以袖掩面,家主啊你去当上门女婿吧,崔家庙小,已经装不下你了!
众人想着,就看到太子将五个册子啪啪啪的叠在了一起,那高高的一摞儿,让人看着眼睛都红了,太子你东宫真的不缺后妃么?老臣想要毛遂自荐啊!
贺知春不知道他人的想法,若是知道了,那一准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她见郑渊哑口无言,心中微喜,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的嫁妆有些多,东宫的库房都快要装不下了,若是等到出嫁那日再被人参,那实在是太糟心了,还不如现在一早便说穿了这事儿。
……
等下了朝之后,贺知春直接走向了崔九,问道:“那郑渊有何来历?可是那个郑家的人?”
崔九皱了皱眉,“应当是,以前好似在外祖母家见过,等回去问某阿娘便知。他应当是今年春日才升了官,以前没有来上过朝。”
贺知春深以为然,这人她瞧着面生,若是天天上朝,不至于不认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总觉得好似忘记了什么关键的事儿似的,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好作罢了。
“阿俏只有月余,就要嫁某了,真的像是做梦一样。”崔九说着,脸有些红。
贺知春也红了脸,“那这段时日,少私下里见面。”
崔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乱得瑟。
贺知春出了宫,便上了马车,朝着贺家走去,高糯办了个茶会,她得去捧捧场。
近日因为她受了重伤,又要忙大婚之事,是以圣人并没有再给她安排朝事了,算是难得的清闲。
她一进贺家门,便有下人引着她朝着贺阿爷贺阿奶的院子走去。
贺知春见了这熟悉的小院,听着母鸡咯咯的声音,心中都平静了不少,“阿爷阿奶,我回来了。”
她说着,却没有听到有人回应。
青梨撩起珠帘,贺知春走进屋里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屋子里简直是妖风阵阵啊!
贺阿爷同贺阿奶坐在上座之上,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贺知春看着都觉得有些恍惚,这一圈看下来,竟然全都是熟人。
左边坐着的都是赵家人,赵升平的父亲母亲,阿爷阿奶,竟然全都来了。
贺知礼沉着脸,站在高糯身后不言语。
贺余娶的第一任夫人,乃是赵氏,就是赵升平的姑母,是以赵家,是贺知礼的外家。
而另外一边,则是坐在贺大伯同大伯娘,还有两个儿子儿媳,连带着一串儿小萝卜头。
贺知诗抿着嘴巴,搂着两个孩子坐在最下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不过年,二不过节的,都来长安城这是要搞事情啊……
刚才在朝堂之上,都没有听到贺余提及,想必他们是刚刚才到的。
贺阿爷同贺阿奶这才瞧见了贺知春,直接迎了上来,贺阿奶在贺知春身上拍来拍去的,“我的心肝儿啊,你咋那么不小心呢,可好些了?”